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甘霖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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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迦南坐在昏暗的客廳，他指尖夾了根煙，放進嘴裏抽了口，煙霧徐徐上升。

房門開着條縫，于迦南擡眼，他毫不費力地看見對面緊閉的房門。他腦子裏不斷出現方至缪被別人親吻臉頰的場面，眉心突突直跳。

那人是他的男朋友嗎？還是哪個和他一樣被甩了的前男友？

于迦南被煙霧嗆到，他咳嗽幾聲，雙眼濕潤。

他很少抽煙，确切地說，他讨厭抽煙。可方至缪喜歡，他也跟着做他喜歡的事。

于迦南坐了一個小時，終于，對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啪嗒——

微弱的光洩進來，照亮于迦南的半張臉。

方至缪和比他矮一些的男人走出來，男人和他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方至缪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回去。

門被關上，于迦南陷入寂靜的黑暗中。片刻，他站起身，打開客廳的燈，雙眼被刺得有些睜不開。

明天還有一場表演，他必須要好好休息，但于迦南卻全無睡意，他從專門備藥的櫃子裏翻出瓶安眠藥，磕出一粒放進嘴裏，生嚼咽下去。

手腕一股濃重的煙味，于迦南仿佛條件反射似的，他擡起手，同時低下頭，鼻尖嗅了嗅那股苦澀的味道，像做過很多次一樣，他面無表情放下手，轉身回了卧室。

方至缪一夜失眠，他沒想到羅琛會從美國飛回來找他，求他複合，這讓他措手不及。

當一段感情藕斷絲連，才是讓方至缪最害怕的。他是喜歡他們的，新鮮感最多保持三個月，所有的熱情便會随之消失殆盡，只剩下冷落的疏遠。

方至缪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他做得決絕，哪怕對方恨他，他也不希望對方愛他和他糾纏至此。

所以他這次和羅琛徹底斷了，以保證不會再出現今天的情況。

方至缪抽着煙呼出一口氣，他知道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就像當初他喜歡于迦南那樣，到現在看見他還是覺得別扭。

所以他聽到那些人議論他的話，他總覺得是自己的錯，于迦南和他天差地別，他有大好的前途，而不是為了他停留。

方至缪和于迦南提分手，他是回避的。所以他只是在手機上給于迦南發短信，很簡單的五個字：我們分手吧。

于迦南很久都沒他，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看見。自那天後，方至缪再也沒見過他，他原以為于迦南已經接受他們分手的事實，礙于面子才不會來找他，可方至缪忘了，于迦南在他這兒根本沒有面子一說。所以當于迦南找他，逼問他時，方至缪還沒反應過來。

當時下了周五的課，方至缪毫無例外的睡了一下午，等他醒來時，教室已經沒人了。

他口裏嚼着草莓味的泡泡糖，插着兜慢悠悠推開教室後門，結果就看見站在外面的于迦南。

他穿着和方至缪同樣的校服，身形挺拔修長，背着書包，不知道站了多久。

方至缪咀嚼的動作慢下來，不知道怎麽的，他就在于迦南的目光下，愣是沒有轉身無視他。

當然也無法無視。于迦南往前一步，拉近和他的距離，他聞到了方至缪身上一股煙味，隔着半米寬的距離傳過來。

方至缪和他對視片刻，他率先開口：“你來幹什麽？”

距離方至缪和他提分手那天，已經過去一周了。他實在想不出于迦南還能有什麽事來找他。

于迦南注視着他，目光沉沉：“找你。”

方至缪遲疑：“找我…幹什麽？”他無形中把剛剛那個問題又問了一遍。

但是于迦南已經回答了他。他反問：“為什麽要分手？”

因為要參加物理競賽，所以于迦南參加了學校組織的物理強化訓練營，全封閉管理，期間不讓使用手機等電子産品，所以當于迦南重新打開手機和方至缪聯系時，愕然看見了對方發來的信息，時間在一周前。

在那之前，于迦南認為方至缪在鬧小脾氣，因為他們當時似乎在冷戰。所以于迦南下意識以為方至缪還在生他的氣。

他碰了下方至缪垂在身側的手，卻被對方躲開了，這種躲避似的動作讓于迦南皺了皺眉。

還沒等他開口，方至缪便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于迦南，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你沒看到我給你發的信息嗎？”

“抱歉。”于迦南唇色發白，“我去上課了，沒帶手機。”

差點忘了和回事，方至缪懊惱地想。于迦南上課的地兒不讓帶手機，所以他才看到他發的信息，然後立馬過來找他？

果然，方至缪心想，他還以為于迦南多能沉得住氣。搞得他這些天心神不寧的。

“你看到我給你發的短信了吧？”方至缪說。

于迦南就站在那兒，看着他不說話。平時挺溫和的一男生，此時目光卻有些隐晦。

方至缪看不懂于迦南的眼神。怎麽說呢，形容不來，怪瘆人的。

良久，于迦南才說話，他的嗓子啞了：“方至缪，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

“對不起。”

“我說了沒有生氣。”

“對不起。”

這下真把方至缪惹怒了。他一把拽住比他高一些男生的領子，狠勁往下壓了壓，于迦南順從的彎下身，臉頰擦過方至缪的臉頰，明明是一個極其暧昧的姿勢，卻在此刻顯得尤為僵硬。

方至缪趴在于迦南耳邊，吐氣帶着淡淡的草莓味，是他剛吃的糖。他壓低聲音，道：“我不喜歡你了行嗎？你太無聊了，跟你談沒意思，我想找別人了，這個解釋可以嗎？”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于迦南的脊背繃緊，全身僵硬，臉色似乎也發白。

方至缪本來以為說出這些話會讓自己舒服點，可眼下看着于迦南的臉，他忽然覺得心裏憋着一口氣，又酸又脹。

那又能怎麽樣？話都說出去了，沒有回頭的道理。

方至缪說完轉身離開，半點眼神都沒分給沉默的于迦南。

他邁開腿走了兩步，手腕就被一股力拉住了。談不上多大，但方至缪雙腳不聽使喚的停下來，他回頭，對上于迦南有些泛紅的眼睛。

即使這樣，他開口說話的聲音卻聽不出任何異樣。

“你可以找別人，怎麽樣都行…別分手行嗎？”

言下之意，只要不分手，你可以做任何事。

方至缪被他這一番弄得無措又尴尬，他臉上冒着熱氣，偏偏對方一臉認真。方至缪一把甩開他的手，什麽也沒說，朝樓梯口走去。

他背影決絕又潇灑，這次，于迦南沒有追上來。

當時的方至缪甚至想告訴于迦南，如果他拉着他的手再用力一些，說不定他就留下來了呢？

方至缪還是走了。他們分手的第一個月，方至缪去了美國，并在那裏參加了高考，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學了攝影有關的專業。

關于于迦南，他的記憶在方至缪腦子裏淡去了，他有時候甚至不會想起還有于迦南的存在。

早晨沒什麽胃口吃飯，方至缪熱了杯牛奶，一飲而盡。今天要去工作室拿些材料，方至缪換好衣服，拿着車鑰匙出門。

他推開門的時候，對門也同時被推開了。方至缪聽到動靜擡頭，他看到站在門口，穿着黑色家居服的于迦南，面無表情盯着他。

方至缪蹲下身系了個鞋帶，他穿了件白色衛衣，淺色牛仔褲和白色球鞋。二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像一個青春四射的學生。

方至缪壓下心中的煩躁，将昨夜腦子裏回想的場景抛之腦後，揚起嘴角，對他說：“早上好。”

于迦南朝他點了點頭，說：“去幹什麽？”

“去工作室拿東西。”

方至缪說完，兩人突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方至缪正想撒丫子走人，卻瞥見于迦南朝他走了過來，兩個人的距離瞬間拉近，于迦南的臉被放大，吐息間似乎有一股微涼的風吹過面頰，方至缪聽到他說：“昨晚沒休息好嗎？”

方至缪微擡起臉，對上于迦南垂下來的目光。他們的鼻尖不過十幾厘米的距離，呼吸像是交纏了一瞬，方至缪忽然晃了眼，他想，可能是走廊的燈太亮了吧。

于迦南直起身，他們又恢複了之間不近不遠的距離，方至缪有氣無力地說：“可能是吧。”

“那你好好休息。”于迦南眼睛彎了下，溫和毫無攻擊性，“不要一直工作，太傷身體。”

方至缪弱弱地點了點頭，于迦南提着垃圾袋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他呼出口氣，覺得自己鼻尖全是于迦南靠近時沐浴露的香氣。

還挺…好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