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人
救人
“公子,河面好像飄來一個人!”
一聲嘶喊,甲板上的謝昭寧擡眼望了過去,一只竹筏上躺着一個女子。
謝昭寧沒多想,點了兩個人将竹筏挪過來。
噗通兩聲,兩名會水的小厮潛入水中,抓住竹筏朝船游來。
冬日寒冷,平靜的河面下,無故飄着一只竹筏,顯得莫名詭異。
竹筏挪了過來,小厮沖船上喊了一句:“公子,人還有氣。”
謝昭寧聞聲望了過去,竹筏上的女子靜靜的躺着,面容蒼白,雙眼緊閉,昏迷中抓着竹筏。
那只手,骨節分明,與玉同色。
她轉頭看向船上的人,今日出來帶的都是小厮,沒帶一個婢女。
昏迷的女子也要名聲的,總不好讓這些粗糙的男人去抱人家。
謝昭寧皺眉想了想,眼看小厮要去抱人家,她忙阻止,“去鋪床,我來。”
謝昭寧跳下去,竹筏晃了晃,謝昭寧吸了口氣,口中嘀咕一句:“我穿着瀾袍,但我是女子,你別害怕。”
許是安慰過自己,謝昭寧有了力氣,伸手将女子抱了起來。
女子清瘦,沒什麽分量,謝昭寧輕易就抱了起來。
冬日淩寒,女子渾身冰冷,呼吸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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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寧上船就讓人去燒熱水,想了一圈,将人放進自己的船艙。她畏寒,房裏有炭火,進去就會暖和。
小厮仆人們忙得團團轉,謝昭寧累得臉蛋通紅,索性直接坐了下來。
附近河面還沒有結冰,她從哪裏飄來的?
謝昭寧妥帖,将炭盆挪了過來,試圖讓人家暖和些。
熱水端來,她站了起來,張口就吩咐:“你們替她換衣裳。”
說完,她又咬了舌頭,詢問小厮:“船上可有女子?”
“沒有,您今日出門不是說不帶婢女嗎?”小厮謝含翻了白眼,說什麽婢女和表姑娘串通好了,不如不帶。
打臉來得這麽快,以至于謝昭寧無話可說。
少年人白皙的面容上浮現淡淡紅暈,她問:“不換濕衣裳會不會死?”
謝含回答:“夏日不會死,冬日會死的。要不先挪回府,不過,半道上會凍死。”
不會說話,竟會添亂。
謝昭寧将人趕了出去,煩不勝煩,又将自己帶來的換洗衣裳從箱籠裏翻了出來。
炭火燒得人發熱,謝昭寧脫了厚厚的外袍,撸起袖口,露出一截如嫩藕般的手臂。
都是女子,換身衣裳罷了,等你醒了,得感謝我的救命之恩。
謝昭寧自我安穩一番後,掀開錦被,将女子撈了起來。
動作有些粗魯,對方竟然還沒醒。
謝昭寧怕人給凍死了,好歹一條鮮活的性命,她又将人放下,翻出藥箱找出護心丸。
“你得吃下,若不然死了,我就是白忙活一場。”
謝昭寧求爹爹告奶奶地讓對方吞下藥丸。
藥丸喂進嘴裏,她又捏着對方鼻子,咕嚕一下,吞下去了。
忙活至此,謝昭寧松了口氣,忙再接再勵,拿了衣裳就給人家換上。
炭火燒得額頭上一腦門的汗,謝昭寧伸手脫下女子的外衫,衣裳濕透了,連帶着被子都是濕的。
女子如同木偶人一般随着她折騰,乖巧的依偎着她,脫下中衣,露出肩膀上一片雪白的肌膚。
謝昭寧眨了眨眼睛,随後閉上眼睛,手忙腳亂的去換衣裳。
閉上眼睛,就只能摸索,雙手不自覺摸到摸到那裏,莫名柔軟。突然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做什麽。”
謝昭寧睜開眼睛,欣喜道:“你醒了、你自己換。”
對方攥住她的手,用盡了力氣,眼眸深邃,那張素淨的面孔便多了幾分銳利,像是一把刀戳進了你的眼裏。
那只手,扣住謝昭寧的脈搏,下一息,她陡然松開了,原是一小姑娘。
最後的力氣用盡了,謝蘊精疲力盡的松開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瀾袍,膚光勝雪,眉眼如畫,明豔而不柔媚。
謝昭寧瑟縮地退了兩步,她說道:“我的仆人發現你飄在水面上,我将你救了回來,但我沒帶婢女出門,若是不換,你就會凍死的。”
衣裳換了一半,中衣勉強遮掩胸前風光。謝蘊伸手,就摸到身下濕透的被子,明白自己的處境。
頭腦昏沉,謝蘊只覺得自己呼吸都無力,朝少女招招手,“過來。”
一聲過來,聲音低沉,吓得謝昭寧心口一跳,“我、我不是占你便宜,也不是登徒子,你、你自己換,我走了。”
“過來。”謝蘊用盡力氣又喊了一聲。
簡單兩個字,帶着上位者的威儀,謝昭寧心頭重重一跳,忙兩步走了過去。
謝蘊夠到她的手腕,伸手握住她的手,反過來安慰對方:“我知道你是女子,你別怕,你替我換了衣裳,記住,不準旁人碰我。”
聲音不大,氣若游絲,說完就昏了過去。
謝昭寧蹲下來,仔細打量對方,這人看似柔弱,卻別有一番風骨韻味,不容小觑,像是京城裏來的人家。
不管了,她說換就換。
得到對方的允許,謝昭寧如同沖破囚籠的鳥兒,歡快的振翅高飛。
換衣裳、換衣裳,大大方方的換。
謝昭寧的動作也輕了許多,全身上下都換了一身幹淨柔軟的衣服,又親自換了一床被子。
做好這些,謝蘊身上的體溫終于上來,小厮熬了姜湯,特地送了進來。
謝昭寧将人扶了起來,嘀咕一句:“姜湯,喝了姜湯,你就好了,聽話。”
乍聽像是哄孩子,可對方年歲明顯比她大。
丹藥好喂,姜湯喂不進去。謝昭寧随手撩在一旁,拿起護心丸,又喂了一顆。
折騰一番,她餓了,想出去吃飯,又想起對方說的話——不準旁人碰我。
罷了罷了,在這裏吃。
吃飽喝足後,天色黑了,謝昭寧打算鋪床睡覺,擡頭瞧見對方面色發紅,她伸手一探,哦豁,發燒了。
認命的謝昭寧爬了起來,這回出門腦子壞了,竟然不帶婢女!
讓人打了冷水,擰了冷帕子,輕輕地放在謝蘊的額頭上。
來回換了三五回,高熱依舊不退。
謝昭寧有些慌了,讓人找個碼頭靠岸,趕緊找大夫。
小厮出門一趟,又回來說道:“公子,飄雪了,我們得返程回去,若是下游結冰,船行危險,容易出事。”
返程意味着,将有一天一夜無法靠岸,找不到大夫。
女子的命是命,一船人的性命也是命。謝昭寧反應迅速,“返程。”
小厮匆匆去了。
謝昭寧翻找出護心丸,還有一顆,不能随便給她吃了。
謝昭寧讓人打了冰水過來,丢了帕子進去,再撈出來,凍得謝昭寧跳了起來。
擰幹後,放在謝蘊的額頭上,“你別死啊、真的別死,你死在我的手上,我會做一輩子噩夢的。”
謝昭寧再度求爹爹告奶奶,不斷換着帕子,又擔心外面飄雪的情況,一夜不寧。
熬到天亮,燒沒退,雪停了,河水沒有結冰,撐到晚上就可以靠岸。
小厮們不管女子的死活,只要靠岸就好了。
晚間的時候,靠了岸,雪又大了,謝昭寧抱起重病的女子上了馬車,一路疾馳到了客棧。
大夫也來了,急忙診脈。
大夫觑了一眼芝蘭玉樹的少年人,道:“不大好,你是不是喂了什麽大補的藥。”
“喂了。”
“喂了多少?”
“兩顆,還有一顆,要喂嗎?”
“你想試一試,就喂,可能會浪費你的好藥。燒得時間太久了,試一試。”
大夫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提筆開藥方,“我開的藥,能不能喂進去,還要看她的求生意識,若是喂不進去,就是她的命。”
謝昭寧明白,救還是救,她拿出救心丸,熟練地喂了進去。
小厮拿藥熬藥,謝昭寧熬了一日一夜,困得不行,剛想阖眸,藥湯送來了。
掙紮了會兒,她還是接過藥,又是求爹爹告奶奶地求人家喝下去。
藥喂進去,無法吞咽,很快從唇角溢了出來。
謝昭寧嘆氣,她有什麽辦法呢。
“你喝下去,說不定你就活了,喝不下去,你死了,白忙活一場。我的手為了你都要生凍瘡了,沒辦法,我再努力一把,你要是死了,半夜別找我。”
謝昭寧咬咬牙,望着碗裏的湯藥,一鼓作氣,猛地喝了一口,正準備喂的時候,對方突然睜開眼睛。
淩厲的眼神吓得她吞咽口水,直接将嘴裏的湯藥吞了下去,病人沒喝,她自己喝了。
“你、你醒了。”謝昭寧小臉憋得通紅,苦得皺眉,清澈的眼裏帶着悔意。
少年人漂亮的臉映入謝蘊的眼眸裏,烏發紅唇,顏色靡麗。
誰家的好女兒出門扮作男子?
謝蘊醒了,目光清淩淩,少女憨笑一聲,唇角緩緩揚起一點弧度:“你醒了,自己喝藥。”
謝蘊盯着她:“你剛剛想做什麽?”
謝昭寧張了張嘴,地方目光恍若一泓被攪動的深潭,深不見底。
自己救人,好像成了犯人!
謝昭寧有苦說不出,脊背一寒,轉身就想走,愛喝不喝,我有什麽錯。
她還沒轉過身子,一只滾燙的手握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