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7.2
第30章 7.2
7.2.1
趙書今偕同友人至後臺休息室,周景言舞臺妝還未卸,正與劇場合作方攀談,見了書今一行人,便逐一引薦,友人中偏巧有同劇場方相識之人,趙書今就趁着兩方客套應付,走起神來,有意多看了幾眼周景言。
他有很久沒見過帶妝的周景言了。這些年兩人分分合合,除了感情因素,也有事業上的緣由,趙書今為了工作四處飛,周景言一進劇組好幾月,碰面機會少之又少,再不像中學時候,話劇社上演的每一場戲,趙書今都能前臺到場,後臺問候,不錯漏周景言的每一副面孔。
主演的休息室裏亮堂,化妝臺的照明同頂燈都罩在周景言臉上,讓他的年輕英俊變得不太真實,即便細看,也難以找見人工雕琢的痕跡。
可趙書今卻驀地回憶起周景言十六歲調整雙眼皮的暑假。由于術後長期不能離家,趙書今忍不住登門探訪,心疼他戴着紗布的眼,周景言當時只是無所謂地說,手術做得越早越自然,條件不完美就整改,橫豎都是為了以後,這算什麽。
那句“這算什麽”,趙書今在之後的幾年裏才逐漸看明了。
周景言面部的基礎比例舒展,微調完鼻子和嘴唇,就落得出挑,可要說真正吸睛,那便是改變了下巴之後。周景言将原本小巧的,有些稚氣的短下巴,通過矯正牙齒和填充,終于有了如今的成熟模樣,任誰見了都忍不住誇上一句的好風貌。
書今已經有些想不起周景言每個階段的面容了,臉變化着,記憶也跟着變化,甚至連最初喜歡上周景言時的面孔,也記不太清了。
可偏偏在一個月前,莫名其妙地撞見了徐澤,倒是被迫讓他回憶了個清楚。那原本的小開扇雙眼皮,微微塌陷的鼻梁,嘟嘟的下唇,以及周景言最嫌棄的短下巴,都悉數展開在趙書今腦海。
旁人結束了寒暄,引着趙書今入客座,趙書今回神前的最後一個畫面,卻不是他對周景言的青春記憶,而是奇怪地閃現出徐澤那日淩晨五點站在玄關中,天都未亮,第一次以突襲式擁抱自己,他揚起小臉,蠢蠢笨笨望過來的時刻。
短暫入侵的畫面未多停留,即刻被相對而坐的周景言完全取替,周景言謝過故友們的拜訪,他随意靠着沙發毫無架子,同往日一樣,幽默談論自己出演的戲劇,待話題逐漸轉移到生活後,仍舊回應得機敏圓滑,以至于讓趙書幾乎質疑自身,怎麽會在徐澤身上去找周景言的影子。
介于周景言過一會還有酒會需參與,朋友們就不再久留,餘下些時間給周景言同書今獨處,趙書今把人送走後,将休息室的門關上,且落了鎖。
周景言聽着咔噠一聲笑道,“我們談得出什麽機密嗎?”
趙書今笑笑,不多說便将禮物遞了出去道,“首演順利。”
周景言接過禮品袋,只是打開一瞧,就也笑道,“破費了。”
趙書今不管他調笑,要周景言打開看看,周景言便打開黑灰色的禮盒蓋,顯露出有着十字花的漆盒,卡扣打開,裏頭卧着一只限定的銀灰色手表,是周景言大約半個月前,在朋友圈順嘴提過難求的一只。
周景言見了表似乎并不驚奇,一面戴上手,一面道,“我當時無聊随便發的,本想自己買,倒是好幾個人搶着說要送。”他将手表調整好,仔細又看了看。這只有着星空斑點的精致手表,落在這白皙,骨節分明的腕上,一如回家般合适。周景言輕聲嘆了口氣道,“但真會送這表的,”他揚揚手臂對趙書今道,“也沒別人了。”
“是嗎。”趙書今見他高興也感到舒展,他眉眼溫柔地望向周景言,順着說道,“只要你喜歡,我都有辦法。”
周景言聞言一頓,又見趙書今的柔軟神情,便皺着眉去解手表的卡扣,冷聲道,“書今,我以為去年平安夜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
趙書今沉默地看周景言将表放回盒子,而後推至趙書今面前又道,“我說的是徹底結束,永無可能。在海島的時候,我以為你也已經放下了。”周景言直視趙書今深深的眼,又道,“如果有什麽行為讓你誤會,那麽不再往來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趙書今沒有接他的盒子,随手摸了根煙,悶悶地點上,周景言的面目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晰,但都是一副決絕模樣,叫人的心都騰空,尼古丁也給不了着落。趙書今煙抽了半根方才淡淡道,“不再往來。”他眯着眼問周景言,“我姨媽的傳媒那頭你也放得下?”
周景言怔了怔,便也讨了根煙,僅僅抽了一口就按滅道,“算了,”看着煙灰缸裏的餘燼,稀稀落落的散灰早已沒有形狀,他苦笑着道,“為了你好,我放手。”
趙書今深吸一口煙,本該清醒的頭腦卻逐漸變得混沌。這樣殘破的九年裏,周景言願意舍棄自己的利益,下決心同自己徹底了斷,這還是真正的初次。那根由利益牽扯的最終繩索,終究有了被剪斷的一天,而這樣的決定背後,唯有不愛,才是對趙書今的最終判決。
趙書今有些恍惚,大致問了為什麽一類的糊塗話語,周景言就又拿出了書今平安夜求婚失敗時的說辭,說趙書今只是執念,對自己抱有十分幼稚的愛情幻想,又說要趙書今也嘗試地去信任更多的人,不要對待感情永遠像個青少年。
趙書今聽他說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你要是得空,去松湖舊宅看一看,就知道我這些年,是不是真心。”
周景言說他不可能會去的,又說要趙書今不要再在自己身上付出精力。
趙書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煙抽到了尾巴根,才想起來換,再去摸口袋的時候,順着手滑落了一個物件,他也沒在意,倒是還在說他的周景言俯身将其撿了起來。
周景言将墜物捧在手裏看了看,發現是一枚漂亮的果醬餅幹,餅幹袋子不是市面上機器壓出來的一次性包裝,而是粘貼式樣,裏面的吸油花邊紙,也是一般手工甜品常用的裝飾。周景言拿手上觀察着,趙書今便擡手上前,将餅幹抽走,随意地放回了口袋。
周景言挑挑眉,來了些興致道,“手工的。”
趙書今只是垂頭點煙,沒有答他的話。
“你的人,新的?”周景言聲音都輕松很多,笑道,“身邊有人還撩我?”
“不是。”趙書今煩躁地将煙碾滅道,“我說過,你去松湖的房子看看就知道。”而後又将手表盒子遞給周景言道,“收下吧,今天的戲很精彩。我本來也沒有更多的意思,你最好的朋友送的東西,總得收吧。”
周景言見趙書今有些萎靡,也不好多說,就道謝收下了,又問接下來的酒會趙書今有沒有興趣同去,趙書今拒絕後,兩人就道了別。
而後趙書今在天和劇院外的庭院裏抽完了半包煙,煙盒空了,人也凍得快沒有知覺,才去電孫淩,約了常去的酒吧會面。
7.2.2
徐澤從天和劇院出來後,不想花錢打車,就走了一公裏的路才來到地鐵,坐上車後他細數一天的忙碌,眼皮都有些打架。
清早回遠郊購入莓果,到市區後做了史努比樹莓蛋糕,再又布置“30日”相識紀念的慶祝氣球,擺好模型禮物,洗澡更衣後,等待書今回家之時,卻被叫去了天和劇院送禮品盒,看完周景言的精彩戲劇,最終與書今告別。
徐澤累得蔫蔫地想,雖說書今完全不記得今天是他們相識的第30日,但也算滿滿當當的一天,并非沒有任何甜蜜。徐澤看戲的凳子緊挨着書今,自己因為劇情而流淚之時,書今還注意到,專門撫了撫他的後腦勺,即使動作輕微短促,徐澤也感受到了書今的心意。
除了這個以外......徐澤就将未想到的更多戀愛美好,歸結于自己太疲憊腦袋不清楚,待倦意又襲來,就直接窩在地鐵上睡了過去。
醒來後徐澤坐過了站,無奈地輾轉回到家裏已經接近十一點,徐澤望了眼布置熱鬧,實則清冷冷的大宅,再無精力多想,上了床鋪倒頭就睡。
二日迎來了新聞裏說的,北山市今年最大的一場雪。徐澤在被子裏看着窗外翻飛的雪花,只能感嘆自己運氣好背,連着幾天都做不了生意,要是始終上不了山,他年前小賺的算盤都得落空。
或許是昨天太勞累,且今天工作又泡湯,徐澤難得放縱自己睡了個回籠覺,直至十點鐘方才起來。
洗漱完來到餐廳,探頭看過南面的房間,沒有動靜,書今一夜未歸。他轉頭望向牆上的布置和桌上的蛋糕,徐澤只能搬了椅子,将氣球一個個取下,又逐一戳破,最終扔進垃圾袋裏。
在他将摩托車模型收回客卧,拿着最後一只氣球打算放氣時,家裏從未出過聲的門鈴響了起來。徐澤一時有些奇怪,因為院子裏為了業主隐私,快遞不可入戶,陳助理又知曉門鎖密碼,孫淩也都是跟着書今才會來家。
這個房子自徐澤來到,就沒有迎來過客人。
徐澤趕忙跑到了門前,剛剛按開視屏,監控下低着頭的黑衣人,就開始按密碼,徐澤正憂心,那密碼竟然通過,鎖扣“嘀”一聲就開了。
周景言推門而入後,就看見了矮他半頭的,抱着一個金色數字“3”的氣球,瞪大了眼傻站着的徐澤。
他想這應該就是書今身邊的新人,便擡手想打招呼,卻在看清徐澤的面容後徹底怔愣住,笑容也垮下,全然地沉默開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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