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甘霖

第12章

12

數不清多少個黑夜白天，第三年初春的時候，方至缪回國了。

剛下了飛機，方樊東給他打來了電話。電話裏，方樊東對他說，何永蘭因為賭.錢被抓坐牢了。方至缪愣了一下，沒說什麽。

方樊東說：“回來吃個飯吧。”

“不了。”方至缪淡聲說，“我還有工作，等有空了再去看您。”

方樊東也沒堅持，就挂了電話。

方至缪和他親生父親沒什麽感情，他挂了電話，又看了眼自己前幾天訂的票，又靠回去補覺。

飛機穿過層層白雲，抵達終點。方至缪出機場打車回公寓，一路上，他的目光始終落在窗外。

潭市這三年沒變，方至缪看到了熟悉的事物，他打開窗戶，呼吸着外面的空氣，感覺身心放松。

方至缪拉着行李上樓，他走到門前，按開密碼鎖，對面的門緊閉，裏面沒開燈。方至缪走過去看了一會，他不知道于迦南是不是還住在這裏，他們已經三年沒有聯系了。

方至缪收拾好行李，換了身衣服，從汽車保養中心把車開回來。他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就往市中心開去。

劇院裏的觀衆井然有序的坐在觀衆席，方至缪挑了個角落坐下，大概等了半個小時，舞臺劇正式開始。

為首的是兩個年輕男演員，他們說了幾句臺詞，方至缪日夜思念的那張臉就出現了。于迦南身着劇服，他站在臺上，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英俊溫和，鎮定地說着演講詞。

方至缪脊背停直，目光緊緊追随臺上的于迦南。

這一刻，他才恍然如夢。原來這麽多年，他從未真正看過他的一場演出。

話劇接近結尾，于迦南配合兩個年輕演員演完最後一場，他目光不經意掃過觀衆席，猛地停住了。

其他演員發表完感言，快要輪到于迦南的時候，他接過話筒，接受來自觀衆紛紛投向自己的視線，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緩緩說：“感謝觀衆朋友們的觀看，這是我參演的第八場話劇，我很高興你們來參加。你們當中或許有看過我以往表演，也可能是第一次，但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表演。”

觀衆席爆發出轟耳的掌聲，方至缪坐在角落裏也跟着鼓掌，他清楚地認識到于迦南的執着、認真。

他配得上這些掌聲———

“今天到場的觀衆，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于迦南話落，臺下一陣起哄和唏噓聲。大家紛紛扭頭看，看看到底是誰。聽到這句話，方至缪驚訝的擡眼，隔着黑壓壓的人群撞上了于迦南的目光。

于迦南是什麽時候發現他的？

方至缪跟他對視一眼，忽然彎了彎眼睛。他對着于迦南無聲的說了句話：“恭喜你啊，于老師。”

不知道于迦南看沒看見，方至缪的位置有些昏暗。他也不在乎，于迦南看見他了就好。

臺下膽大的觀衆扯着嗓子說：“到底是誰啊？”

于迦南依舊看着他。方至缪心跳很快，他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掌心沁出了汗。

他很久沒有這種血液沸騰的感覺。方至缪清楚這都是因為于迦南。

他甘心，也情願。

“我要确認一件事。”于迦南笑笑說，“所以現在不能告訴大家。”

接二連三的哀嘆生響起，似乎都因為于迦南這句話感到失落和可惜。

忽然，原本聚焦在臺上的聚光燈調轉了方向，落在觀衆席倒數第二排的位置。衆人的視線跟随，看到一個半長發的英俊男人緩慢站起來，直直看向臺上的于迦南。

“于迦南。”方至缪大聲說，“我現在很想做一件事，我給你個機會，你想聽我的說嗎？”

觀衆再次響起掌聲，無數人高升吶喊，起哄。

于迦南看着方至缪的臉，他大腦無法做出任何思考，只是過了幾秒回答他：“你說。”

方至缪走到觀衆席第一排，仰起頭看他，過了很久，他從兜裏掏出一個方形藍色絲絨盒子。

看清他手裏的東西，于迦南瞳孔猛縮。站在他身後的演員們也驚呆了，這架勢分明是要向于老師求婚啊！

方至缪打開盒子，一枚精致的戒指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他脖頸揚起，迎上于迦南垂落的視線，坦蕩如砥：“我想和你結婚。”

觀衆席的吶喊聲從未消退，可于迦南只聽到他說：“我愛你。”

于迦南朝他走過來，他站在演講臺邊緣，然後單膝跪地，與方至缪平視，他說：“好，和你結婚。”

方至缪手裏的戒指盒被拿走，于迦南拿出戒指戴在他無名指上。聚光燈再次落在頭頂，于迦南牽起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他的手指，這個動作讓方至缪的戒指更加耀眼。

仿佛他是給所有人都看清楚。

終于。

他要和于迦南結婚了。

原來，我這麽愛你。

回到公寓，于迦南給他做了頓飯。方至缪吃完就和于迦南抱在一起，他躺在于迦南懷裏，得意又狡黠地說：“是不是很驚喜？”

于迦南低頭吻住他的唇，低聲說：“我很開心。”

很開心你能回來。

很開心我們還能見面。

很開心我們要結婚了。

很開心你愛我。

方至缪打開手機，翻出日歷，仔細地看：“我們得選一個吉利的日子。”

“明天就去領證。”于迦南說。

方至缪愣了下，啊了聲。他沒想到于迦南這麽急。

“我還要見你父母嗎？或者去你家看看…”

于迦南咬了下他的唇瓣，方至缪吃痛了下，但是沒躲開。于迦南說：“我等不了了。”

方至缪看着他，忽然沒話說了。過了一會兒，他戳了戳于迦南的臉，想起什麽，輕松地笑道：“老實交代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于迦南垂着眼，絲毫沒有被戳穿的窘迫：“你都看到了？”

“嗯。”方至缪說。

他看到了于迦南房間裏的照片，那是他高中時拍的。也看到了他剛成立工作室時的第一部影集，也看到了很多張從潭市去美國機票的購買記錄。

原來，這三年裏，于迦南偷偷看過他很多次。

方至缪捏了捏他的下巴，說：“我還以為你那麽狠心，一次都不來看我。”

“不是。”于迦南蹭了蹭他的掌心，嗓音柔和，“我不想讓你分心。”

方至缪看了他很久：“我實現你的願望了。”

“謝謝你。”于迦南啓唇，“你很棒。”

方至缪不吃這一套，他眼眶濕潤，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于迦南伸出手，接住了。

“我這麽愛你，你也只能愛我。”

“只愛你。”

逢你，久逢甘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