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晚些時候，回到家，陳昭昭給陸澤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她聽到那邊有一些……水聲。
“你在……”
“……洗澡。”
她忽然有一點尴尬，默了默，才笑道：“怎麽洗澡還拿手機？”
“怕你找我。”
如此被重視，讓陳昭昭感覺有點陌生，她的第一反應是，陸澤在讨好她。
馬上又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到。
不過她是真的無法判斷他話中的真假，只不過既然已經選擇好好享受戀愛，她願意視為真的。
“那你先洗澡吧。”
“沒事，你有事就說吧。”
她将剛才回家的事說了一遍。
“其實也不用這麽急的。”話雖如此，聽陸澤的語氣，他明顯是高興的。
陳昭昭走到陽臺上，吹着清涼的晚風，聲音輕輕柔柔的。
“要請我爸幫忙，遲早要說的。過幾天我爺爺過生日，已經跟我爸說好帶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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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笑了起來：“那也好。既然這樣，明天我帶你回家看看。”
他說得輕巧，陳昭昭卻很是一驚。
“這麽快嗎？我怕我應付不來黎長征。”
嘩嘩的水聲裏，陸澤的笑聲更明顯了一些：“當然不是他那邊，是我家。”
*
第二天傍晚，陸澤來接她。陳昭照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深藍色的半裙，頭發放下來，看起來十分溫婉文靜。
陸家與她住的地方正好完全是兩個方向，差不多橫穿整個北城。兩人出發時西邊還有餘晖，臨近陸家時，已經是萬家燈火。
這是一片很老的小區，相比于燈光璀璨的市區，這裏連路燈好像都要更黃更暗一些。
陳昭昭跟着陸澤沿着逼仄的樓梯上樓，總害怕一不小心就會踏空。
樓道裏的光也很暗，二三樓之間那個燈泡一直在閃，看來離壞掉不遠了。
好在他們在二樓就停了，不受那盞燈的影響。
這一路，兩人都出奇的沉默，并沒有多少情侶之間的親昵。
門打開，裏面站着陸奶奶，姜有娣，兩人面前，還擠着一個十歲左右的陸伽。看到她，她們都笑了。
陸澤應該提前打過招呼，大家的笑容裏雖然涵義各異，卻都并沒有驚訝之色。
陸伽最先撲上來，親熱地拉住陳昭昭一只手，拽着她進屋。
“昭昭姐姐，快點進來啊。”
陸奶奶也跟着把她往裏面讓，那邊姜有娣早已經過去倒水給她。
三個人裏，陸奶奶略微老了一些，不過和五年前相比，倒不是十分明顯，反而是姜有娣，頭發白了不少。變化最大的是陸伽，陳昭昭記憶裏還是個幼兒園的小朋友，現在都已經變得近似少女的模樣。
她倒是比小時候還更自來熟，一直挨着陳昭昭說話，問個不停。
她倆說話時，陸澤和陸奶奶就在一邊笑看着，姜有娣正在廚房裏炒那幾個熱菜。
“昭昭倒是沒怎麽變。”陸奶奶說。
正在往桌上端菜的姜有娣看陸澤站起來，似是想要去幫她，忙擺了擺手，笑着跟陸奶奶說：“還是變了一些，比以前更文靜了。”
陳昭昭一直微微笑着。
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的外表變化不算太大，大概因為這些年一直在讀書，不過高中時的确要活潑一些，現在整個人少了幾分活力。
姜有娣做的菜，還依稀有一點記憶裏的味道，陳昭昭吃了幾口，就笑着誇了幾句。
倒并不完全是出于禮節，記憶裏陸家的飯菜一直十分香，大概是因為飯桌邊總是很熱鬧。那是她以前及之後都再沒有機會碰到的，所以格外多了一點懷念之情。
離得遠，回去還要蠻長時間，陳昭昭沒有久留，不過還是答應了陸伽，以後會經常來看她。
返程時，陳昭昭依然十分安靜。
她這幾年安靜慣了，今晚陪陸伽說了這麽多話，已經算是意外。
“伽伽一直很惦記你。”陸澤說。
陳昭昭偏過頭，嘴角微彎，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笑得有點假，因為她無法分辯陸伽的熱情是出于真心，還是陸澤授意。她已經不是四五歲的小女孩，陸澤如果有意讓她做點什麽，陸伽是可以配合的。
這個念頭閃過，陳昭昭又一次被吓到。
她忽然覺得自己可能出了一點問題－－她是真的已經無法再全心全意相信陸澤了。
車子停在樓下，安全帶咔噠一聲松開，陳昭昭剛要開門下車。
“昭昭。”
她停下，偏過頭看着他，等着陸澤開口。
車裏光線很暗，陸澤的表情有一點模糊。他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上去早點睡。”
“好。”在他收回手時，她的身體忽地往前一傾，碰了下他的嘴唇，“晚安。”
陸澤好像是笑了，可惜笑容太淡，看不分明。
大概他也發覺她的冷淡，幸好沒有戳穿她。
陳昭昭既慶幸，也有一種淡淡的憂慮。
為什麽不戳穿她？
*
說不上為什麽，陳昭昭覺得，陸澤帶她回家，是想借着那三個家人，勾起她的回憶，可惜那晚她反應有點冷淡，大概是讓他失望了。
後面兩人每天都有聯系，但又帶着一點形容不出的疏離，直到陳爺爺生日那天，陳昭昭主動給陸澤發了條微信。
【晚上要去我爺爺那邊。】
陸澤隔了一會兒才回過來。
【好。】
這樣簡單到極致的一個字，讓陳昭昭一時不知道該再說點什麽。
最後只好放下手機，開始給自己挑衣服。
*
第一次回魏家，陳昭昭覺得自己不應該空着手，好在陳茹錦已經提前幫她選了份禮物。
陳昭昭跟着魏青嶼過去，陳茹錦并沒有同去。
這是她和魏青嶼說好的，只戀愛，不應付對方親朋。就算當年她跟甄文漢結了婚，她也是一樣這麽随性，雖然她其實有情商有手腕，連甄婷這種叛逆刺頭都能和她有說有笑。
不是整壽，今晚的生日宴更像是一場家宴。老爺子八十多歲，身體尚算硬朗，精神矍铄，并不是陳昭昭想象中那麽嚴肅。
老爺子共有五個子女，魏青嶼居中，上面兩個哥哥，下面是一對雙胞胎弟弟妹妹。
說來也是怪事，這麽大一家人，竟然只有陳昭昭一個女孩子。
兩位伯伯家是兩個堂哥，叔叔和姑姑家的孩子，竟然都比陳昭昭大，也是哥哥。就連大堂哥和二堂哥家生的，都是男孩子，其中二堂哥家的，還是一對雙胞胎。看來魏家是有生胞胎的基因。
因為是萬片綠葉中唯一的一朵小花，又是第一次回家，老爺子今晚格外給了陳昭昭一點關注。
這麽一幫人裏，陳昭昭完全不覺得自己優秀。整個魏家，只有魏青嶼走了藝術條路，其他叔伯和姑姑，不是入仕，就是經商，且都做得極成功，有個嫂子走學術路線，年紀輕輕就很有名氣。
陳昭昭覺得這幫人，都有很深的城府，男人們不管是豪爽還是內斂，女人們不管是溫婉還是精幹，個個都顯得很靜，有一種四平八穩端着的感覺。就連幾位嫂子，年齡上并不比陳昭昭大多少，卻都自有一種沉着的氣質，看得出很有教養。
所有人，沒有人好奇陳昭昭為什麽會來，也沒有人好奇陳茹錦為什麽不來。
陳昭昭好像能理解媽媽為什麽堅持不肯進這個家了。
她那種自由慵懶的人，是不适合出現在魏家這種處處彰顯着“規矩”二字的家裏。
席間陳昭昭陪着喝了一點桂花酒，等到放筷子時，臉上已有幾分桃花色。
陳爺爺說了一句“照張相吧”，大家就很有默契地坐好站好，看來這是這個家裏的保留節目。
陳昭昭第一次出現在合影中，不知道自己該站哪裏比較好，結果就聽陳爺爺說了一句：“昭昭陪着我坐吧。”
大家仍然沒有什麽明顯的情緒，陳昭昭悄悄看了眼魏青嶼，見他點頭，這才挨着陳爺爺坐下。另一邊是兩個才一歲多的雙胞胎，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家夥擠在一張椅子上，一臉懵懂地看着鏡頭。再兩側，就是伯母嬸嬸和姑姑，大伯母懷中坐着她的小孫子。
簡而言之除了小孩子和陳昭昭，能坐到前排的，全是女性長輩。
後面正中間，才是男性長輩，兩側是堂哥堂嫂們。
一大家子全部坐好，老爺爺忽然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話。
“老三，過年時，看看茹錦要不要過來？”
魏青嶼愣怔了一下，很是恭敬的：“好的，我問一下。”
老爺子沒計較他只是“問一下”，沒有一口答應，好像他也只是那麽随口一說，然後這個插曲就很快過去了。
回去路上，魏青嶼将剛才那張大合影發給陳昭昭一份。
“你應該用得着。”
陳昭昭想到了陸澤，覺得爸爸看似潇灑不羁，其實內裏也遺傳了魏家人那種不動聲色的精明。
她握着手機，打算立即給陸澤發過去，想了想，還是先編一段文字。
剛将“你應該用得着”打完，陳昭昭又飛快删掉，蹙着眉沉思了一會兒，換了一種輕快的語氣。
【爺爺家今晚的飯不如上次好吃，還好桂花酒比上次的好喝。】
【我頭到現在還有點暈，還好餓。】
【不過兩個雙胞胎小侄子好萌啊。】
【給你看看】
然後才是那張大合影。
哪怕是陳昭昭也知道那張合影的份量，黎長征和陸澤肯定更清楚。
*
陸澤剛回國，黎長征最近一段時間總愛将他帶在自己身邊。端着酒杯和人寒暄了一晚上，陸澤輕輕地揉了揉略微有點僵硬的臉，轉頭又和某位剛剛認識的同輩微笑着點頭致意。
正好這時收到陳昭昭的微信。
點開，不由一笑。
黎長征和幾位朋友相談甚至歡，見到陸澤拿起手機瞟了一眼，眼裏多了一點笑意，頓時來了興趣。
“怎麽了？”他走到陸澤身邊。
陸澤将手機遞到他面前。
黎長征看了一會兒，臉上一點點堆起笑意。
“別怪爸爸不提醒你啊，這暗示已經夠明顯了。”他輕拍陸澤的肩，意味深長地一笑，“還不趕快過去找她，搞不好今晚可以給我添個孫子了。”
陸澤笑容裏有幾分得意：“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