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茶茶了
茶茶了
故事講到這告一段落。
瑟拉維雅經過一番高強度輸出, 十分順暢地講完了腦海中現編的故事。說完自己回憶一下，故事還挺甜，便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菲尼缇斯：“怎麽樣, 弟弟, 你喜歡這個故事嗎？”
其實不用問，光看菲尼缇斯紅撲撲的臉頰，閃着水光的兔子眼睛, 還有他不自覺攥在一起扭成麻花的雙手, 就可以看出弟弟有多麽中意這個故事了。
果然，聽姐姐這樣問，小少年情緒興奮, 幾乎是秒答：“喜歡！”
瑟拉維雅的鼻尖忍不住往上翹了起來，果然, 她的故事精準掐中了弟弟的萌點，不愧是她，異世界的膏肓大師，狗血文豪！
但光是這樣還無法滿足瑟拉維雅。想起自己編造這個故事的初衷，她推推鼻梁并不存在的眼鏡框，進入了讨人嫌的“讓我考考你”環節：“那聽完這個故事，你學到了什麽？”
“嗯……”菲尼缇斯以手托腮，思考了一會兒，回答說, “下藥的時候，一定要謹慎。”
“……哈？”
“下藥之前，必須對藥物的氣味、口味、藥性等有基本的了解, 否則，就會和赫蓮一樣, 因為下藥的手段太低級，中途暴露，功虧一篑，直到結局也沒能從露娜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這樣看來，姐姐是對的，魔藥學确實有學習的價值。”菲尼缇斯回答得一板一眼，語氣很認真，看上去不像是開玩笑。
瑟拉維雅有點抓狂——她要強調的明明是溝通的重要性，想借此教導弟弟坦率一點，順便讓他培養點興趣愛好，免得跟赫蓮一樣吃飽了沒事天天胡思亂想。結果誰來告訴她弟弟的腦回路是怎麽回事，小孩子難道都是這樣異想天開的嗎？
“為什麽會聯想到這麽奇怪的東西，你又不需要給人下藥……而且故事的重點也不在下藥上，你看，就算下藥沒成功，結局仍然非常完美：通過赫蓮無意間吐露的心聲，露娜已經意識到了兩人之間存在的問題，夫妻倆解除了誤會，露娜也下定決心要和赫蓮一起好好面對，彌合兩人之間存在的裂痕，這樣不就夠了嗎？”
結果弟弟的理由居然也很充分：“赫蓮之所以會給露娜下藥，是因為吐真劑能确保他從露娜口中問到的答案必定是真實的，他想借此消除內心對婚姻破滅的恐懼。然而，陰差陽錯下，吐真劑被他自己吃了，之後，雖然露娜對他的疑問做出了解答，可誰都無法保證露娜說的就是真的，姐姐說赫蓮是個想法比較悲觀消極的人，我想，如果我是他，我肯定還會對露娜保留幾絲懷疑。”
“書上說，人的性格一旦成型，是很難修正的。露娜的安慰只能暫時壓下赫蓮的不安，卻無法徹底清除。随着時間的推移，遲早有一天，它還會因為各種原因再度浮現，繼續折磨男女主角。但若是下藥成功，結果就不同了，赫蓮能得到他想要的回答，露娜也會在藥效消退後意識到夫妻之間存在的信任問題，好好解決，這樣一勞永逸的結果不是更好嗎？——所以我覺得讓露娜喝下吐真劑才是最好的選擇。”
“……”很、很有道理的樣子！而且弟弟到底背着她偷偷看了多少書啊，怎麽會用這麽多連她都不太會講的高端詞彙！
瑟拉維雅噎了噎，差點沒被菲尼缇斯的歪理給說服……不過很快，她察覺了弟弟這段話中的漏洞。
Advertisement
“不對啊弟弟，不該這樣想的。赫蓮确實容易不安，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但不能因為這樣，就放任他給自己的愛人下藥啊——難道他不安，他弱小，他就是占理那方嗎？我看你剛剛一直站在赫蓮的角度在看問題，現在，你和我一起換個角度，從露娜的立場看呢？明明夫妻彼此之間應該是世界上關系最親密的兩人，可她枕邊的愛人不僅有了心事不肯告訴她，還懷疑她出軌，給她下審問犯人用的吐真劑，這樣做不是很傷人心嗎？”
“故事裏下藥沒成功，而且還很有戲劇性地被赫蓮吃了，所以露娜好笑之餘，還有心情反省自己，憐愛赫蓮，但若是下藥成功了，我想，哪怕她的內心再堅強，依舊會因此受到不可治愈的創傷。到時候，赫蓮的內心是平靜了，露娜呢，誰關心過她的感受？誰又能确保，她心中的傷疤不會給這段感情帶來另一種意義上的破滅危機呢？”
不愧是情感大師（自稱），瑟拉維雅的一番提問，将弟弟問得啞口無言。
“下藥，不對嗎……”他怔怔注視着桌上胡亂堆放的魔藥器械，雙手攥緊，腦袋低垂，面露迷茫，看上去頗受打擊。
“當然不對，這是種很不尊重人的做法，如果你用藥物對付關系親近的人，事情一旦暴露，很容易會被對方讨厭，最後導致比原先更糟糕的結局！”
弟弟線的某個BE就是如此，菲尼缇斯出于內心的不安，給戀人莉莉娅下藥，結果事情意外暴露（會由對女主好感度排名第二的角色揭露）。得知真相的女主很生氣戀人居然不信任自己，一怒之下和他分手，和好感第二跑了。
為了弟弟将來情路的順暢，想起這茬的瑟拉維雅苦口婆心，再次勸告：“聽着，弟弟，做任何事情，你不能光着眼于能從中得到什麽，還得想明白失敗會是什麽後果。下藥這件事也是這樣，成功後，你或許能得到一時的愉悅和心安，但和失敗後慘痛的後果相比，這點收獲顯然不值一提——雖然這麽說有點為時過早，總之，管你能不能理解，先給我記住，以後若是有了喜歡的女孩，你千萬、千萬不能對別人下藥，明白了嗎？”
“謝謝姐姐，我明白了。”菲尼缇斯乖巧點頭，嘴裏念經一樣重複，“不可以對喜歡的人下藥，被發現後果會很糟糕，很容易被對方讨厭。”
所以要麽不下，要下就得确保事情絕對不會暴露……
默默将所有的收獲牢牢記錄在心裏，白發粉眸的小少年沉吟片刻，忽然朝面前洋洋自得的女孩發起了靈魂一問：“可是姐姐，如果我事先征得了對方的同意呢，依舊不能下藥嗎？”
“……啊？”
這什麽鬼問題，怎麽下藥還能征得對方同意的？
大概是瑟拉維雅臉上的震驚太明顯，菲尼缇斯顯得有些不安。他垂下眼簾，蒼白的指尖彼此對來對去，臉頰漲紅，猶猶豫豫小聲重複：“姐姐只說偷偷給人下藥，被知曉了會導致很壞的結果，但沒說在已經告知且獲得允許的情況下，下藥會怎麽樣——依舊會被對方讨厭嗎？”說到這，他擡起眸子，怯怯看了對面的紅發小女孩一眼。
“……應該不會？”瑟拉維雅皺着眉頭消化了一會兒，不太确定地回應。
弟弟描述的問題乍一聽很離奇，但把它帶入到《吐真劑》的故事中，還真的具有可操作性。比如，在故事的結尾，就能額外添上這樣一段——
【吐真劑事件後，赫蓮和露娜促膝長談。人魚借此機會把心中所有的陰暗想法都攤開來，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妻子露娜。為了徹底驅除內心的不安，他流着眼淚，悲聲請求露娜喝下剩餘的吐真劑，再回答一次他的問題。露娜無法拒絕丈夫的請求，他的眼淚簡直要讓她心碎，于是，貓女郎毫不猶豫接過藥瓶，把吐真劑一飲而盡……】
這樣看，只要對方同意，下藥就是完全沒問題的一件事了……不過比起由人魚開口請求，讓露娜出于安撫目的主動喝藥，感覺會更棒呢！
且讓她粗淺地改一改：
【吐真劑事件後，赫蓮和露娜促膝長談。人魚借此機會把心中所有的陰暗想法都攤開來，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妻子露娜。赫蓮的眼淚簡直要讓露娜心碎，為了徹底驅除丈夫內心的不安，貓女郎煩躁地抖了抖貓咪耳朵，忽然伸手，一把從赫蓮手中搶過藥瓶，将剩下的吐真劑一飲而盡。
“現在，提問吧……我會誠實解答你的一切，所以，別再露出這樣悲傷脆弱的表情了好嗎，我可愛的小魚。”
說罷，她托起人魚下巴，湊上前，在赫蓮唇角落下了一個吐真劑味的親吻。
……】
——對味了對味了，這才是她理想中的結局！弟弟簡直是她的靈感寶庫，這樣改的話，不僅解決了弟弟先前提到的、赫蓮的猜疑心無法徹底被消除的問題，還能讓吐真劑成為一種夫妻間的小情趣，好贊啊！
果然，好的故事都是需要不斷修改的呢！
新結局的出現讓瑟拉維雅精神亢奮，心癢難耐，簡直恨不得立刻弄來紙筆，原地開寫。但是，考慮到自己的靈感有部分來自弟弟，她還是強自按捺住了蠢蠢欲動的手指，耐下心來回答菲尼缇斯的疑問。
“在對方同意的情況下，下藥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有個前提，你得處理好這件事，确保對方不會被你的奇怪要求吓跑。你想啊，如果有人上來就告訴你說要給你下藥，你是不是會覺得那人很奇怪，不自覺想要疏遠他？”
菲尼缇斯點頭：“是的……所以應該怎麽做呢？”
“應該怎麽做啊……唔、我想想……”看在臭弟弟幫自己良多的份上，身為一名偉大的情感大師（自稱），瑟拉維雅覺得自己有義務在感情問題上給他提供一些指引，免得将來他比不過其他幾名攻略角色，淪落為情場敗犬。
反正弟弟很聰明，記憶力也很好，就算現在還什麽都不懂，只要記住了老司姬的人生經驗，以後也能少走不少彎路呢……她可真是個了不起的好姐姐！
兩輩子的狗血文創作讓女孩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點着下巴思考了沒多久，瑟拉維雅就得出了結論，握着茶杯侃侃而談：
“要我說，首先肯定是要得到對方的好感，像下藥這種過分的事情，不是關系好到一定程度的話，別人肯定不會答應的；其次，你得學會示弱——越是要做過分的事情，越要收斂起身上所有的攻擊性，讓別人對你放下警惕，甚至轉而同情你，憐憫你，覺得你好可憐，好無辜，好脆弱，會說想要對她下藥也是有苦衷的啦……其他人一般做到這裏就足夠了，但我覺得，想要更保險的話，弟弟你最好再加上一點自我懲罰。”
“自我懲罰？”
“是的，自我懲罰。不過不要做什麽過分的舉動，顯得像在逼迫人家一樣，要适度适量——就以吐真劑舉例好了，你想，你要給別人喝吐真劑，這本身是不是一件有些冒犯、令人為難的事？就算對方因為各種原因同意了你的要求，心裏肯定也會覺得不舒服的嘛，這種時候，如果你适當地添加一些自我懲罰，比如當着對方的面喝下等量的吐真劑，這樣一方面能夠纾解掉對方內心的不滿，另一方面，又能博得對方加倍的同情與愧疚，能做到這一點，我覺得，你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會變成連頂尖茶藝大師都難望項背的存在呢。
“好感、示弱和自我懲罰……謝謝姐姐，我記住了。”
小小的魔藥實驗室裏，姐弟倆一個敢講，一個敢學。
除了在隔壁待機的維克多，沒有人記得，她倆最初過來實驗室，只是為了做潤膚皂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