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第12章 事實

事實

入夜，夏楚落躺在床上，走廊裏傳來衛生間嘩嘩的水流聲。

夏楚落按開手機，停留在媽媽發給自己的那條“你喜歡人家”的消息上。

他猶豫不決，敲下幾個字。

“媽媽，他是男生。”

猶豫了一陣，他又删掉，重新輸入。

“你喜歡我爸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又删掉。

猶豫了幾次，删删減減，最後只留了幾個字。

“我不知道”

那邊的消息還沒發來，夏楚落在黑夜裏翻了個身。

聽着嘩嘩的水聲，他想着黎淮。

表面冷淡，卻會等他一起去學校，會幫女同學，會幫他和宿管要假條，會在這個陌生的小城市裏陪着他。

雖然更多的是自己賴着……

手機在夏楚落手中震動了一下，他翻過手機，看見消息。

“猶豫是因為覺得他是男生，還是覺得他有喜歡的人了？”

夏楚落看着消息，回過去。

“我覺得他喜歡常盈”

“為什麽？”

“他給常盈幫過忙。”夏楚落敲下幾個字，“那事我給你說過”

媽媽很快發來消息:“你也幫人小姑娘了，你喜歡她嗎？”

“沒有”

“那你喜歡黎淮嗎？”

夏楚落猶豫了一陣，發去消息。

“不知道……”

一陣，媽媽發來條語音。

“你說你不喜歡常盈，你知道。你說你不知道喜不喜歡黎淮你猶豫了，感情不能從別人口中了解，你要有自己的理解。”

過了不久，又發來一條。

“不喜歡就不喜歡，喜歡就喜歡，沒什麽不敢承認的。兒子聽媽媽說，就算喜歡男生也沒什麽，你高興就好了。”

語音結束了，夏楚落抹了把臉，似是有些濕。

他起身走向衛生間。

黎淮穿着睡衣出來，發梢滴落的水打濕了肩膀上的衣服。

“你哭了？”黎淮看着夏楚落問。

夏楚落撇過臉，道:“我想家了不行嗎？”

黎淮沉默，沒再說什麽。

夏楚落進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回到了床上。

星期天，夏楚落和黎淮二人背着書包去學校。

“下周天是方久的生日。”

黎淮道。

夏楚落坐在黎淮旁邊，問:“送什麽禮物？”

黎淮沒想，回答:“白色手表。”

“啊？”夏楚落有些驚異:“為什麽？”

“不為什麽。”

“你送表我送什麽？”

劉浩成擠過來:“我送籃球，你呢？”

夏楚落想了想，道:“送五三。”

劉浩成:“……”

黎淮頂着冷臉道:“我過生日你送了什麽？”

劉浩成嘿嘿的撓着頭，沒在說什麽。

夏楚落“噓”了一聲:“你不需要知道。”

上課鈴響了，班主任還沒來，夏楚落匆忙的趕回了座位。

許久才聽門口一人說了聲來了。

班主任穿着淺色的牛仔外套，取下頭上的帽子，道:“不好意思來晚了，卷子拿出來。”

夏楚落拿出卷子，隔着好幾排看另一邊的黎淮。

黎淮有心事般的靠在牆上。

夏楚落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到在和關雙傳小紙條的常盈。

夏楚落覺得心上一空。

他拿着鉛筆在草稿紙上亂畫，嚴涵戳了他幾下。

“夏楚落，黎淮，上來做題。”班主任在講臺上叫到。

黎淮起身上去，夏楚落上臺拿了支筆寫了起來。

晚自習結束後，幾人沒有馬上回宿舍，倒先去了食堂。

夏楚落站在黎淮前面，黎淮身上沒有了薄荷香。

隊伍緩緩向前，夏楚落拿了塊草莓蛋糕。

回到宿舍，洗漱後就睡下了。

夏楚落躺在床上，似是失眠了，有些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

不知多久後，黎淮起身站在了窗前。

夏楚落想起上一次發燒起來，黎淮也站在床邊。

他默不作聲的看着黎淮，猜測他要做什麽。

黎淮一直站在窗邊，什麽都沒做。

夏楚落看着黎淮，不久有些困。

他看見黎淮到了幾粒什麽東西在手中，往下一咽。

他想說什麽，卻太困，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你昨晚不睡做什麽呢？”夏楚落端着包子坐在黎淮對面。

黎淮咽下包子，道:“睡着睡着有點暈，吃了顆糖。”

夏楚落往前湊了湊。

是薄荷的味道。

夏楚落“哦”了一聲，沒再問。

一群又一群的學生笑着從食堂走向教學樓。

下課鈴穿過每間教室，卻沒留下什麽痕跡般，走廊中空無一人。

夏楚落坐在窗前，沒有去找黎淮。

黎淮正趴在桌前睡覺，沒有人打擾。

他伸手抓了只筆，又放下。

再拿起，放下。

反反複複幾次，最後直起身，朝夏楚落走去。

夏楚落同桌嚴涵正抱着英語作業去老師辦公室。

“夏楚落？”黎淮坐在旁邊，帶着疑問喊夏楚落的名字。

夏楚落從窗外收回視線，問:“怎麽了？”

黎淮一頓。

接着從夏楚落的筆盒裏拿了支筆芯。

“沒什麽，借支筆。”話音剛落，就起身離開。

似是心情不好。

夏楚落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紋路。

他大概是想清楚了什麽，卻又不想承認，下意識想疏遠。

他知道這改變不了什麽。

喜歡他是事實，想疏遠也是事實。

方久在前面趁着老師畫圖遞來張小紙條。

夏楚落打開，方久轉過身來，道:“給關雙，常盈給的。”

夏楚落看清紙上的內容，面無表情的遞給旁邊的人。

最後一節課鈴聲剛響，幾人就沖出教室，奔向食堂。

夏楚落端着米飯，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卻只是低頭吃飯。

劉浩成和方久坐在旁邊，也是靜悄悄的一句話也不說，黎淮坐在夏楚落對面，拿着筷子一口一口的夾菜。

黎淮剛坐下，他就将米飯塞進嘴裏，離開座位。

夏楚落一個人吃完飯，和操場上的其他同學打籃球。

累了，坐在場邊，伸手卻沒有人遞水。

夏楚落有些失落的拿起一旁的水杯灌了幾口。

接下來兩周，夏楚落一個人吃飯，晚上最早洗漱完上床睡覺，早上又最早起床避開其他人，周末也一個人待在房裏沒有出來。

只是為了躲黎淮。

夏楚落煩躁的劃去紙上錯誤的公式，趴在課桌上。

教室裏鬧哄哄的，吵的夏楚落有些頭疼。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夏楚落迅速收拾好書包，提起就往門外走。

走出校門，見黎淮沒有跟上，他似乎松了口氣。

他一個人走在回家的石子小路上，十一月份，兩旁的黃土沒了青草覆蓋而裸露了出來。

到家後将書包扔下，換了衣服就要出門。

不料正好看見黎淮沉着臉，從大門往來走。

夏楚落低着頭，一個勁的往前走。

卻聽見大門“吱呀”一聲，黎淮推上了它。

夏楚落這才擡頭看着黎淮。

黎淮開口:“你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