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1帶鎖的房間
第8章 3.1帶鎖的房間
3.1.1
吧臺的頂燈比客廳裏稍暗,趙書今酒杯折射的零散光斑灑在深色大理石臺面上,像一副點綴着螺钿的漆畫。
徐澤坐在趙書今身側盯着桌子發愣,他酒喝太快頭愈發重了,反應遲鈍似旁側的古董鐘擺,不精準又晃蕩,和趙書今腕上的陀飛輪表天差地別。
趙書今見他神色迷離,興致倒未喪失,但趁人之危不算他的作風,還是先開口問徐澤,“想睡了?”
徐澤乖乖咬着下嘴唇點點頭,趙書今又挨近些問,“想去客房還是我那。”
徐澤略微艱難地昂起臉,好像沒太聽懂他在說什麽,一雙水眸癡癡地望過來。那麽像過去周景言的一張臉,卻全不設防少了機敏。
趙書今暗想,一直做君子也并非是必要的。
趙書今伸出手欲攬人,徐澤粗糙的手機鈴音卻響起來,他皺着眉慢吞吞地劃開接受視頻通話的按鍵,映入眼簾的是個十歲上下的小女孩,用遠郊方言喊着“哥哥,哥哥!”
徐澤聽到稚嫩的聲音,一下子笑開,對待趙書今的拘謹和羞赧都消失,也用方言朝着手機佯裝生氣道,“明美怎麽還不睡,想哥哥啦。”
趙書今聽着不大明白的方言,看徐澤一臉蠢笨的柔情,手也放下來,随即坐遠了一點。
屏幕裏的小女孩點點頭說,“想了。”又說,“小哥今天給我講了東季風和夏季風,哥哥知道他們在我國的影響範圍嗎?”
徐澤搖搖頭,他上學的時候成天為錢提心吊膽,是真的不知道,就乖乖承認說,“不知道,明美教我吧。”
“好,那你看我手上的地圖,冬季風除了青藏高原,雲貴高原。。。”她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奪走,一個高中生模樣的清秀男孩子,面無表情的出現在屏幕裏,模樣和徐澤三分相似,但卻是聰明,涼薄的長相。
那男孩先對徐明美說,“收好東西去睡覺。”明美大致是不願意,視頻裏傳來反駁,男孩聲音一沉,威脅她,“現在不去刷牙,明天不給你講了。”那頭便陷入安靜,接着傳來徐明美由近及遠的腳步聲。
“明羽。”徐澤點着屏幕皺眉道,“別對她太兇。”
“哥,她換了進口的藥後很興奮,我明天再去醫院問問,是不是副作用。”徐明羽冷淡道,他沒用方言,而是用普通話和徐澤交流,與徐澤不同,他說話沒有半點遠郊口音,和所有城市人一樣。
徐明羽盯着屏幕看了看,疑惑道,“哥,你現在在哪?”
徐澤有點慌亂,但他喝了酒徐明美都應付不來,更別說這個精明弟弟,只好老實交代,聲音磕磕巴巴,“在朋友家,偶爾借住。”
“你喝多了。”徐明羽年輕的臉上陰沉沉的,不多時又開口道,“不能喝還逞能,明天還要上班的。”他頓了頓,摸了一下鼻子,沒看屏幕,低聲補充說,“你得注意安全。”
徐澤老實點點頭,說,“知道了。”
這時候他酒精上頭,倦意湧入,也沒什麽話好多說,就和徐明羽道別說,“吃飯錢別省,我明天再給你打點零花。先去睡了,晚安啊。”
徐明羽顯然還想說些什麽,話到口邊卻咽了下去,恢複如常說,“晚安。”就快速将視頻挂斷了。
徐澤看着暗下的手機屏幕,上面的裂痕還是半個月前和前男友分手的時候砸的,現在這樣雖不影響使用,但視屏通話時看明美的臉都被割裂開,多少難受,不過現下他也沒多少殘存的意識,只想直接睡去。
趙書今杯裏的酒都飲完,電話也聽了七七八八,被這樣一耽擱,全然沒了睡人的心思。
又見徐澤盯着破碎的手機屏發呆,多少覺察他的可憐,便起身去了旁側的儲物間,找到一只幾乎全新的手機,回吧臺遞予快沒意識的徐澤說,“先用這個吧,雖然是舊的,但還算靈光,你的都那樣了。”
徐澤茫然接過手機,他完全昏頭,就也沒拒絕,只是劃開後點了時間板塊,設了一個鬧鐘,直接将新手機揣進口袋,道謝都沒有,倒頭就趴在吧臺上,沉沉地閉上了眼。
趙書今到口的獵物沒吃着,多少煩悶,但沒轍,只好拖拽徐澤去了客卧,随便把他往床上一放,徐澤質量輕,喝醉了擺弄起來似布偶。
趙書今懶得幫他脫衣服,那雙厚底拖鞋還是因為穿着太松散,自行跌落在地上,空落落的。打點好了人,趙書今看房裏還算暖,就被子也沒給徐澤蓋,順手關了燈,望都不望,便悠哉地回了房間,點着煙去找人聊天了。
3.1.2
淩晨四點五十五,天還是黢黑的,家裏僅有廊上幾盞射燈的微光。
趙書今的卧室朝南,客房在北,貫通兩者的長牆上挂一副抽象油畫,斑斓的色點灑在成塊的巨型深色色塊上,如兩只不相關的曲調交疊碰撞。
太陽尚未升起,昏光裏還無法讓畫的色澤都浮現清楚。
趙書今向來睡眠淺,因口幹鬧醒了去吧臺取水,卻聽到北面客廳旁,有窸窸窣窣的動靜,他見牆上灰黃的,矮小的人影來回晃動,便邁步過去。只見徐澤正在客房門口,匆忙地戴一頂針織帽,他穿回了自己原本的衣服,鼓鼓囊囊的羽絨服裏,伸出圓圓的小腦袋,多少帶些傻氣。
“半夜潛逃?”趙書今倚着牆好笑地問徐澤,徐澤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吓了一跳,“啊”地大叫一聲,像要祛除趙書今這個妖魔鬼怪,但等他揉眼看清,才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吓到了。”
徐澤見書今只看着他不說話,趕忙解釋說,“不是逃跑,書今,我得去上班了!”
趙書今莫名道,“才五點。”
“我的車還停在正義路的欣隆超市,得專門過去,然後把貨運上山。”徐澤仔細解釋道。
“晚點去不行?你只睡了五個小時。”趙書今幫徐澤把帽子尖順好,又說,“而且和我住的話,你不上班也沒問題。”
“怎麽可以不工作?”徐澤驚訝道,又覺得書今是在擔心他,忙放緩聲道,“沒事,我都習慣了。”
趙書今不置可否,但想到這個時刻車也難打,只好說,“你等會,我喊助理來送你,要不了多久。”
“不需要,不需要,哪有這個點喊人送的!我剛查過地圖,出了這個小區步行十分鐘就有單車驿站,騎到超市就二十多分鐘。”徐澤抓住欲取手機的趙書今,又說,“你真的不用擔心我。”
趙書今見他意向已決,背着雙肩包整裝待發,一時也沒多話,就給他指了指出小區門的大致路線,勸說道,“這裏外面的車進不來,你出了南門先打車,騎單車容易感冒。”
趙書今穿着淺灰的絲質睡衣,他頭發微亂,黯淡光散在身上,勾勒出俊美與懶散,徐澤輕咬下唇,只覺得書今雖看起來困倦,卻仍對自己關心致微。
動容之時徐澤不禁握緊了手機,又突然想到,今早是被一只陌生手機鬧醒的,急忙從口袋裏,摸出昨晚趙書今送的手機歸還道,“多虧這個我早上才醒,多謝,你快收回去。”
趙書今沒有接,喝了一口水淡淡說,“拿着用吧,不嫌舊就好,你那只給家人打電話都不方便。”
徐澤對昨晚的事記得不清楚,只知道明美打了電話過來,沒想到趙書今這些細節都沒有錯漏,恍惚間有種被人捧在手心的錯覺,他覺得那只冰涼涼的銀色新手機,在手裏變得可靠又溫暖,似寒冬裏媽媽鮮少為他做的甜蜜山芋。
原來被人喜愛着感覺這樣好,他鼻頭酸酸地想。
徐澤自小便知曉不可随意收人禮物,可這回心一橫,卻把新手機揣進了兜裏。趙書今見他欲走,側身準備讓步,哪知徐澤卻上前一步,邁過來,驀地靠他很近。而後張開雙臂,一下子将趙書今抱住了。
徐澤的羽絨服膨膨的,趙書今先像撞進了一只大氣球,等氣球的氣漏光了,裏頭纖瘦的骨架才暖暖的将他包圍,徐澤的發旋擦着他的下巴,癢癢的。
質感和趙書今喜歡征服的高個子男孩很不一樣,他柔軟得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趙書今感覺突兀又好笑,但也算不上讨厭,任徐澤抱着說,“怎麽突然撒嬌。”
徐澤聞言即刻就松手了,忙辯解說,“不是撒嬌,我沒有。”
而後從帽子裏露出紅紅的臉說,“書今,這是個感謝的擁抱,謝謝你!”說完就慌慌張張的向玄關快步走去,像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壞事。
趙書今從昨天起,就覺得他腦回路怪異,他把這歸為智力平庸,甚至說偏低,也就不再計較。
然而過了一會了徐澤站在玄關半晌,一直沒能出去,他探頭去看,原是不會開鎖,這個行為又鞏固了他對他智力的評測。
趙書今悠閑上前,替徐澤按開門,無視了徐澤略顯尴尬的辯解,摸摸他的頭,打了個哈欠說,“早點回來。”
徐澤聞言一頓,把高領羽絨服往上拉扯,遮住表情,他遲疑片刻,最終沒有穿那雙自己的鞋,而是選了趙書今給他新買的厚底運動鞋穿上,匆匆忙忙進了電梯。
按下樓層,徐澤才想起,應該回複趙書今晚上見,他擡起頭正欲開口,卻發現家裏的大門已經牢牢關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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