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瞳

第7章 ☆7.第六章情劫（上）

第六章 情劫（上）

曾雨辰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只知道早上自己是被什麽東西壓在胸口給憋醒的，臉上還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捂着，于是伸出手，先把臉上那團毛球拎起來随手扔了出去，跟着就摸向壓在自己胸口的東西。

咦？怎麽涼涼的？還滑滑的？這手感好熟啊……

曾雨辰倏地睜開眼朝自己的身上望去，就見自己的身體已經被一條粗壯圓潤的“繩子”五花大綁的纏了起來，雖然四肢早就因為血液不通暢麻痹得失去了知覺，然而視覺上的刺激仍然曾雨辰全身寒毛倒立，雞皮疙瘩一粒粒爬遍了全身。

許是察覺到被自己纏着的人停止了呼吸，又或者是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原本還在睡夢中的绛瞳這會兒也醒了過來，一睜開眼就看到曾雨辰煞白着一張臉，兩只眼珠子幾鼓得幾乎要掉出來。绛瞳以為是自己纏得太緊了，急忙松開自己的蛇尾蜷縮着收了回去。曾雨辰則繼續屏息忍耐着那條冰冷巨大的玄蛇在自己身上游移摩挲的感覺，一直到對方徹底脫離了自己的身體才猛地大喘一口氣，跟着全身一放松整個人都滾到了床下去。

绛瞳忙撐起上半身看向跌到地板上的曾雨辰，就見對方正捂着胸口急速喘息着，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知道曾雨辰沒事，绛紅的眸子雀躍的閃爍了一下，曾雨辰也轉頭望了過來，先看看剛睡醒的绛瞳，再又看看那條仍在輕輕搖擺的蛇尾，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一副又要昏厥的樣子。

自己竟然跟一條蛇睡了一個晚上，還……還被那條蛇纏在身上！想起來就覺得恐怖！

曾雨辰平素最怕的除了偷油婆就是這種在地上蠕動爬行的生物了，比如毛蟲，比如鹽蚰，比如蛆……當然，蛇和那些東西差得還是比較遠，但是那種蜿蜒爬行的動态就是沒來由得讓曾雨辰心裏發毛。于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還沒有自拔的曾雨辰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毫不掩飾的驚惶視線已經傷害到了那條蛇尾的主人。绛瞳又怎麽會看不到那兩道落在自己尾巴上的嫌惡目光呢？

眼看着那條剛剛還擺得挺高興的大尾巴忽然就蜷縮回去一動不動了，曾雨辰這才又将視線移回了绛瞳的臉上，就見對方正一臉落寞的望着自己的尾巴發呆。曾雨辰忙暗罵了自己一聲笨蛋，立刻又坐回到床上去，笑着安慰道：“那個……绛瞳，我沒有別的意思，其實你的尾巴挺好看的，我只是……只是一時還沒習慣！”邊說着還邊伸出手去在對方的蛇尾上摸了摸，以示友好和“喜愛”。盡管不是第一次摸了，那涼滑略有些凹凸的手感還是讓曾雨辰忍不住有些反胃，但是臉上仍盡量保持着親切的微笑，只有嘴角在微微抽搐着。

可是……绛瞳的神情為什麽會那麽奇怪？

曾雨辰發現對方此刻臉上的驚恐并不輸自己剛才的樣子，只不過……驚恐不應該是臉色煞白麽？怎麽它的臉卻是紅紅的？曾雨辰一邊思量一邊也沒停下手上吃豆腐的動作，直到對方咬着下唇用一雙霧氣蒙蒙的眼睛可憐楚楚的望着自己，曾雨辰這才終于開竅了，手上的動作也跟着戛然而止。

它該不會是……該不會是……被自己摸得有反應了吧！？

绛瞳見對方收回了手，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氣。曾雨辰頓時愈加覺得荒唐了，以前喜歡妖怪多過人也就算了，現在已經發展到吻了一只妖怪還和它睡了一晚，就在剛剛居然還在對方身上不清不白的亂摸了一把！

曾雨辰啊曾雨辰，你真是沒救了！

曾雨辰還在暗自念叨着自己的荒唐行徑，绛瞳忽然擺動着蛇身移下床去，由于一時還有些不習慣它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行走的樣子，等人家都走到屋門口了曾雨辰才猛然發現它是想離開，這才又趕忙追上去拉住它，道：“不是說了讓我照顧你到你痊愈麽？你這個樣子要是再碰上那條毒蛇怎麽辦？”

绛瞳怔了怔，又低下頭來望着自己圓滾滾的下半身。曾雨辰知道它是怕自己再被它的蛇尾吓到，于是又補充道：“我真的覺得你的尾巴很好看！真的！”

确實是真的，绛瞳是一條很好看的蛇，只不過他自己對蛇有些陰影罷了。

大概是看曾雨辰一臉誠摯的樣子，绛瞳終于沒有再轉身要走，而是小心翼翼的湊到曾雨辰跟前，似乎确定對方不會拒絕自己了，才緩緩将自己的頭靠入了對方的胸膛。

曾雨辰霎時一驚，沒理解對方這突來的親昵舉動，想到第一次見面時這條美人蛇也是毫不見外的拿起自己的手就往臉上蹭，難道這條蛇天生外向？感覺到那條冰冷的蛇尾又漸漸貼到了自己身上，曾雨辰又是全身一僵，跟着忽然想通了什麽——它好像是喜歡自己身上的溫度？

想到這一點，曾雨辰竟毫不猶豫的張開了自己的雙臂，将對方略顯單薄的身體都攬入了自己懷中，有種恨不得用自己全身的熱度來溫暖它的奇怪沖動。

罷了！怪就怪去吧，自己就是喜歡這條蛇了，喜歡這條單純可愛的美人蛇！

“辰！”

懷中忽然傳來一陣低啞短促的輕喚，曾雨辰登時又是一愣，确定自己沒有聽錯以後，倏地拉開懷中的人，震驚的道：“你會說話？”

绛瞳顯然還沒有适應忽然從那個溫暖的懷抱離開，一雙清澈的眸子不解的望向曾雨辰。曾雨辰又道：“你剛才叫我什麽？再叫一次！”

“辰！”

绛瞳又柔柔的叫了一次，和緩悠揚的聲音裏帶着一個羽毛般輕柔的尾音，比想象中更低沉，卻是說不出的動聽，惹得曾雨辰興奮莫名。本來妖怪會說人話并不是多新奇的事情，尤其是這樣的千年妖怪，與人相處久了自然會去模仿人的語言。绛瞳微微偏了偏頭，似乎不懂曾雨辰在高興些什麽，只是單純的被對方的開心感染着，暗紅色的眼底也漾出一些欣喜。

然而就在這時，一團毛球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了曾雨辰正一臉傻笑的臉上，片刻寧靜之後，屋子裏又上演了一出追逐大賽。

之後的一段日子裏，小茅屋內每天都是一人一蛇一貍貓的生活喜劇，偶爾有麒麟或其他妖獸來客串下。曾雨辰還是經常一大早的從床上滾下來，時不時的被小貍貓吓一吓，平時白天就去鎮上替人捉捉妖做做法，晚上再回骨林的小茅屋裏守着，不放妖獸出去，也不讓鎮民進來。

不過，不是所有作亂的妖怪都是可以在白天捉到的。

“绛瞳，我今晚要出去有點事，你就和吱吱先休息吧！”

這天吃過晚飯，曾雨辰就跟交代自己老婆孩子一樣交代着自己今晚可能夜不歸宿不用專程等自己回來了，至于具體是什麽事他就沒多說了，男人從來就認為女人不理解自己的事業，說了也是白說，更何況曾雨辰現在面對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只連話都不怎麽會說的妖怪。

事情是鎮上劉員外家的兒子忽然患了重病，經大夫診治無效懷疑是妖怪所為，所以找他去看看。曾雨辰前兩天白天已經去過劉員外家，卻并未感覺到妖氣，劉員外的兒子起先也總是矢口否認，等曾雨辰告訴他他已經陽氣不足馬上就要告罄了才肯承認，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名美貌女子來找自己求歡。這本是很常見的妖怪靠交歡吸取人精氣的案例，怪就怪在曾雨辰已經在劉員外家設了結界，那妖怪仍然能安然無恙的穿過結界繼續與自己的情郎私會，而且不留下任何妖怪獨有的氣息。不得已，曾雨辰只好親自去會會這只美女妖怪。

輕輕拍了拍绛瞳瓷器般的臉頰，曾雨辰扛上自己的寶劍行頭就出門去了，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那雙绛紅的眸子仍在注視着自己，一直到自己的身影消失在那雙視線裏。曾雨辰很喜歡這種感覺，像是被人依戀被人牽挂一般。

其實绛瞳的靈力早已經恢複得差不多，白天裏曾雨辰也總會将小茅屋周圍的結界留一道門出來讓它随意出入，很多次從鎮上回來，曾雨辰看到屋子裏空無一人，都以為它已經離開了，可是每到晚上，绛瞳又總是會乖乖的按時歸來，仿佛一個在外面玩累了的孩子。對此曾雨辰也從來不去刻意提起，只在每次做晚飯都會多做一份，然後等着他的蛇美人回來一起吃。有時候曾雨辰會想，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生活會不會比他現在的日子更快樂呢？

劉員外曾在朝中任過官，府中的富麗奢華自然不是一般人家可比，僅是劉員外兒子的房間裏就擺設了不少名貴的金龜玉佛，角落上還擺了一盆開得正豔的紅色山茶，挂着芙蓉帳花梨木床上，一床翠綠色繡金牡丹的緞被隆起了一個人形，均勻的上下起伏着，顯然被子下的人正在酣睡。

一道陰風刮過，燈罩內的燭光閃爍了幾下，房裏的窗戶被吹開來，跟着就傳來幾聲女子嬌美的呼喚：“劉郎！劉郎！”

床上的人沒有動靜，一個着绛紫色羅裙的身影已經悄悄坐到了床邊，一雙白皙細嫩的小手伸了出來，将被子緩緩拉開。床上之人正背對着來人睡得沉了，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掀自己的被子。

“劉郎！快別睡了，夜兒來陪你了！”那女子又嗲聲喚了一句，驀地一把鎏金色的鈍劍就直直朝那女子指了過去，女子頓時吓得大驚失色，忙起身後退好幾步。

“是你！”

“又見面了，大花蛇！”曾雨辰笑着扯開身上的被子走下床來，“你會用曼陀羅藏住自己的妖氣，我也會用曼陀羅藏住自己的罡氣。”

起先曾雨辰也沒想到，妖怪是如何遮蓋自己的妖氣的，還是原這盆紅豔豔的山茶花提醒了自己，有些植物有吸收妖氣與仙氣的作用，而山茶花就是其中之一。

被曾雨辰稱為“大花蛇”的美貌女子不由得氣白了臉，怒道：“臭道士，我沒犯你你倒先犯起我來了！”

“我本不想犯你，可是誰讓你要四處作亂為害人間呢？”

“哼！這古潭鎮住的皆是些心術不正之人，我殺了他們也算是替天行道！”

“你倒會狡辯，那被你吃掉的那些無知孩童也算是心術不正之人麽？”

“他們現在不是，長大了也遲早是，還不如現在就吃了他們以絕後患。”

曾雨辰汗顏，“我以為只有女人才蠻不講理，原來妖怪也一樣。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那貧道就只好收了你為民除害了。”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唇槍舌戰完畢，曾雨辰與那美女妖怪各自都亮出了兵器，曾雨辰的兵器是般若劍，而那美女妖怪用的卻是一條黑白相間的粗壯蛇尾，原來那美女妖怪正是那日與绛瞳大戰一場的銀環蛇。

那日銀環蛇雖然受到重創，卻因為吸了劉員外兒子不少精氣，如今已是恢複了大半，曾雨辰也讨不到半分便宜，兩人一動手便牽起不小的響動，勁氣陣陣掃過室內的器物，摔得一地碎屑，守在門外等候的劉員外等人更是吓得連偷看的膽都沒了。

“臭道士，我發現你身上的元陽還真是精純飽滿，比那個病秧子可要好多了！”

“我該說多謝贊美麽？”

“謝就不用了，不如就把你的元陽拿來助本仙修行吧！”

“就憑你也配自稱仙？”

曾雨辰與那銀環蛇妖邊過招邊又耍起了嘴皮子，趁着對方分神的剎那筆直一劍刺了過去，銀環蛇拼盡全力用雙手握住天罡劍将身體往後縮着，曾雨辰這一劍也同樣用足了十分力，避無可避，那蛇妖于是猛地向一側扭動柔軟的身軀，偏過劍鋒朝曾雨辰欹了過去，接着口中突然吐出一縷黑煙，不偏不倚剛好噴在曾雨辰臉上。曾雨辰已經極力閉氣，仍是覺得渾身一軟，手中的般若劍也差點滑脫出去。

“你……”

“臭道士，等會兒就讓你自己将元陽送到本仙肚子裏來！”

那銀環蛇笑得一臉得意，曾雨辰聽它的話自然也不難猜出自己是中了什麽招，漸漸燥熱的身體開始本能的想找一個地方宣洩自己的欲念。銀環蛇見曾雨辰屏息閉氣似是想将自己施與的媚毒逼出體外，索性用蛇尾卷住他的身體将他弄到了床上。曾雨辰此時無力還擊也只得任那蛇妖為所欲為，只是那冰冷的蛇尾卷到自己身上時卻讓他不經意的想到了那雙绛紅色的眸子，也不知是被欲望沖昏了頭還是潛意識裏就有這樣的想法，他此刻竟只想……

迷迷糊糊間，曾雨辰覺得纏在自己身上的蛇尾松開了，接着就聽到那銀環蛇妖的聲音：“你……你沒死！”

屋子裏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抹修長的玄色身影，銀環蛇的花容再次失色起來。它忙縮起長長的尾巴退到了角落裏，指着床上的曾雨辰道：“你最好先趕快救他，晚了他就死定了！”

绛瞳果然又一次聽信了銀環蛇的謊言，急忙看向一旁的曾雨辰，銀環蛇趁機調頭就蹿出窗外逃之夭夭了。绛瞳卻連頭都不回一下，只顧着抱起曾雨辰緊張的喚着：“辰！辰！”

“绛瞳……绛瞳……”

曾雨辰胡亂的呢喃着意識裏殘留的那個名字，朝着身邊的人就摸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