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

第16章 ☆16.第十五章動搖（上）

第十五章 動搖（上）

眼前出現的是一名二十四五的清秀女子，頭戴簪冠，身上是一襲灰色道袍，手上佩了一柄帶穗的寶劍，容貌着裝都不出衆，渾身卻自有一股不容人親近的冷冽之氣。

“曾師兄，你剛說相公是什麽意思？”

原來這女子正是十年前與曾雨辰一同下山的同門師妹姚沁雪。曾雨辰也不是沒料到路上可能會碰上個同門，卻沒料到一碰就碰上這個性格最為剛烈的沁雪師妹。

“哦,相公……就是相公的意思咯！呃，好久不見，師妹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曾雨辰想顧左右而言他，姚沁雪心細如塵，又豈是一般人那麽好糊弄，一眼就瞄向曾雨辰身旁的绛瞳，冷冷的問：“他是誰？總不會想說是你娘子吧？”邊問邊細細将绛瞳打量了一番，心道，這人明明是男子，為何曾師兄對他露出那般憐愛的神情。

“呃,它是……它當然不是我娘子，不過……也和娘子沒差的了。”

曾雨辰期期艾艾的笑道。他知道要騙姚沁雪不是容易的事，再加上自己也沒打算刻意隐瞞，索性還是照實回答了。

“你說什麽呢！”姚沁雪以為曾雨辰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卻發現自己的師兄看着那個男子的眼神分明不對勁，心裏不由得生出一股嫌惡之感，于是一把拽開自己的師兄，“你瘋了！你……你是出家人，怎麽可以……還……還是和一個男人！你是不是中妖術了！”

“你別激動，”曾雨辰忙拍了拍姚沁雪的肩好聲安撫着，“你師兄我……想還俗！”

“這怎麽可以！”姚沁雪頓時火了，嗓門大得整條街都能聽見，也不顧街上往來的人投來的好奇目光，只管自顧的吼道，“你是師父最器重的弟子，你怎麽能這麽辜負他老人家！這個男人有什麽好，會讓你生出這麽荒唐的念頭！”

曾雨辰連忙拉住她，小聲道：“師妹，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吧！”

“換什麽換，看我不一劍劈了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精！”

姚沁雪說着拔出寶劍就朝一臉茫然的绛瞳刺過去，曾雨辰忙抱住了姚沁雪，原本躲在绛瞳衣袖裏的吱吱跟着蹦了出來，跳到姚沁雪拿劍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姚沁雪痛得大叫，手中寶劍“哐啷”一聲掉地上。街上的人都以為要打架了，跑的跑，圍觀的圍觀，無奈之下，曾雨辰只得死拽着姚沁雪先離開了。

幾人磕磕絆絆終于轉角來到一家客棧，那店掌櫃見一個道士一個道姑竟摟在一起拉拉扯扯，一時都忘了招呼，還是曾雨辰先開口道：“給我們兩間房！”

“三間！”

姚沁雪掙開曾雨辰摟着自己的手厲聲道，這會兒客棧裏的人又都向他們投來了關注的目光。曾雨辰正想說什麽，就聽那店掌櫃道：“這位道長，還是三間吧，您二位都是出家人，更要懂得避嫌啊！”

“我……”

曾雨辰轉頭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绛瞳，再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又是無奈的點下了頭。

等安排好房間之後，曾雨辰先是到绛瞳房裏跟它大致說明了一下情況，然後就急匆匆又跑去姚沁雪的房間，生怕這個姑奶奶又提着劍過來找麻煩。

“沁雪，你聽師兄說，師兄并非是受誰的誘惑，我是真的喜歡它的，它很可愛也很善良，你和它相處久了自然就會明白。”

“我才不稀罕和他相處！倒是曾師兄你，我真是錯看你了！人人都說你資質好悟性高，我看你是最蠢的一個才對！不過為了小小的兒女私情，還是為了一個男人，竟然就要放棄修行，放棄我們這麽多人對你的期待！你簡直愚不可及！”

姚沁雪的話讓曾雨辰沉默了，這些他又何嘗沒有想過呢，可是比起這些，他更放不下的是绛瞳，他真正想要的也只是绛瞳。

姚沁雪以為自己話說重了，傷到了對方，又将語氣放軟一些道：“師兄，你再好好想想，就為了這短短幾十年的癡纏真的要放棄修仙麽？師父說不久天地就發生巨變，你此次一入紅塵很有可能就永絕仙緣了！”

曾雨辰搖了搖頭，“我并不在乎這些，況且苦葉山少了我一個弟子也不會有什麽損失，但是绛瞳不能沒有我，我也不能沒有它，我會一直陪在它身邊。”

“說來說去你就是冥頑不靈！我真弄不明白，這些情情愛愛的有什麽好的，為什麽師兄你也會淪陷進去！”

姚沁雪背過身去，不願看到曾雨辰那副和世俗之人沒什麽兩樣的痛苦神情。

“我不知道情情愛愛有什麽好，我只知道，和绛瞳在一起會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相反，離開它我就只剩行屍走肉，我就是愛它……”

“不要跟我提這種龌龊自私的情愛！你出去！我沒有你這樣污穢的師兄！”

曾雨辰沒有再多言，轉身離開了，要是換做以前的自己，他一定也不能理解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吧。

不自覺的又走到了绛瞳的房門前，曾雨辰于是推開門走了進去，那個小傻瓜果然就坐在那裏在等着自己回來。

“辰！”

绛瞳見曾雨辰回來，起身迎了過去，跟着就被抱了個滿懷，對方卻是半晌無語，绛瞳于是微微推開抱住自己的人，問：“辰？你不開心麽？”

“……沒有，只要和你在一起就開心！”

曾雨辰拉開了一個笑臉，不想讓自己的不安也感染到對方。绛瞳于是也笑着又靠入曾雨辰懷中，柔聲道：“我也和辰在一起就開心！”

曾雨辰不覺的又将懷中的人摟緊了一些，“我還是最想念我們在骨林的日子。等我回苦葉山向師父辭過行以後，我們就去找一個和骨林一樣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生活好不好？”

“嗯！”

“吱吱！”

兩人正要海誓山盟的時候，某個多次被無視的小東西又發出抗議了。它就不懂了，為什麽這兩人每次一卿卿我我起來就把它給忘了。

“知道了，還有你這個小混蛋！”

“吱吱！”

“哎呀？你再這麽沒大沒小，當心我揍你啊！”

“吱吱吱！”

眼看這一大一小又要鬧起來了，曾雨辰剛要撸袖子，绛瞳忽然抱住了過來，曾雨辰登時愣住了，雖說他們家绛瞳現在已經不會躲着他不肯和他親熱了，但是主動投懷送抱的情況還是很少見的，偶有那麽幾次也是吱吱實在把他給惹毛了。曾雨辰正想高興，就聽绛瞳低聲問道：“辰，你的師妹讨厭我是麽？”

曾雨辰這下高興不起來了，就算绛瞳再遲鈍，剛才姚沁雪那架勢也再明顯不過了，曾雨辰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只得道：“師妹她……只是暫時還不了解你，等你們熟了她自然就會喜歡你了。”

“真的？”绛瞳顯然不信。

“真的。”

曾雨辰親了親绛瞳的臉頰，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于是伸手就去撩對方的衣擺，绛瞳連忙抓住那只不安分的鹹豬手，小聲道：“你……還是回你房間去睡吧。”

“什麽？”

他沒聽錯吧？曾雨辰怔了，他這個向來溫順的“娘子”居然要趕自己去別的房間睡？

“我怕你師妹不高興。”

“那你就不怕我不高興？”

“辰……”

見绛瞳一臉的為難，曾雨辰也不忍再逗弄它，只好點頭應允，“那我就回房去睡了，作為補償，先親相公我一下！”

绛瞳于是學着曾雨辰平時親自己那樣輕輕碰了一下曾雨辰的臉側，曾雨辰自然很不滿意的又捏過绛瞳的下巴，對着它的唇狠狠親了一口，“記住，下次要親這裏！”

绛瞳笑了笑，又湊過去親了下曾雨辰的唇，曾雨辰不由得在內心哀嚎了一聲，他的绛瞳怎麽這麽可愛，有看沒得吃，着實痛苦啊。

将曾雨辰推出門之後，绛瞳一個人躺回了床上。他又何嘗願意分房而卧呢，這近一年的日子以來自己有哪一日不是在那人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即使是那人刻意疏遠自己的時候它亦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陪着自己。這樣獨自而眠的冰冷夜晚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明明過去的兩千多年裏都是這麽過來的，如今只是短短一年卻已變得如此的不習慣。

正當在冰涼的床板上輾轉難眠，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绛瞳以為是曾雨辰，想也沒想就起身去開了門。

“姚姑娘？”

站在房門口的顯然不是曾雨辰，而是手裏還捏着佩劍的姚沁雪。姚沁雪也不等绛瞳開口請她進門，推開绛瞳就兀自走進了房內，點上燈，坐到了桌子邊。

绛瞳自然不明白姚沁雪來找自己做什麽，只是靜靜望着她等她先開口。

“為什麽纏上我曾師兄？”姚沁雪開門見山的道。

“纏？”

“你少裝蒜！若不是你纏着我師兄，他怎麽會舍了自己的大好前途跟你一個男人厮混在一起！”

绛瞳被姚沁雪的話說得一愣，思量了片刻才道：“辰說和我在一起很開心。”

“他以前沒認識你的時候也很開心！你可知他本來是天樞仙人最得意的弟子，只要在人間完成這十年的歷練就可以回苦葉山繼續修仙，是你的出現攪亂了他的生活！”

“辰說他不想做神仙。”

“你！”姚沁雪火了，不知道這男人是真傻還是裝傻，“誰會不想做神仙，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三災八難都要經歷，他若真不想做神仙當初又為何會随天樞仙人來苦葉山！”

绛瞳搖了搖頭，臉上卻浮現出困惑的神情，“不會的，辰不會騙我的！”

“師兄他不過是不忍心拒絕你罷了。你若是心裏真的有他就應該放他走，而不是讓他跟着你受盡世人的白眼！”

“我……我不信！除非辰親口對我說！”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姚沁雪早料到這個長着一張妖孽臉的男人不會輕易放過她師兄，于是又要拔劍相向。绛瞳沒有防備，見對方真的一劍掃過來了才匆忙避開，冷不丁左臂上就被劃出一道血口子，傷口登時火燎一般劇痛難忍，與那日被般若劍傷到的痛感極為相似。

姚沁雪見一劍落空又要再出招，卻發現劍身的血跡忽然冒出了黑煙，猛地一驚，怒瞪向绛瞳，咬牙切齒的道：“原來真是妖孽作亂！那我今日更要斬了你這害人不淺的妖孽！”

這一次，姚沁雪凝聚了真氣在劍身上，寶劍立刻在夜間閃出熠熠金輝，筆直朝着绛瞳飛了過去，绛瞳不敢出手傷姚沁雪，只得被動閃躲。霎時間房間內劍氣四蹿，撞翻的器物摔得劈啪作響。剛被吱吱叫過來的曾雨辰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大驚失色，急忙催動念力制住了姚沁雪到處亂飛的長劍。

“沁雪，你做什麽？”

“師兄，它是妖怪啊！”

“我知道它是妖，我喜歡它與它是什麽沒有關系！”

“你說什麽？”

姚沁雪自然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師兄明知道對方是妖竟然還會……愛上一個妖怪！

曾雨辰也顧不得大受刺激的姚沁雪，急忙走到绛瞳跟前，拉起它受傷的手臂，心疼的問：“疼不疼？”绛瞳搖搖頭想抽回自己的手，曾雨辰一把拽過它就要往外走，“去我房裏，我給你上藥！”

姚沁雪見那二人的親密之狀，更是怒極，“曾雨辰！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是欺師滅祖！你身為苦葉山的弟子，本來就該以降妖除魔為己任，現在居然……居然與一個妖怪為伍！”

“沁雪師妹，我是看在你我同門之情才對你一再忍讓，如果你再要傷害它，別怪我翻臉無情！”

曾雨辰冷冷的放下話，拉着绛瞳就離開了。姚沁雪又是驚又是怒，她簡直無法理解，自己的師兄怎麽會被一個妖怪迷上，以他的修為根本沒有理由會受妖怪的誘惑啊！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曾師兄竟然想和一個妖怪結為連理，他這不等于自取滅亡麽！

這太荒唐了！她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姚沁雪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除掉那個妖孽，将自己的師兄拉回正道。

這邊的曾雨辰正一邊幫绛瞳上着藥一邊解釋道：“我師妹她其實……心地還是很好的，她只是一時還沒有接受你，你不要怪她，我相信過些時日她就會對你改觀的。”

绛瞳沒有出聲，只是緊鎖着眉峰在抵抗手臂上的疼痛，曾雨辰忙又在傷口上輕輕吹了吹，“師妹的紫霄劍也很厲害的，你下次要小心點。”

“辰……”

“怎麽了？”

見绛瞳欲言又止，曾雨辰以為它是擔心日後姚沁雪還會對它不利，笑道：“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半步了，師妹她傷不到你的。”

绛瞳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它不敢問，它不敢問曾雨辰是不是因為不忍心傷害自己才沒有離開自己的，畢竟他曾經的确想趕它走……

如果我不放手你便不會離開，那麽即使是自私，我也想将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