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主動
七班人運動會奪冠的意氣風發, 在柳蓉的天臺火鍋獎勵後，氣焰更盛。
個個都是容光煥發、走路帶風。
課間操結束，路過光榮榜, 都恨不得把第一名的獎狀貼上面。
“同志們，聽說了嗎？”
姜承望沖進教室, 高聲道：“這次運動會, 八班是倒數第一！”
全班愕然：“你從哪知道的？”
閉幕式上只公布了前十名, 後面都統一算作參與獎。
“官方渠道。”姜承望得意道，“我體育部的兄弟給我看了統分表。”
“八班總共才拿了五分。”
“要不是新來的那個什麽奧數生, 男子一百米跨欄拿了個銅牌, 他們班就全場挂零了。”
他接着說：“難怪昨天看老潘臉上都是綠的。”
班裏鬧騰起來。
“真是蒼天有眼啊！”
“居然連文科班都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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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啊，這是連高一的都沒打贏, 我們高二的恥辱！”
“這讓老潘顏面何存啊！”
“開始期待下午的數學課了。”
“今天老潘要是還陰陽我, 老子就掀他傷口，往上面撒鹽巴。”
“贏了贏了！今兒個翻身做主人了！”
“誰要當主人啊？”法海的聲音從前門傳來。
“運動會拿了個第一，挺興奮啊。都打第二道鈴了, 還跟沒聽見似的。”
“你們什麽時候能把這股勁兒用在學習上，我都能少白幾根頭發。”
法海手裏攥着保溫杯, 胳膊肘裏夾了疊試卷，靠着門框。
班裏安靜下來。
“運動會都過去了，你們也別惦記那點榮光, 好好把心放學習上。”
法海走上講臺，示意課代表把試卷發下去：“德智體美勞，智可在前面。”
“老師，主要是太值得紀念了。”姜承望在下面小聲道。
“而且吧, 德智體美勞沒有先後順序。”
“您可不能厚此薄彼。”他接着說。
法海：“……”
法海被他一噎，卡了兩秒, 掐了截粉筆扔過去：“你還好意思接話。”
“還摳起我的字眼來了。”
“你的作文也很值得紀念。”
“跑題跑了八百裏都打不住，标明了議論或記敘，你倒是頭硬，整了篇散文。”
“給你個28分我都怕別的老師說我偏心。”
法海越說越氣，忍不住又砸了幾個粉筆頭：“我從業這麽多年，教過的學生裏數你最奇葩。”
“海哥，這你就誤解他了。”後排有男生起哄，“作文跑題是我們望爺的特色。”
法海：“很驕傲啊？”
他接着冷哼道：“人莫習習都知道寫敘事詩。”
莫習習：“……”主要是時間不夠。
她考語文的時候有點犯困，睡了一覺。
醒來時就剩15分鐘收卷，作文那面還一個字沒寫，匆匆忙忙寫了400字上去。
姜承望不解：“有區別嗎？不一樣是跑題？”
楊可艾看了眼莫習習手裏的試卷，搶答：“區別就是習習38分，及格了。習習只是字數不夠，不算跑題。”
姜承望：“……”
“不過你們班總體表現比上次好一點，實t打實的一點。”法海繼續說，“拿了倒數第二。”
“所以周末的語文作業，加一篇800字作文，抒發一下你們對于本次運動會的感想。”
他冷笑着補充：“作為獎勵。”
班裏哀嚎一片。
“不要啊啊啊！”
“寫作獎勵，讀作懲罰吧。”
“跑題考28分的是姜承望，最多再來一個習姐。非親非故的，為什麽要株連我們！”
“大好的周末啊！”
法海無動于衷，攤開卷子，講起了議論文寫法。
被迫跟姜承望“沾親帶故”的莫習習，有些不甘心，扭頭問後座：“你作文多少分？”
周寧軒靠在椅背，垂着眼，像是在神游天外。
試卷就攤開放在桌上，作文那頁一片空白，右上角一個碩大的“0”。
“法海為什麽沒說你？”她有些不平，“我好歹還寫了一半！”
周寧軒回神，唔了聲：“大概是有求于人，不好開口。”
抽屜裏的手機屏幕還亮着，顯示幾排正在修改的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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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莫習習幾人慣例去了二樓食堂。
姜承望最近消耗大，打了一盤子肉菜，坐下來便風卷殘雲般往嘴裏塞。
“真狗都沒你吃得埋汰。”楊可艾嫌棄道。
姜承望反駁：“老子這叫吃得香。”
楊可艾：“吃這麽快，噎死你。”
姜承望沒接她的茬，咽下最後一口糖醋排骨：“難得過一個輕松的周末，我們要不要去爬山。”
“天荒坪新開了條賽道。”他補充，“還可以露營。”
楊可艾白他一眼：“你去夢裏爬吧。”
“去年被你騙去爬山露營，我養了一整個冬天才白回來。”
去年國慶，大家在家待得無聊，被姜承望一通天花亂墜的胡吹，忽悠去爬平城武功山。
一行人興致勃勃輾轉去了平城，頂着烈日徒步爬上山頂。
暴曬了一個白天，半夜又被凍了個半死，最後還因為睡過頭，錯過了日出。
簡直不堪回首。
只有莫習習，臨爬山前突發性過敏，起了荨麻疹，因禍得福。
周寧軒也因為要陪她去醫院，逃過一劫。
說起這個，姜承望也有些心虛：“那看你們吧，你們周末想去哪，我都可以。”
楊可艾冷笑了聲，看向旁邊的莫習習：“姐妹，周末有空嗎？”
莫習習正認真地挑盤裏的冷吃兔，想了想才說：“周日有，今天我媽回國，晚上要一起吃飯，明天應該要陪她逛逛。”
“你媽不是早就回了嗎？”姜承望插嘴道，“我前天還看見你媽和顧骁他媽。”
“帶了一個愛豆組合去楊可艾她爸店裏吃飯，就是楊可艾以前追過的那個什麽天團來着。”
“長得沒電視上好看。”
“不過陸阿姨她們上次談的好像不是這個。”他回憶道。
全場，開始沉默。
顧骁低嗤了聲，沒說話。
“她跟我提過一句。”莫習習打破沉默，“不過還沒告訴我換了新男友。”
她聳了聳肩，表情有些無所謂：“可能是打算晚上吃飯的時候當面介紹。”
楊可艾小聲道：“也不一定是男朋友。”
“寫作弟弟，讀作男友。”莫習習笑了笑，攤開手，“不幸的家庭，有時候的不幸也是相似的，習慣就好。”
顧骁低笑了聲：“是這個意思。”
“不重要不重要。”楊可艾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等下就是數學課了，你們說老潘會不會繼續提他的愛徒。”
林默接腔：“應該會，他每節課都提了。”
“那我就順勢提到他的銅牌。”楊可艾哼哼道，“讓老潘直面運動會倒數第一的恥辱。”
莫習習埋頭繼續對付冷吃兔。
食堂今天大概采購多了花椒，不要錢似的往菜裏撒。
莫習習吃一口肉就要挑半天花椒殘粒。
她累了，一筷子夾給對面：“請你吃兔兔，不用謝。”
對面很平靜，夾了塊糖醋小排過來：“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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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
大家期待的老潘恥辱日并沒有到來。
期中考的所有成績都出來了。
為了不影響運動會，年級組推遲了統分，等到今天午休結束才公布期中考排名。
七班除了生物拿了年級前三外，其餘幾科并列倒數第一。
隔壁八班，全科第一。正數的。
一整節數學課，老潘都在誇自己有多“高瞻遠矚”，對八班有多“苦心孤詣”、“教育有加”。
見縫插針地捧自家奧數生，再貶一貶運氣不佳的周寧軒。
七班人被“年級倒一”澆滅了氣焰，都沒有心情提運動會。
下課鈴響起，老潘扔下一句總結：“所以說，哪能靠你們學生的自主自覺，還是得我們老師來，晚自習就是百利而無一害。”
揚長而去。
七班人還在高舉成績單崩潰大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250？多給一分都不行嗎？！”
“下禮拜是不是就要開家長會了？哦天哪！”
“我怎麽有臉面對家裏父老！”
“我不懂。”楊可艾舉着新發的理綜答卷，仰着臉，茫然問天花板：“世界上為什麽會有物理這麽難的東西？”
“我走個路爬個坡還要計算摩擦力，算不出來難道我就不會走路了嗎？”
“就差1分，為什麽不給我及格？”
楊可艾痛苦地抱頭：“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反觀莫習習，喜提倒數第二，情緒卻依舊穩定。
她還能安慰別人：“沒事，我物理、化學的分數加起來都不夠及格，我墊底。”
“你都進步了一名，我卻掉了前300。”楊可艾繼續鑽牛角尖。
莫習習：“……”
她沉默兩秒，想了想：“要不，我請大家吃個燒烤，慶祝我勇奪倒二？”
楊可艾沒說話。
後座的倒數第一，漫不經心地轉着筆，淡聲道：“比我高了兩分，的确值得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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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
體育老師湯建也是昨天長跑的裁判，對周寧軒和姜承望的成績表達了極高的贊賞和驚喜。
連帶着，對七班人也提高了标準。
平常體育課都是兩圈的跑操，這次多加了一圈。
還限時，沒跑過就要重新跑。
臨近立冬，溫度一天一降，還有冷風一陣一陣地吹。
女生們一趟1200米下來，沒了半條命，被風一吹就東倒西歪。
莫習習反倒沒什麽大礙，還能有力氣給楊可艾和林默遞水。
楊可艾邊喝邊喘，還有些不敢置信：“咳，你……你為什麽沒事？”
莫習習想了想，解釋：“其實我耐力還不錯。”
她因為身體原因，從小學開始，顧音每周都會找時間拉她慢跑。
也會叫上周寧軒一起。
有段時間她因為生病住院，顧音在國外陪家人度假，周寧軒也會去醫院監督她，兩人圍着花園繞圈慢走。
後來顧音出國，她也習慣了時不時和周寧軒出去跑幾圈。
楊可艾：“……”
她仰天長嘆：“大意了，黛玉竟是我自己。”
女生跑完就是男生。
趁着體育老師還沒吹哨，姜承望蹿過來問她：“這次賭不賭？”
話音剛落，哨聲就響了。
姜承望扔下一句：“老子當你賭了。”
飛快蹿過去。
楊可艾還在納悶：“他又在說什麽狗話？狗來瘋。”
莫習習望着在跑道上奔馳的那群男生，精準地定位到了最悠閑的那個。
悠閑，卻又跑在第一。
周寧軒好像幹什麽都是這副模樣，散漫、随意，做好或是做壞對他沒區別。
贏了，他說是運氣好。輸了，他也無所謂。
昨天的長跑，大概是他僅有的一次認真。莫習習心想。
很快又否定。
還有一次。
初三那年，周寧軒忽然報名信息學奧賽，态度也很端正。
實打實參加了半個月的封閉式集訓。
莫習習還去探了監。
當時莫習習問他——為什麽忽然要打比賽？
他回答——需要一個一等獎。
然後，他拿了第一。
只是後來又沒參加了。
難道，他只能間歇性認真？莫習習有些困惑。
跑道上，姜承望一路沖到周寧軒身邊，說了句什麽。
周寧軒點了點頭。
姜承望興奮地吼了聲，沖去前面。
周寧軒繼續散漫又随意地跑着。
“……小艾，”莫習習忽然有些不确定，“你有沒有覺得，周寧軒是飄着的？”
楊可艾一愣：“啥？”
“就是，他好像對任何事都沒什麽參與感。”莫習習補充道，“他很少主動去做什麽。比賽無所謂，考試無所謂，被老潘針對也無所謂……”
楊可艾：“你是想說他缺少主觀能動性？”
莫習習點了點頭。
“不能這麽說吧。”楊可艾想了想，抛出一個形容，“應該是我們這些屁事不配耽誤他的時間。”
莫習習：“？？？”
“你這個形容，”莫習習頓了頓，t“好高傲。”
楊可艾想也不想道：“他就是很高傲啊。”
“周寧軒，就是朵高嶺之花。”
“高高在上，外面還罩了層鑲鑽玻璃展示櫃的那種。”
楊可艾回憶起高一開學時的初見。
男生站在升旗臺上，作為優秀新生代表發言。
眉眼清俊，身形高挑。穿了件普通的黑色T恤，卻無端給人一種疏離感。眼神也很淡，帶着點漫不經心的冷漠。
一看，就很難搞。
“周寧軒這個人，看起來很貴氣。”
楊可艾從回憶中抽離，感嘆道：“氣質也很冷，我以前光是看他一眼都有點打哆嗦。”
“連姜狗那個不要臉的，一開始都不敢跟他搭話。”
她接着補充：“後來也是先跟你說話，慢慢才跟他聊起來。”
“我只看出了他懶……”莫習習有些困惑。
楊可艾：“你是他青梅竹馬，視角當然跟我們不一樣。”。
“不過後面相處下來，周寧軒對我們還是很平易近人的。”
“只是天生貴氣，又做什麽都游刃有餘，所以顯得有些傲慢。”她補充道。
莫習習：“……”
她試着總結：“所以你也認為他做什麽都不主動。”
“也不是任何事吧。”楊可艾摸了摸下巴，“最起碼跟你有關的事，他都挺主動的。”
“這次的長跑冠軍，不就是這麽主動來的。”
“所以你對他而言，是不一樣的。”
“用鑲鑽玻璃展示櫃裏的高嶺之花這個說法，只有習習你擁有那把打開展示櫃的鑰匙。”
“而且是唯一一把。”她強調。
莫習習：“……你的形容好詭異。”
楊可艾：“是嗎？我覺得很貼切啊。”
“所以他應該就是雙标。”
“不過你們青梅竹馬，他雙标很正常。”她補充。
莫習習想了想，點頭道：“也是，姜承望對你也是雙标的。”
“不，我們的雙标不一樣。”楊可艾糾正她。
“周寧軒，對你特別好。”
“而姜狗，”她看着在跑道上飛馳的身影，咬牙切齒，“對我特別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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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
莫習習收拾好書包，轉交給後座的周寧軒。
“我去了。”她說。
周寧軒在玩手機，擡頭看了她一眼：“不要陪？”
莫習習想了想，搖頭：“不要。”
陸女士說是說陪女兒開開心心吃個團圓飯，其實吃到最後大多不歡而散。
畢竟夫妻倆是從裏到外哪哪都不合适，話題稍微有點不順就能吵起來，然後便會遺忘女兒的存在，自顧自吵個天翻地覆。
莫習習對此相當習慣。
平靜地用完餐，平靜地起身，跟還在吵架的父母道了聲再見，平靜地打車回家。
以前顧音還在，會和周寧軒一起在隔壁包廂等她。
後來變成只有周寧軒。
“家醜不可外揚，姜承望說那個小明星不太好看來着。”莫習習補充。
說得牛頭不對馬嘴。
但她暫時也沒心情糾正。
周寧軒沉默兩秒，“嗯”了聲，又低下頭：“早點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