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

第34章 ☆34.【番外二】娘親（下）

【番外二】娘親（下）

原來一千年前這裏的景象是這樣子的，曾蓮緩緩環顧着這個處處都洋溢着溫馨的山洞，手指不自覺的去碰觸着那些還沾着些油膩的鍋碗瓢盆，一只小碗裏還剩了些騰着香味的蘿蔔幹炒臘肉。這些雖然都在水晶球裏見過，可是真實感受起來卻是那麽的不一樣，曾蓮不由得更緊張了，見外洞沒人，又匆忙朝內洞走去。

悄悄來到內洞洞口，曾蓮先小心的把頭探了過去，頓時蒙了，裏面竟也是空無一人!

怎麽會這樣人呢

曾蓮有些慌張失措的跑了進去，望着這間仍帶着淡淡馨香的“空房”，眼睛裏頓時一澀，鼻腔裏也像嗆了什麽東西一般難受至極。

難道這是天意麽，自己好不容易得來這唯一的一次機會，卻終是無緣見“它”一面麽……

與最初的激動跟期待相比，曾蓮只覺得自己從九霄雲端摔了下來一般，胸口悶得發疼。她下意識的走向了那張散了一床布料彩線的低矮石床，床上早已鋪上了厚厚的棉褥子，褥套是樸素的靛藍花布，上面散着的碎布料卻是鮮豔的五顏六色的，有绫的有緞的，有提花的也有繡花的，布料旁邊是一個小籃子，裏面盛滿了女紅的用具，籃子下面還壓了一堆已經疊好的布料。

曾蓮移開了籃子，果然就見下面都是一件件已經做好了的衣服，放在最上面的那件是一件大紅色繡着金鳳的小夾襖，大小剛好夠滿月的嬰兒穿。這件衣服她卻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不止曾經在水晶球裏見過，它還曾真實的穿在自己身上，直到今天仍靜靜的存放自己的衣箱裏，只是經過了千年時光的塵封，那件小夾襖如今早已陳舊不堪，失去了最初的鮮亮色澤。

曾蓮拿起那件嶄新的小夾襖展開來，細細的看着，回憶着它從幾塊布料變成一件精致夾襖的過程，腦海裏全是“母親”一針一線縫着衣服溫柔淺笑的模樣。

“娘親……”

曾蓮輕輕喚了一聲，眼淚“啪嗒”一聲掉了下來，濺在鮮紅的布料上，開出一朵深紅的小花。

好想見“它”，想當面喚“它”一聲“娘親”，想像一個普通的孩子那樣讓娘親抱一抱……

“吱吱!”

突來的一聲叫喚讓曾蓮小小一跳，她循聲轉過頭去，就見到一只渾身毛茸茸的褐色小東西正縮在角落裏朝着她龇牙咧嘴，尾巴更是高高豎了起來一副高度戒備的樣子。曾蓮見了反而破涕為笑，朝着那小東西走過去， “吱吱!原來過去的你真的這麽可愛!比在水晶球裏還可愛!”

吱吱正想躲開這不速之客，誰知對方手一揮自己就跟中了魔咒一般淩空幾個筋鬥翻到了她手中，然後自己的皮毛就跟對方光滑的臉蛋親密接觸了。

“吱吱!吱吱!”

吱吱顯然受到驚吓了，曾蓮又忙放開了它，想着姐姐告誡過自己不可以和這裏的任何人說話。不過現在的吱吱還不會說話，這樣應該不算違反規定吧

“吱吱，你知道我爹娘……不是，你知道曾道長他們去哪了”

聽到對方跟自己說話，還知道自己的名字，吱吱一時也有些蒙了，心想這小丫頭是誰啊，跟自己一副老熟人的樣子，我怎麽不記得見過她

“快說快說，我時間不多了!”

曾蓮沒發覺吱吱和自己是“第一次見面”，仍是用“以往”的态度與它說着話，吱吱于是也很自來熟，真張開嘴叽叽吱吱的“說”。

『讓我說容易啊，只要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麽。他們去城裏逛街去了，你要去就去城裏找他們吧!』

“城裏好的，多謝!”

曾蓮道過謝，腳步起飛的離開了山洞。吱吱這下更驚奇了，兩只烏溜溜的眼珠子眨巴個不停，她還真能聽懂

這會兒曾雨辰和绛瞳已經從小陌家裏做完客準備往回走了，曾雨辰見绛瞳許久沒來過城裏，便刻意帶着它繞去了那條商鋪最多的街道讓它好好逛逛，順道也讓自己“炫耀”一把。

“喲，曾道長，終于把夫人給帶出來了!”

“是啊，老悶在家裏也不好。”

一路上曾雨辰都是頗為得意的“享受”着其他人新奇的目光，他們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指一直跟在曾雨辰身邊盤了發梳了髻一襲婦人裝扮的的绛瞳了。

平日裏绛瞳作男裝打扮雖也不至于讓人誤認為女子，如今刻意做了女子裝扮連脂粉都未施，卻也無人認出它本是男兒之身。曾雨辰對绛瞳這副裝扮也十分喜歡，并非他刻意抹殺它原來的性別，而是他覺得女裝的绛瞳比一般女子更嬌媚動人，着實讓他過了把所有男人都想過的瘾，這走到街上哪個人不會抛來豔羨的目光，即便聽到有人在背地裏議論“妖怪才會變得這麽好看”，曾雨辰也并不介懷，反正他的“妻子”本來就是妖怪，而且這個妖怪也的确很好看。

“辰……”

绛瞳反而有些擔憂，辰這樣明目張膽的炫耀着他同自己的關系，難道不怕被人輕視麽曾雨辰自然知道绛瞳在想什麽，于是一手攬過對方粗了幾圈的腰肢，笑道: “怕什麽，你是我妻子，是我孩子的娘，有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

绛瞳聞言微微彎起了嘴角，點了點頭，幽紅的眸子裏滿是對愛人的出信任。曾雨辰倏地心頭一熱，也不顧這裏是人來人往的大街，偏頭就朝對方粉嫩的臉蛋上咂了一口，绛瞳果然立刻就慌得羞紅了臉，曾雨辰頓時開懷大笑起來，他的小傻瓜如今也懂得什麽叫害羞了。

绛瞳忙四周看了看，确定沒有人投來嫌惡的目光，反而有不少人十分欣羨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于是推了推曾雨辰，道: “以後不許在人多的地方這樣!”

“遵命，夫人!”曾雨辰笑着拉起對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繼續往下一家攤鋪走去， “你每次讓我帶這種布那種布的，幹脆我帶你去布行看看吧。”

“今天有些晚了，還是不看了。”

“困了”

“嗯，有點。”

绛瞳點點頭，剛剛在小陌家又聽他叨了一堆東西，這會兒還真有些犯困了，肚子也有些沉甸甸的。

“好，那我們直接回家。”

曾雨辰見绛瞳面帶倦色，這才想起它已經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身子沉重自然不比過去，自己竟還拉着它東逛西逛，實在太不應該了!

“曾道長!”

二人正準備回家了，聽到身後有人喊自己，曾雨辰又回過頭去，就見一個花甲老太正朝他揮手示意他過去，曾雨辰只得跟绛瞳說了聲“我很快就回”便朝那老太跑去，那是位孤寡老人，平日裏又有些瘋瘋癫癫的，曾雨辰也自然不敢怠慢。

绛瞳一人等在原地也覺得無聊，便随意的觀賞着身旁小貨攤上擺着的各色小玩意兒。那攤主見绛瞳似乎對自己的貨品有興趣，對方俯身之時更是眼尖的看到了那披風之下微微隆起的肚子，于是拿起一只撥浪鼓搖了搖，道: “曾夫人，不如給您的孩子買個小玩具吧!”

绛瞳一聽到說小孩子的玩具，果然有些心動的接過攤主手中的那只小撥浪鼓，自己輕輕一搖，兩顆木珠做的鼓耳撞在鼓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绛瞳不禁想象着自己的孩子拿着這個小鼓跑來跑去響個不停的情景，那該多有意思!

想着想着绛瞳便不自覺的笑了起來，一直到感覺有兩道直勾勾的視線釘在了自己身上，這才收起笑容轉過臉去，只見一個十五六歲雙目盈盈的少女正站在離自己幾步遠處盯着自己看着，绛瞳登時愣了愣，它自然不明白少女在看什麽，然而在四目交接的那一剎那，卻猛然有種與這少女早已相識的親近感，對對方這樣直白的視線也并不反感，反而……還有些喜歡。

這少女柳眉斜飛，雙目含情，鼻梁高挺，櫻唇薄薄，與曾雨辰竟有七分相像，若有人說她是曾雨辰的親妹妹只怕也無人懷疑，绛瞳自然更覺這少女親切熟悉，只是它并沒聽曾雨辰說過自己還曾有什麽親人在這世上啊。

绛瞳見少女神情複雜，似乎想開口對自己說什麽，于是也靜靜等待着，目光柔緩的淌過那張與心愛之人相似的清秀面孔，然而還沒等對方發出聲音，腹中忽然猛地一痛，绛瞳下意識的弓起身捂住了肚子，差點失聲叫了出來，接着便感到一雙有力的手緊緊扶住了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绛瞳借着那雙手又慢慢直起身腰來，就見方才那少女正一臉緊張的望着自己，一雙漆黑漂亮的眸子裏似乎還噙着些水光。

像是被對方眼中那熾熱濃烈的依戀與思念感染了一般，绛瞳忘了道謝，只覺得胸口一陣發緊發疼，它想說些什麽來安慰少女，卻不知如何開口，明明好似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堵在了嘴邊，只剩微微啓開的唇形。明明什麽都沒說，少女也像是感應到了绛瞳的心情，眼淚倏地斷了線似的撲簌撲簌的直掉下來，滾燙滾燙，滴在二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上，滾入了彼此的指縫間，彼此心意也仿佛在一瞬間相通，所有的疑惑都明朗了。

『蓮兒，時間快到了，你快回來!』

耳邊忽然響起了姐姐的催促聲，曾蓮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此刻的自己已經與娘親這麽近了，它的容貌，它的體香，還有它掌心的溫度……一切都這麽真實，真實得讓人害怕，讓她恨不得就此留在這個一千前的世界，留在它的身邊……

“啊!”

腹中又是一陣劇痛襲來，绛瞳這次更是猝不及防，額上沁出了涔涔冷汗。曾蓮也感到情況不妙，猜到自己若是再強行滞留下去定會發生一些本不該發生的事情，只得立即松開了雙手往後退去。绛瞳剛從疼痛中緩過來，見少女似乎要離去的樣子，竟本能的想要再去抓住她，它已經隐隐知曉了一些什麽，也從對方的眼睛裏讀懂一些什麽，更從自己的心裏感受到了一些什麽……

『娘親!』

見绛瞳急切朝自己伸過來的手，曾蓮差點又一次脫口叫出那個在心裏呼喚過無數次的稱謂，終于再無法克制住自己千年來的洶湧情思，竟豁出一切張開雙臂朝自己的母親抱了過去。

母女連心，這是人之常情，縱使跨越千年……

『蓮兒!』

連通兩個時空的洞口已經合上了，曾蓮最後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然而抱住自己的卻不是母親，而是姐姐。另一端被收入绛瞳的臂彎中的也只成了一個空蕩蕩的幻影，少女已經消失了，宛如一場沒有痕跡的夢。

“姐姐……”

曾蓮依在姐姐懷中嘤嘤哭泣起來，曾墨知道她傷心，也不安慰什麽，只是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等着她自己慢慢平複下來。

“绛瞳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是不是不舒服”

這邊的曾雨辰剛将那瘋癫老太擺平，回來就見這人面色蒼白神情慌亂，眼角還帶着淚痕，頓時心疼得不已，忙拉着它就要回家，誰知對方忽然輕輕叫住自己，撒嬌似的軟軟将身子依過來了，絲毫沒有先前那般羞澀模樣，曾雨辰愈加奇怪了，問: “到底怎麽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绛瞳搖搖頭，只是柔聲道: “辰，你說我們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怎麽突然問這個”

聽到這話，曾雨辰不由得松了口氣，心想該大概懷孕的人都很多愁善感，這人一定是看到這些小孩子的玩具便有感而發了。

“我覺得會是女孩。”绛瞳又自顧自的答了一句。

“女孩好啊，孝順又乖巧。”

曾雨辰也應承着，其實是男孩是女孩他倒是并不在意，重要的是那都是他們的孩子，他都一樣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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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才是真的适合《莫失莫忘》這個背景樂啊不過不曉得我這一章寫得如何。自己看自己的東西得放上好幾個月才感覺得出好壞啊

這一段可能會讓有些人産生疑惑，問小蓮怎麽只愛母親不愛父親，當然不是不愛，這些我們等全文完結的時候再讨論吧，這裏就不劇透了。

另外，很多生子文裏仍管生身的那一方叫爹爹，那是從性別分的，我還是沿用娘親則純粹是從“母親”這一身份出發。^^本人嚴重戀母，對老爸無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