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七澤仙君墜瘋魔道②
七澤仙君墜瘋魔道②
奸細什麽的最是讓人頭疼了,連續找了将近一個月,就算是神也該找累了。于是某天奚晚林偷偷溜下了山,去了往常都會去的店家裏買了一瓶不勝清寒喝。
旁邊桌有一女子看着奚晚林的明心派紋樣衣裳,不屑的哼了一聲。
奚晚林這幾天正煩躁着呢,一聽有人找茬,直接就炸了。
他臉上帶着笑意:“不知我在何處得罪了閣下,竟然這樣嫌棄我明心派?”
對方嘆了一口氣:“明心派啊,淨是負心的男子呢。”
奚晚林忍着怒火耐心問:“姑娘說這話,可得有憑證!”
“之前的妖獸之禍,閣下應當還記得吧?為首的百妖之王,就是我的主人。明心派的許英為了登上掌門之位,蠱惑了我的主人,讓她發動了那場浩劫,而後許英再鎮壓妖獸有功,被立為掌門。” 那女子又嘆了一口氣:“哦呦,真是好手段呢。”
奚晚林愣住了。
這麽多年,他是隐隐約約有聽說過這些傳聞,也私下見過幾次許英和外族人聯系。可是…
“怎麽…怎麽可能…”奚晚林的聲音漸漸的弱了下去:“那場浩劫,整個西南幾乎無人幸存,我明心派怎麽…怎麽會…”
周圍人來人往,無人在意。小店裏喧嘩嘈雜,溫暖熱鬧。可是奚晚林卻整個人都冷透了。
他的手按在影血刃上,低聲問道:“你是何人?”
“很快你就知道了。”對方說完,忽然手一揮,一陣迷香撲面而來,奚晚林心裏頓時漏掉了一拍,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整個小鎮都被血腥的氣息給籠罩住了,奚晚林勉勉強強的爬了起來,走出屋子後,映入眼簾的,是幾乎和浩劫過後一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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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派的弟子正在把屍體安頓在街頭,整整齊齊,竟有十數人。
此處距明心派不過數百米,幾乎可以算是明心派山門前了,怎麽,怎麽可能有這樣悲慘的事情?
“奸細…奸細…”
奚晚林握緊拳頭:“有奸細…是奸細做的…”
他慌神,想飛回明心派,找許英商量清楚,卻狠狠地撞上了結界。
“嘭”的一聲,正在周圍警戒的弟子瞬間圍了過來,尖刀指着奚晚林的時候,有人才認出他,慌忙問道:“是七澤君嗎?”
衆人一陣肯定:“是七澤君!”
“七澤君,您怎麽在這兒?”
“發生什麽事情了?”
“七澤君,為什麽鎮上會遭遇此等血災?”
奚晚林不知道,他按着太陽穴:“你們先安頓好這些遇難者,掌門何處?”
他們面面相觑,半晌還是一個領頭的弟子說道:“我們來此只是排查有無可能危害明心派的隐患,設下結界也是為了防止別人看到,待到我們排查完畢後,就會把此處的人盡數滅口,屍體則是轉移他處。”
奚晚林驚呆了,他詫異的問:“為什麽!?你們瘋了嗎?”
“禀告七澤君,此等醜聞,是斷斷不可發生在我明心派的地界上的,這也是掌門的意思。”那小弟子說道:“按掌門的意思,可把這些人扔在別派地界內,屆時會對我們有利的,”
奚晚林沒有說話,他也說不出話來了。這小弟子不像是信口開河的樣子,更何況這辦事風格像是許英的手筆。
如此一來,一場可能正道內對明心派的口誅筆伐反而成了別派的劣勢,明心派反而可以趁機獲得好處。連追查兇手的身份的功夫都省了。
奚晚林沉下臉:“掌門何處?”
那小弟子說道:“掌門說他要靜修,要我們辦完事情後再聯系他。”
奚晚林知道他會在何處了。
他轉身就來到了後山的禁地裏。
這裏只有本派掌門才能進入。
曾經他們的師傅也告訴過奚晚林進入這裏的方法。但他知道許英是個愛多疑的人,所以從來都不會越界,私自來到這裏。
但今天奚晚林氣上心頭,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他大手一揮,直接打散了屏障。
許英正端坐在裏面,似乎料定了他會進來似的,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許英沉聲道:“你這些年頻頻私自下山,裏外觊觎着掌門之位,如今更是直闖只有掌門才能進入的聖地。”
奚晚林才不顧那些:“師傅當年并未明說掌門之位傳給誰,你能坐穩今天的位子,只不過是我謙讓罷了,相信你能仁慈。現在看來,竟然是我妄想了!”
“是你僭越了才是。”
話音剛落,許英驟然淩空而起,手持鎮派之寶明心劍,大手一揮,飛揚的劍氣直奔而來。
幸好奚晚林反應夠快,抽出影血刃就擋住了。
面對許英的出手,奚晚林毫不意外。
這些年許英對自己的謙讓一直心有芥蒂,擔心自己随時偷了他掌門的位子。
兩人打鬥的光亮照亮了四周,奚晚林仔細一看,發現這門派禁地內竟然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封印。
這封印明顯是最高級別的封印,連上古神獸來了都得寸步難行,奚晚林難以置信的問道:“這是哪裏來的封印!?前幾年還沒有的,你封住了什麽東西?”
許英的眼底泛起了一股陰詭,他依舊波瀾不驚的說道:“你竟來過不止一次了?我的功法現在只差一步,就可以大成了。我馬上就要成仙了,師弟,你該高興才是。”
“往年成仙之先輩,無一不是身處亂世,如今太平盛世,你何來的機會登仙?”奚晚林質問道。
一語說完,奚晚林心裏也多了一個隐隐的猜測。
洞內昏暗無光,只有注入了靈力的一盞長明燈亮着。
昔日許英正派的臉龐如今也染上了陰影,顯得像惡鬼一般。
“明心派七澤君,罪無可恕,竟擅自修習邪術,勾結異域魔教,将三千惡鬼在中原釋放,死傷無數,其心可誅!”許英狂妄的高喊着。
“你在說什麽糊塗話?”奚晚林質問:“我對明心派的心,天地可鑒!”
“天地可鑒,可惜天地不會說話。”許英獰笑着說完,一股漆黑的邪氣直接将奚晚林打飛在地:“明心派從此,再無七澤君,奚晚林魔頭,人見誅之!”
奚晚林覺得自己今天應該是不勝清寒喝多了,根本趕不上許英的速度,他只看見許英将身後的詛咒一解——
無數惡鬼鋪天蓋地的襲來,将他撲倒在地後又直奔西南方而去。
“西南方,是封印昔年妖獸的地方。”奚晚林笑了:“真是,不擇手段啊。”
“為了掌門之位,鏟除異己罷了。從今天起,你被逐出明心派了。”許英光明正大的攤手道,完全忘了,昔年老掌門是想把位置留給奚晚林的。
奚晚林沉默片刻,而後忽然悲傷的笑了:“不用你說,我也打算叛出這正道了。這些年我小心翼翼的尊你,敬你,視你為兄長,為九五之尊,卻只換來了這麽個結果。”
空氣中滾燙又熱烈,卻只有奚晚林的心是冰冷刺骨。
他擡頭看了看周圍的景色,這讓他曾經熱愛的明心派。
奚晚林心猶如一千根針被紮着似的,鑽心的疼。他的耳邊陣陣耳鳴,仿佛千百道亡靈在呼喚掙紮。他知道,這是心魔的聲音。
修仙之人,時時刻刻都會用功法壓制着自己的心魔,防止自己堕入邪道。不過此刻的奚晚林也無所謂了,他手一擡,就解開了壓制的咒法。
“出了此門,明心派弟子,見一人,殺一人。”
奚晚林淡淡的說道。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只是拜在明心派門下,尊他師傅為師尊,履行承諾,恪守規矩罷了。
如今,卻也再也無需遮掩了。
适才許英身邊靈力閃爍,肯定是将剛才的話廣而告之了吧。
他眼神中閃爍着寒光,轉身離開。
許英在他身後,低聲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
明心劍驟然出鞘,擦着奚晚林的脖子飛速劃過,他往旁邊一閃,許英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明心劍又折返而來,這一次,奚晚林竟然沒有躲開。
吃驚之餘,許英更是大喜,他用盡全力,直接一劍刺穿了奚晚林的胸膛!——
下一秒,奚晚林竟然化身成滿天飛花,洋洋灑灑的落了滿地。
許英驚呆了,幾乎是同時,他的身後驟然響起破空聲,許英頭皮發麻,幾乎是憑借着下意識才挪動身體。
可他還是沒躲過,奚晚林手持影血刃,直接一刀落在了許英左手的手臂上,許英的一條手臂,直接□□脆利落的斬了下來!
斷臂噗通一聲落在地上,許英幾乎是站不穩,痛苦的哀嚎着:“風刃妖斬!?你竟然會風刃妖斬!?奚晚林!奚晚林!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奚晚林毫不在意,轉身就從禁地中踏足而出。
空氣中彌漫着血腥的氣息,他的身上也沾染了許英的鮮血,飛濺的滿身都是,甚至臉上也有。
禁地外的弟子早已得了消息,團團圍了上來,奚晚林掃了一眼,都是許英座下的弟子。
有人握着劍刃:“奚晚林,不準走!”
有人咬牙切齒:“正道叛徒,留下命來!!”
身後響起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奚晚林猜的到應是許英,有人驚呼:“掌門!你怎麽了!?誰傷的你!?”
奚晚林不等許英回答,就率先搶答道:“是我,我傷了你們明心派的掌門。”
他的臉上帶着森森笑意,仿佛心裏在打量着其他別的事情似的。
有人痛心疾首:“七澤君,你何苦至此啊!”
許英斷臂上的血跡滴滴答答,落了一路。他的頭發也亂了,一副惡戰後将死的模樣。
“奚晚林!正道叛徒!不要讓他活着走出這裏!!!”許英拼盡全力,聲嘶力竭道:“擺陣!!誅殺奚晚林!”
奚晚林的目光如炬,猖狂的笑道:“來吧!來吧!”
不等衆弟子出手,奚晚林率先持刀,直接沖入人群,一刀砍下了一個弟子的頭顱。
那腦袋落在地上,滾了幾下就停住了。
殘忍至極!
衆人剛才還覺得奚晚林只是和掌門鬧了矛盾,這麽一下,才發覺奚晚林竟然是真的瘋了。
他雙眼血紅,落刀時毫不留情,殺伐果斷。仿佛就是天生的邪魔。但他對這些弟子劍術的了解,又好像時時刻刻在說,他就是那個不染凡塵的七澤君。
明心派是劍修,只有七澤君一派寥寥數人才是刀修。所以衆人對奚晚林的刀法可以說是毫不了解,幾乎是從來都沒見過的程度了。
可截然相反的是,奚晚林雖然修刀,但他師傅是劍修,他從小刀劍皆有了解。所以明心派劍術,他是了然于胸。
更何況,奚晚林還是明心派的長老師尊,這樣的情況,就導致幾乎數十人久久圍攻不下。奚晚林一人幾乎打的他們一敗塗地。
影血刃不斷地刺入胸膛,再抽出,斬斷頭顱。
那天,奚晚林第一次發現,影血刃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當有鮮血長時間浸染的時候,刀身上就會出現惡鬼的影子。
轉眼間,衆弟子已經倒了一地了。
奚晚林殺紅了眼,不管來者是誰,統統斬于刀下。
直到,再也沒人站在此處攔着他,他才大踏步地下了山。
那天,衛景輝不在明心派,當他回去後,已經是第三日了。奚晚林座下弟子本就不多,許英把大部分都逐出了門派,只留下了陸扶一人,當了外圍門生。
衛景輝則是被許英單獨叫去見面了,談話的內容天下人都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從那天起,衛景輝就脫離了奚晚林,改拜許英為師了。
入了魔後的奚晚林和往常比當真是截然相反,從前愛喝酒卻要遮遮掩掩,如今也無需遮掩,日日在酒館裏喝的酩酊大醉。
顏河就是他在酒館裏認識的,顏河身處青偃寺,寺中存有大量邪道之法,顏河隔兩天就會給他帶幾本,奚晚林天賦也高,沒幾日就把邪道之法學了個透徹。
那日,顏河問他:“你學這些邪法做什麽?”
奚晚林沉默半晌,而後回答:“如今我心脈已亂,只能修這些邪法了。待來日經脈寸斷,也能有個法術可用。”
“只要你不主動去明心派,應該就不會落得那麽個結果。”顏河托着下巴分析道。
奚晚林卻沒有回答他,血色的瞳孔裏寫滿了決絕與殺意。
會有這麽一天的。
中原各處的酒都差了些味道,他還是想念不勝清寒的味道。
天色也晚了,奚晚林頭暈乎乎的,踩着仙劍,落在了一處門派前。
衛景輝在大街上就好像隐隐約約的看見了奚晚林的身影,他狐疑着,隔着老遠,一路追着。
這是個小門派,奚晚林直接落在了院子裏,周圍人大吃一驚,紛紛驚呼,質問他的身份。
奚晚林撩起了自己的頭發,笑着問道:“可認識我是誰呀?”
他眼角下的痣清晰可見,猶如妖孽一般附在他的臉上。
有人瞬間認出來了:“是奚晚林!正道叛徒!”
奚晚林哈哈大笑,借着酒勁,他像瘋了一樣:“是我!近日,本魔頭将通靈術改進了一下,還未曾試驗,今日到此,煩請諸位幫我試驗一番!”
通靈術,也就是個和亡者說話的一個小法術嘛,還維持不了多久。
衆人一陣困惑,有人摩拳擦掌,準備生擒了奚晚林。
但是奚晚林卻将通靈術改了一下,改成了一個十成十的邪術。
奪生人魂魄,召死人怨靈。
衛景輝趕到的時候,這戶人家裏已經沒有活人了,他只看到數十個妖鬼在吸收着滿院的怨氣和精血。
滿滿一院子,到處都是屍體,死相無一不是驚恐害怕。有些屍身甚至不完整,斷手斷腳到處都是。
人間煉獄,不為過。
在漫天血色中,一個人影站在其中。
衛景輝顫抖着手,他握緊了鎏明劍,卻沒有出鞘,他不可置信,顫抖着聲音問道:“奚晚林…”
奚晚林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回頭一看,忽然就笑了。
“好久不見,聽說你已經是許英門下的得意弟子了,恭喜。”奚晚林扯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為什麽要這麽做?”衛景輝問道:“這些人,是你殺的?”
奚晚林大方的承認了:“正是,哈,我新改進的通靈術,如何,還不錯吧。”
這是師徒二人,自從奚晚林叛出正道以來,第一次見面。
奚晚林像個瘋子一樣,用力吸了一口怨氣,他的心神似乎也開始恍惚了:“真是甘美哪。”
“你何苦至此?”衛景輝有些痛心疾首道:“就算正道不容,也可以做個凡人,平平安安的度過此生。”
有些好笑。
許英是不會放過他的,而且,他不甘心就這麽咽下這口氣。
明明是許英作惡在先,與妖獸勾結,栽贓嫁禍與他,他此生是發誓要殺許英的。
“你們既然已經喊我妖邪魔頭了,總不能指望着我做好事吧?”奚晚林反問道:“天地尚且不仁,這些人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與我做養料,還能多些貢獻,你說呢?”
衛景輝沉默半晌,他無言以對,只是盯着奚晚林看。
從前在明心派,奚晚林總是穿一身白衣,不染凡塵。如今卻換上了黑色的衣裳,身上也多了許多的配飾。像是苗疆人似的。
“別修邪道了。”衛景輝顫抖着聲音說道。
他知道奚晚林是不會聽的,可他還是幾乎哀求着說了出來。不知是懇求,還是祈禱。
奚晚林不想理他,轉身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