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蔣亦時的葬禮上,魏禾禾和魏棪都站在同輩親戚的那一排。
聽着工作人員哀婉地念着千篇一律的稿子,她還是忍不住落淚。
來的親戚、同學無不感嘆一句:年紀輕輕的,太可惜了。
是啊,誰能不覺得可惜呢。
二十幾歲的花季少女,正是青春正好、享受大好年華的時候,結果卻因為絕症去世。
“哥哥。”魏禾禾少有的、能帶着依戀的去喊一聲和她有血緣關系的那個人。
她覺得自己現在脆弱到一碰就碎,身邊的魏棪比她也好不到哪去。
“嗯。”
“我總覺得這只是在做夢。”魏禾禾閉上眼,“明明前幾天她還和我們說話,可是現在就不見了。可能等我醒了,她就又在了。”
魏棪的眼睛通紅,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好一會兒,魏棪忽然開口:“過兩天,我們去爬山吧。”
“為什麽?”魏禾禾不解。
“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魏棪說,“在山頂上,把想喊的都喊出來。”
這樣可能心裏就會好點。
他們都太壓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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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喊什麽。”魏禾禾腦子裏都是亂的。
“就喊出來就行。”魏棪說,“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只要能發洩出來,心裏就會好點。”
“那我還想喝酒。”魏禾禾提出了她以往沒做過的,“我想把自己灌醉。”
魏棪也同意:“好。”
過了幾天,兩個人真的趁着父母還在睡覺的時候去爬山。
魏禾禾平時很少進行這麽高強度的運動,還是在一大早,覺都沒睡夠的情況下。
不過魏棪說:“等到時間晚了,山頂會有很多人。”
于是魏禾禾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半是機械地走、半是被魏棪拽着,終于被拽上了……半山腰的小亭子。
“我走不動了。”魏禾禾又開始委屈。
“這才爬了一小半。”魏棪示意她看看周圍都沒人,“哪有人爬山就爬到這裏。”
“不行。”魏禾禾眼淚冒了出來,“我爬不動了,我也不想活了,活着真沒意思。”
“…………”
“你再逼我,我就跳下去。”魏禾禾指着亭子外,“反正我也難受嗚嗚嗚。”
“……”魏棪無語看天。
知道她心裏一直悶着那股壓抑的委屈,所以這幾天一有不順心就開始胡言亂語。
但她心裏自己又知道,她的好友因為生病去世,越發提醒她生命可貴,自己不該随随便便把一些玩笑話挂在嘴邊。
尤其是這種話。
尤其是對着同樣受到傷痛的人說這種話。
所以說完又開始後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就到這裏吧。”魏棪妥協。
“你自己爬吧,我在這裏等你。”魏禾禾說,“你一會兒下山的時候再來接我就行了。”
魏棪看了看四周:“你一個人能行?”
“嗯。”魏禾禾點頭,“放心吧,這邊到處都是監控,我又不走小路,沒事的。”
魏棪點了頭,讓她就在原地等着。
天還沒有亮,四周靜谧一片。
魏禾禾觀察了一會兒,這會兒來爬山的人并不多,很難得才會有人從她這裏的通道路過,更沒人在這會兒走進半山腰的小亭子。
她需要獨處。
哪怕是和她擁有同樣心情的魏棪也不行。
相信她哥也是這麽想的。
魏禾禾想到她哥說的,找個沒人的地方喊幾嗓子,那樣心裏會好受點。
于是她試着對着灰蒙蒙的一片:“啊啊啊啊——”
山裏還有回聲。
喊了幾聲之後,魏禾禾就漸漸放開,想喊什麽喊什麽。
“你大爺的!”
“憑什麽!憑什麽你要對所有人做主!”
“王八蛋!”
……
其實魏禾禾還想再說幾句,心裏還有很多話想說,但覺得有的話喊出來有點中二,特別像瑪麗蘇電視劇裏的橋段。
于是最後化為幾句髒話。
等魏禾發洩完一回頭,看見一個目瞪口呆的年輕人。
他背着雙肩包站在不遠處,還有點局促。
魏禾禾原本是根本不會在意路人眼光的人,尤其是這種路過的、以後再也不會見到的陌生人。
但可能是這個人的眼光太幹淨,魏禾禾也難得有了想為自己辯解的念頭。
想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或者說,想讓他知道世間美好。
“哦,那個,你還沒睡醒。”魏禾禾一本正經,“一切都是在做夢。”
對,就是這樣。
等他醒了,就不會記得有個這樣的大美女在山間破口大罵。
然後魏禾禾打算離開這裏。
但想到魏棪說一會兒來這裏接她,她怕魏棪等會兒找不到人,于是頓住腳步有點猶豫。
“你繼續爬山吧。”既然自己不走,那就讓別人走。
“你需要什麽幫助嗎?”那個男生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她。
“不用。”魏禾禾擺擺手,“我很好。”
她假裝自己很酷。
“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事可以去那裏。”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方向,“我來的時候看到那邊有警務室。”
“好的。”陌生人的關心還是讓人感動的,魏禾禾沒有反駁,都應下。
“那你能不能把剛才的忘了?”魏禾禾請求他。
“知道了。”
男生又看了一眼她,然後聽話背着雙肩包離開了。
魏禾禾重新在小亭子裏坐下。
這回她學乖了,也不再對着山裏罵髒話,防止再被別人看到。
又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魏棪返回。
“沒什麽事吧?”魏棪接上她。
“沒事,這裏也沒人。”魏禾禾說,“除了一個好心的小朋友。”
“小朋友?”魏棪困惑,“一個人?”
“對啊。”那個人很明顯比她年紀小,在魏禾禾眼裏,那就是個小朋友。
經歷了爬山的事情之後,魏禾禾比以前沉穩了一點。
但不多。
沒過幾天,蔣媽媽打電話給她:“禾禾,我整理亦亦的東西的時候,整理了一點你們的合照,還有以前的一些同學錄什麽的,你要不要來看看?”
魏禾禾說要,就立馬往蔣家跑。
蔣媽媽把那些東西拿給她:“她的其他東西我都留着了,這些東西我看裏面也有你,就想問你要不要來看看。”
魏禾禾小心翼翼地翻開。
陪着蔣媽媽看完之後,她又詢問:“這幾個我能不能拿走做紀念?”
“當然可以。”蔣媽媽眼睛紅紅,拍了拍她,“你願意留着再好不過。”
魏禾禾又和她說了會兒話後才離開。
走在街上,她又開始把自己繞進死胡同裏。
心裏那種郁結的一團氣始終沒有散開來過,一直梗在心裏。
上次爬山沒有發洩完。
于是她又想到自己上次說的,她想去喝酒,把自己灌醉。
說幹就幹。
因為自己之前沒去過,魏禾禾特意找好友問了,找了家靠譜又安全的小清吧。
室內的燈光并不昏暗,但魏禾禾還是覺得心裏壓抑,于是又跑到他家外面的露天座位。
一堆也不知道是果酒還是調的什麽酒在面前擺了一堆,這個嘗一口,那個喝一口,這麽混着喝就更容易頭暈。
沒一會兒,魏棪的電話打來:“你去幹什麽了?”
“喝酒啊。”魏禾禾理所當然。
“一個人?”魏棪問,“在哪裏?”
“當然啊,那不然呢?”魏禾禾反問。
魏棪還是不放心:“你人在哪?你要喝酒回家喝啊。”
“喝酒哪有回家喝的。哦,我在我朋友的朋友的地方。”魏禾禾對着空氣擺擺手,“你放心好了,我這麽大一個人了,你還擔心我出什麽問題?”
魏棪想了想也是。她也不是幾歲小朋友,做事還是有分寸的。
知道她心裏一直不高興,要是逼她反而不好。
于是說:“那你自己小心點,早點回家。”
“知道的。”魏禾禾說,“我從不晚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棪當然知道她從沒有在外面玩到很晚回家的習慣,所以也放心。
“挂了。”
挂了電話,魏禾禾又開始呼吸亂想。
一會兒是想到蔣家姐姐,一會兒又開始腦補萬一自己哪天也突然……
她越想越悲觀,然後開始忍不住掉眼淚。
“姐姐。”魏禾禾忽然聽到有個聲音喊她。
等她看清,發現這人有點眼熟。
男大學生嘗試問:“你是不是——”
“不是,你認錯人了。”魏禾禾否認。
“哦。”男大也沒堅持,只是又看了看她,“那你需不需要什麽幫助啊?”
“你怎麽在這裏?”魏禾禾反問。
他看起來像個聽話的好學生。
好學生去爬山很合理,強身健體;
好學生去酒吧——也不是不行,但就是和這張臉看着有反差。
無辜的狗狗眼,明顯的卧蠶和雙眼皮,還有帶着清澈愚蠢的眼神。
“我在這裏兼職。”男大示意了一下裏面的小舞臺,“晚上在這裏唱歌。”
這就很合理了。
魏禾禾看着眼前的男大,又看着他說自己晚上還要兼職。
心裏頓時有點複雜。
但她又不知道說什麽,畢竟兩人也不認識。
于是張了張口,說了句:“哦。”
晚上這會兒陸陸續續有客人來了,他也要上場。
“你想聽什麽歌?”男大問她。
“這還可以點歌?”魏禾禾有點警惕,“收費嗎?”
“……不收費。”男大有點臉紅,“就是,唔……我們這裏,可以詢問客人喜歡聽什麽的。”
“什麽歌都可以?”魏禾禾又問。
“只要我會唱的。”男大保證,“如果我不會唱,我可以回家學一下。等下次你再來,我唱給你聽。”
“你肯定會唱。”魏禾禾說,“我想聽,南無阿彌陀佛。”
她心很亂,她想靜靜。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