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

第46章 ☆46.46

46

曾墨已經褪去外衣坐到了床邊，見妹妹還沒回來，心道這丫頭果然說一套做一套，正準備上床先睡了，房門被人推開了，曾墨又掀開了被子等着曾蓮過來，說道: “以後別聊這麽晚，明知道‘他’需要靜養。”

“難得‘他’今天精神好，就多聊了兩句嘛!”

曾蓮邊說邊脫去外面的袍子，蹬了鞋子縮進了被子中，一臉興奮的望向自己的姐姐，不難看出她今天聊得有多盡興。曾墨不由得嘆了口氣， “之前也不知道是誰說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不能混為一談。”

“是不能混為一談嘛，這個王爺身上可沒有一點娘親的影子，就除了眼睛像一點。”

曾蓮仍是狡辯，曾墨又順着她的話問: “那你每天膩在人家那裏舍不得走，又是什麽意思啊”

“望梅止渴不行啊!”

曾蓮說着拉起被子把頭一蒙，背過身打算睡覺去了。曾墨笑了笑，又道: “王爺的病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下山了，到時候沒人再給你望梅止渴可怎麽辦”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曾蓮仍是背對曾墨，語氣中分明帶着小孩子的倔強。自從上一次曾蓮通過貫索壇回到一千年之前見過她們真正的娘親之後，她也的确沒再老拿出那個水晶球看個不停了。曾墨于是也不再戲谑她，伸手輕輕摸着妹妹的發絲，柔聲道: “傻丫頭，終于長大啦”

曾蓮沒有吭聲，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臉來，定定的看着姐姐，道: “姐，知道麽，其實你……才是最像娘親的。”

曾墨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相信的笑道: “真的麽哪裏像”

“笑起來的樣子，”曾蓮答道，說着伸出手去撫上姐姐的面龐， “其實除了笑，你對我的包容對我的照顧，對我所有的好，全部都像。”

曾墨又愣了愣，過了片刻才理解到妹妹話中的含義，笑得更深了， “睡吧，再過些天，我們就該送他們下山了，到時可別忘了你現在說的話。”

“嗯。”

曾蓮親昵的摟着姐姐的脖子，沉沉進入了夢鄉。自從成年之後已經過去了千百年，姐妹倆似乎好久都不曾這樣彼此依偎的相擁而眠了。漫長而平淡的時光總是會讓人忘卻許多曾經的感動，可每當再回憶起來，那份來自心底的悸動依舊如此熾烈，從不随光陰的流逝而被磨滅。

這漫漫時光中，始終是你陪在我左右。

翌日一早，曾墨依舊天蒙蒙亮就翻身起床，穿好衣物去望塵崖采集露水入藥，曾蓮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從床上爬了起來。

“蓮兒，藥庫中的藥材可都還夠”

“雪蓮快沒了，我今天去南雁峰采些回來吧。”

“經過殷仙人那裏記得去給他老人家請個安。”

“知道了。”

姐妹倆梳妝完畢後便各自動身出門了。曾墨攥了個小瓷瓶來到了童年時最喜愛的望塵崖。這裏之所以叫望塵崖便是因為站在崖邊可以看到塵世間的美景。苦葉山每十年在人間顯現一次，每次停留三個月，如今正是在這三個月期間，人間至景都在崖下一覽無遺，千年來美麗如昔，只是她們二人如今卻早已不再有兒時的新奇與熱情。

到了崖頂，曾墨見明彥正站在崖邊，初升的朝陽将他籠在一片柔和金色之中，只留下一個修長模糊的背影。曾墨忽然想到了昔日在曾蓮的水晶球中看到的另一人的身影，那人也總是站在夕陽中等着誰的歸來，渾身被染成一片溫暖的金黃，每一次看到那個情景，曾墨都覺得自己心裏也都像被灑入了那暖暖陽光一般，熟悉而惬意，讓人懷念不已。

明彥察覺到身後有人來了，于是轉過身來，半邊臉沒入了陰影中，另外半邊臉卻被映在明亮的晨曦中，看得出來他此刻在笑，暗紅的眸子中閃爍出熠熠光彩，先前那番仿佛來自千年前的寧和之感頓時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股完全不同雍容與霸氣。

曾墨不由得一陣黯然，心嘆道，前世今生終究是兩個不同的人，連每日升起的太陽也總會有着些微的差異，又何況一個輪回了千年的靈魂。過去的到底都已經是過去了。

“莫道長”

“王爺今日怎麽起得這麽早”

“我一直想看看山上的日出，”明彥又轉過身去，望向雲霧漸漸散開的山崖下面， “沒想到山下的景色卻更迷人。自己處在這喧嚣塵世中時從來都不覺得它有多美，如今站遠了看才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放棄神仙不做，倒願墜入紅塵做個凡人。”

曾墨聞言笑道， “那說不定王爺的前世也是一個因為貪戀紅塵而墜入凡間的神仙呢”

“是麽若真是如此，我倒一點都不後悔。”

“王爺何以如此斷定自己沒後悔，人間不是常說快樂似神仙麽，你又怎知神仙的生活一定比不上凡人”

“何須比，”明彥搖了搖頭， “我早已滿足，并不奢望更多。”

曾墨微笑颔首，自然明白他所說的滿足，不過是與那追尋了他千年之久的另一個靈魂長相思守罷了，這或許也是這千年以來，他和那人唯一沒有改變的地方了。

二人都正想到秦淵，一個略顯急躁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了過來， “崇昭，你怎麽一個人偷跑出來了!”

明彥和曾墨都雙眼含笑望着秦淵跑上崖來，秦淵一時都有些怔愣了，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兩人竟是出奇的神似。

“我怕你啰嗦，所以一個人來了。”

明彥淡淡解釋了一句，秦淵頓時臉色一沉，仿佛積壓許久一般爆發了出來: “你知道我會啰嗦還跑出來，早上寒氣重，你這身子萬一又着涼了怎麽辦你是不是嫌我這些年擔驚受怕的還不夠，非要我身心崩潰你才滿意!”

明彥沒有說話，也不知是自知理虧還是根本懶得搭理自己的另一半，只是斂住了先前的笑意微微将臉別開去。秦淵也意識到自己把話說過了火，只得又轉眼望向一般的曾墨，示意她說句話打個圓場。

曾墨忽然覺得眼前的情景十分有趣，她在凡間游歷時也見過不少這樣的情景，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的“父母”身上。

“秦公子無需太過擔心，有我們在王爺不會有事的，倒是在屋子裏悶久了，出來透透氣活動活動也是應該的。”曾墨溫聲笑道，心裏卻在等着看秦淵更戲劇化的表情。

秦淵果然神色一僵，沒料到這山中仙子竟如此不通人情世故，自己使了個眼色過去她都沒看懂，這話一說不等于火上澆油麽再又轉頭看明彥，卻見他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款步走到自己身邊，說了聲“那回去吧”，秦淵還愣了愣，直到對方溫暖的手掌包住了自己的手才反應過來，忙舒心笑着回握住對方的手。

看着這對恩愛夫夫又甜蜜如初的離開了望塵崖，曾墨不禁又感慨起來，他們現在終于只是人間一對尋常愛侶了，前世的痛苦與哀傷也都已化作塵土，永遠留在了遙遠的過去，再也不用去回想……

。

回到房間之後，秦淵拉着明彥坐到了桌子邊，這才道: “對不起，我剛才說了重話。”

“是我不好。”明彥淡淡笑道， “是我太任性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別這麽說，你本來就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從來都是別人看你的臉色行事，如今你願意為我舍棄這些甘心陪我做一個普通老百姓，我已經心滿意足，你就算再任性一些我也甘之如饴，我只是……”

秦淵沒有往下說，明彥自然也知道他想說什麽，于是拉住他的手，柔聲道: “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都很辛苦，有時候我甚至希望自己能早些死，也免得你……”

“我不許你這麽說!”秦淵氣急的打斷了明彥的話，忽然站起身來， “這樣的話再也讓我聽到，否則我真的會生氣!”

明彥一時也有些怔松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秦淵如此淩厲的樣子，跟着卻又重新笑了起來， “知道了，再也不說了!”

秦淵這才展顏低嘆一聲，道: “我去給你端早點過來。”

明彥笑看着秦淵出去後，自己又托腮發起呆來。他想到昨夜的那個夢，那麽清晰，那麽真實，點點滴滴，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一般，如今回想起來心中仍是微微作痛。

原來千年之前你我就曾癡纏相絆，只因蒼天無情而無緣相守，沒想到千年過去，你卻始終追随着我的腳步，終于換來今生的重逢。曾經的你總是怪我太癡太傻，如今的你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兩個癡人，真是天生一對了……

。

半月之後，明彥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如尋常人一般，兩人下山的日子自然也到了。曾墨曾蓮在送二人下山時也十分不舍，曾蓮更是毫不見外的拉着明彥的手抽抽搭搭起來，惹得一旁的曾墨直嘆氣，心道果然還是個孩子。

“十年之後，你還要再來山上看我們!”

“十年之後啊，那還得我有這個體力才成。”

明彥不由苦笑，雖然他隐隐記起了一些屬于绛瞳的記憶，但到底經過這一世的沉澱，自然無法再像前世那般溫柔似水，連女子都要輸上三分。在面對這雙前世的“女兒”時，他雖有作為長輩的疼惜愛憐，卻也不可能像一個母親那般，頂多是像父親。

“那我下山去看你們……”

“蓮兒!”

曾蓮話一出口就曾墨制止住了，明彥也跟着笑道: “今生我可能來不了了，說不定下一輩子還會再來呢，這人間一百年對你們來說不也是晃眼之間的事麽”

聽了這番話，曾蓮果然受用，一下子就止住了哭聲，明彥于是擡手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道: “傻孩子，前世的事情又何必再去計較，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不是麽”

“嗯!”

曾蓮乖巧的點了點頭。一旁的秦淵看着這情景也覺得有些誇張了，難不成每次這道觀裏有人常住，這個連道長都會與人混得如此親密麽，那為什麽沒見她對自己這麽親密

“好了，蓮兒，別老纏着人不放了，再等天黑之前就下不了山了。”

曾墨又輕輕将曾蓮拉開來，秦淵于是适時的拉過明彥的手，二人又話別了幾句便轉身下山去了。曾墨曾蓮則在山門外一直目送着二人離去，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曾蓮才忽然喃喃的道: “我總覺得，他想起來什麽了……”

“這怎麽可能他的魂魄是殷仙人用星辰碎片重新做的，那一世的記憶應該早就不複存在了，更不用說已經輪回了一千年。”

“那也許是我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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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是一章無責任番外，講的是小曾和小绛并未分開的虛拟情節，各位沒興趣可以不買。^^本人惡趣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