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祭妖為神
祭妖為神
天鳴寺最靈驗的那尊神像一夜之間轟塌了，對于真相那是衆說紛纭，有的說是道觀觀主偷工減料所致，有的說是神像應了太多人的許願嫌棄香火給得太少故此一怒，有的說是神像來歷不明乃妖像被仙子下凡摧毀……
說得是有鼻子有臉的，然而世間之人往往更願意相信傳奇得離譜的事跡，而不願意相信更為合理的。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仙子長發飄飄、身姿曼妙、手持仙劍，與那妖像在天鳴寺鬥得個不分高下，那仙子輕蔑一笑道‘妖道怎可享用人間煙火！’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仙子禦劍一招劈下……”上清鎮天鳴寺外一家酒樓裏有人說得正酣。
“那神像就毀了？”
“诶！是也！”
“切~”人群中傳來一道質疑的聲音“老張，你說得煞有其事，你可曾親眼所見？”
先前說話那人也是一愣，衆人期望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只得硬着頭皮道：“那是……自然。”
“你懂個屁！”一個婦女罵道
“我說老張家，你一個從不信奉神之人怎會在月黑風高去天鳴寺，還大言不慚，說什麽看見仙子了!”
老張站起身來，道：“大家夥相信我，我真的看見了。”
被稱做“秦氏”的婦人一張大圓臉瞪着兩只黑溜溜的眼睛，她打斷老張的解釋：“呸，不許你污蔑萬事靈神君，若不是神君憐憫庇佑，我一家老小早該餓死了。”
另有一些小部分聲音開始附和：“是呀，自從請來了萬事靈神君，這兩年凡是請願者無有不應的。”
說到那神像的名諱，秦氏雙手虔誠合十，雙眼微閉，口中念道：“信女将終生供奉吾神”，繼而大聲向衆人道“定是吾等香火給得太少了，哪裏是什麽仙子顯靈滅妖。”
于是，對于此事，已有兩種別派，一種是相信老張親眼所見，一種是得到過神靈庇佑之人相信秦氏所言。
混在人群中的戚枝卻是哭笑不得，這怎麽将她還傳成了仙子了？還有那自稱親眼所見的人，她也沒有半點印象。
昨日，她同黎谙一行人下山後，黎谙随官兵們而去，而戚枝則是将林疏意送回了莊家，與他們告別後見時辰尚早，轉道去了傳說中有求必應的天鳴寺。
天鳴寺道觀并非從一開始就這般香火旺盛的，自打兩年前，也就是莊凝打算北上完成那三樁極為不可能之事時，道觀請來了一尊新神，名曰“萬事靈”神君。
起初，許多人也不相信怎會有神叫“萬事靈”便真的會有求必應，可也有少部分人懷揣着僥幸之心前來此祈福，諸如莊凝、秦氏這樣生活無望但又極需要靠神靈慰藉心靈的，這些人一傳十，十傳百，這萬事靈神君的名聲迅速在上清鎮變得響亮起來。
戚枝本是好奇之心，初始還以為不過是信民誇大其詞，哪知自己親身所見，道觀香火鼎盛至極，乃至數百米外便遠遠地聞見了濃濃的香火味，來往者更是絡繹不絕。
按理說，神享用人間香火，庇佑一方百姓，那是理所當然，也應該香火越是旺盛，神靈之力也就越是強盛才是，可道觀只聞香火不見仙氣，戚枝反而是嗅到了一絲詭異的妖靈。
她一腳踏上觀外的石梯，石梯兩側販賣香火之人頭也不擡，麻利地從自己的背簍下來掏出一炷香來“十文。”
戚枝道：“我沒說我要買。”
那人擡起眼，道：“不買？萬事靈神君可是不會應願的，一炷香一個心願，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
戚枝啞然，還有這個規矩，一次只能許一個心願，還不能不買，她只好掏出自己僅有的碎銀子分了一大半給他。
她捧着那一只手臂粗的香，還被身後之人教訓了一遍
“這位姑娘，你這拿香的姿勢不對，用右手的四指交疊覆蓋在左手上，兩手拇指相對，食指及中指夾住香身，香尾抵住大拇指。”
戚枝不以為然“若真有那般靈驗，哪管我用什麽手勢持香。”
這一番話卻險些惹得觀中之人将她攆出去，由此可見，信民當真是極為地信奉這尊新神的，見不得一丁點的不敬之處。
好在，戚枝這幅皮囊還是有一點用，在排隊上香的隊伍裏又等候了一個時辰之後，她總算見到那尊神的真面目。
好一個萬事靈，戚枝險些就被傳言所蒙蔽了，她還當真以為這世間真有神不顧天道因果，能做到有求必應了呢。
沒成想，這竟是一尊假神，哦不，準确來說，是“妖神”
堂堂元清大殿，不供奉一尊正神，反而為妖打造了一尊神像，每日如此多的香客，竟是在祭妖為神！
難怪妖裏妖氣的，戚枝盯着那尊富麗堂皇的“妖像”，它的雙眼刻畫得栩栩如生，神态淡然，姿态高高在上，睥睨衆生，若不是手中所持“白羽飛天弓”煞氣十足，倒真是有半分仙人之姿。
而這張弓，戚枝只在奉澈那只狐貍手裏見過，據說也是來歷不淺。
戚枝萬萬沒想到，這奉澈的野心居然不僅僅只是妖界，他竟敢在神明殿堂搶奪神明香火，受萬人敬拜，這當真是大為不敬。
她舉着香遲遲不祭拜，惹得身後等候之人不耐煩地催促：“這位姑娘，你還拜不拜，不拜便讓讓。”
戚枝無奈的道：“拜。”她當然要拜
只是雙腳不跪他，心中祈禱“萬事靈從世間消失。”
你若是當真有求必應，那你便來應我的所求吧。
她将香插/入香爐中，厚厚的香灰飛舞着
“哎呀，定是這位小姑娘對神君大不敬惹得神君不悅了。”
戚枝轉身道：“心誠，自然靈，何以在乎小節？”倒要瞧瞧這奉澈是如何利用人心到如此地步的。
她向觀主借宿了一間屋子，待到月黑風高之時，趁觀中所有人熟睡，她立在“妖像”前
拿出一片藤葉，她的葉子尖端上帶有微微的齒鋒，不輕不重地給“妖像”撓癢癢。
半晌
“你在幹什麽？”一道魅惑的男音響起
戚枝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在妖像上面，手中舉着一片嫩綠的葉子。
奉澈搖着一柄小扇子，笑道：“呀，小枝兒這是對我傾慕已久？”
戚枝尴尬一笑，飛身下地，道：“咳咳，我這是，研究一下，改日也找人替我弄一尊。”
“哦？小枝兒何必如此麻煩，你嫁與我，我的香火便是你的香火。”
戚枝嗤笑道：“呵呵，我才不是想什麽香火，只想日日看見自己絕世容顏。”
奉澈點頭，道：“唔。”
戚枝道：“你怎會知曉我在這？”
奉澈上前靠近她，道：“今日我聽聞有人許願讓我從世間消失，我自是來應願的。”他話頭一頓，斜斜地笑道“只是不知何人有這本事。”
“看來這裏作妖之人果真是你。”
“作妖？”奉澈暧昧地用手中那柄扇子輕點她的筆尖“你與那仙門之人不過是待了幾日便忘了自己也是妖了？真當自己是除妖衛道吶？”
戚枝與他拉開距離，眼裏藏不住的嫌棄，道：“你敢搶奪神明香火，難道還怕找不到能殺你的人？”
奉澈滿不在意，道：“那又如何，如今降世神明有幾個，有幾個是能做到我這般有求必應的，我替神明行事，享用點香火不算什麽吧。”
戚枝沒料到這狐妖滿嘴的歪門邪理，她冷聲道：“我不與你兜圈子，你且說莊凝一事是否與你有關？”
奉澈驕傲地天氣下巴，滿眼傲氣，道：“自是自然，否則你當真以為就憑他可以斬殺我妖族雪狼王？還有那什麽勞什子永生花和回魂丹，可是花費了我不少心血。”
他颀長的身姿，慵懶的神情，道“不過，雪狼王不願歸順與我，遲早也是要他命，這不有人許願，那我做個順水人情也沒什麽，你也不必特意來道謝。”
看來昨日莊凝的幻境果真與現實不一致，想來他誘捕的小狼崽便是狼王之子，而他也應當是九死一生，我說怎麽可能一拳便打敗了雪狼，只是萬萬沒想到這回魂丹竟是他所賜，可為何他又要用回魂丹為籌碼與林天輝一道？難道只是為了要回自己的東西？雖說這符合狐貍的狡猾天性，可他最後卻輕松還給了莊凝。
還是說，他在布一盤更大的局？
戚枝道：“果然是你，你有何目的？”
奉澈道：“你是指什麽？”
“這一切。”
“你還不明白嗎？小枝兒。”
戚枝愣了愣，應該明白嗎？
奉澈輕嘆着聲，道：“罷了，以後你會懂得我的。”
“站住！”戚枝提着劍将他攔下“你要是再擋道，別怪我不客氣。”指的是不要壞了她的事情
她一劍劈開了妖像
奉澈頭也不回，輕輕擺手，道：“随你意。”
思及此，戚枝忽然想起昨夜從殿中跑出的一只貓，難道殿中之人竟還有人？那老張說得不像是假的，想來當真目睹了，只是他耳力卻不行，将擋道聽做了妖道。
戚枝無奈地搖頭，妖像雖已毀，但建立在人們心中的信仰卻是堅不可摧，這奉澈當真好計謀。
她這廂正是自顧自地思量着，忽聽外間街道一陣嘈雜。
仔細分辨着，便聽見一人驚呼道：“天道已降下神罰，那神像無火自燃被，且偏偏那麽多尊神像只燃了“萬事靈”，燃成了灰燼。”
戚枝好奇地跟着人流來到天鳴寺道觀
難不成，真叫她給說中了？
“戚姑娘。”她被熟悉的聲音叫住
轉身回望，少年依舊如故，笑得溫暖
“黎谙道長？”
黎谙道：“戚姑娘怎會在此？”
戚枝視線中看見黎谙與一位氣宇軒昂、身穿仙門法衣的青衣男子一道，心下已有半分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