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坦白
坦白
那夜的月色無比溫柔。
池今夏回到家後, 沒有往常晚風吹後的冷意，反而覺得無?比溫暖。
外婆年事已高，老?人入睡時間早, 而蘇紅梅還沒有回來。
池東野撇嘴，“媽媽怎麽還沒回來, 這一個月早出晚歸的，加那麽多天班，也不怕有錢掙, 沒命花。”
說者無?意, 聽者有心。
池今夏瞬間明白, 蘇紅梅還未讓池東野知道這件事情。
一如之前?, 什麽消息先看看作為?姐姐的池今夏能否承受，再選擇告不告訴池東野。
而且池東野正值人生?的關鍵時期，不能因此耽誤學習。
池今夏道：“你放學跟朋友玩到半夜，都不自我反省一下?, 媽媽下?班就不能去玩會兒？”
“我哪有這個意思？”池東野像炸了毛的野雞, “我只是好?奇她這一個月真的天天加班到十一點？”
池今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好?好?學習就行！”
池東野無?語：“什麽鬼呀？我問問咱媽還不行？池今夏, 你現?在談了個戀愛很拽啊，還有空說我了？”
池今夏翻了個白眼，索性承認：“對?，戀愛讓我變拽，你這個單身狗是不懂的。”
“你……”池東野指着池今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血脈壓制之下?, 他?再一次認輸, 索性轉向其他?話題, “姐，你跟那人啥時候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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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問題回答多了, 池今夏回答得很快。
池東野又接連問了許多，直接問到細節，“誰追的誰？是不是高中就有眉目了，還以朋友之名，行不軌之事？”
現?在的小孩子，懂得越來越多。
池今夏無?語：“你一天天八卦別人去，別來八卦我。”
池東野做了個鬼臉：“那可不行，你可是我親姐，你的瓜又大又香。”
他?又道：“而且，同性最懂同性，我再問細節，才知道他?是不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大灰狼？
池今夏想?起今天的那個吻，陳池冽還真挺像的。
耳畔是池東野像唐僧一樣絮絮叨叨的聲音，密而雜，大有不告訴就一直追問的八卦精神。
池今夏無?奈道：“我暗戀他?了很久，你也別擔心他?是不是大灰狼了，反正你姐的眼光，與你相比，那可是杠杠的。”
池東野渾身一怔。
姐姐一向不喜歡說愛，也不喜歡甜言蜜語，剛剛她說暗戀了那男生?許久。
細節是騙不了人的，他?們提及對?方，眼裏都是真摯的，濃烈的愛。
池今夏望着池東野，語氣認真：“所以，知道下?次該叫他?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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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打?算與陳池冽去外面玩。
二?人都在崇明待得時間較久，附近有名的景點都去過。
池今夏思來想?去，往常都是自己決定去哪裏玩，現?在她也不知道了，索性發消息問陳池冽。
問問他?想?去哪裏，再做打?算。
她消息發過去，對?面很快回複。
陳池冽：【去南縣吧。】
陳池冽：【我想?去看看你生?長的地方。】
池今夏回複：【好?，那就去那裏。】
南縣屬于隸屬崇明市，但與其他?縣相比，距離市區較近，從客運站乘坐大巴車到南縣，不過一個小時多點。
池今夏與陳池冽第二?天早上十點會合，到達南縣已經是十二?點。
再次來到南縣，看着縣城改造的古風商業街，池今夏有些恍惚。
她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加上高中與大學，她已經四年未回，如今居然變化的那麽快。
池今夏道：“我帶你去縣城逛逛。”
縣城不比市裏，一輛共享單車就可以看完全景，人流量也相對?少。
在這商業街附近吃完了飯，池今夏帶陳池冽逛了逛，并介紹了這裏的一些特産。
比起說，池今夏更喜歡寫，讓她像導游一樣介紹，是一件相當有挑戰的事情。
以至于池今夏越說越覺得有些枯燥乏味，她幹脆問：“我說了那麽多，你想?去哪兒？”
南縣以教育為?主，沒有什麽游玩的景點，聽池今夏問，陳池冽想?了想?。
“去你的母校看看。”
他?笑：“順便去看看榮譽牆上，你照片的模樣。”
原來他?存的是這個心思，不過池今夏一想?，也沒有地方去，她颔首。
母校之所以被稱之為?母校，是因為?老?師們常挂在嘴邊的那幾句話。
“學校是我們的家，環保靠大家。”
“畢業了，要常回家看看。”
但真當畢業再次回校的時候，保安卻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登記一下?，然後讓老?師出來領你們進去才行。”
但所幸池今夏有老?師的聯系方式，很快在老?師的帶領下?再次踏進學校的大門。
等她們簡單寒暄幾句後，陳池冽把剛剛買的水果遞給了老?師。
老?師接了過來，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轉，笑問：“男朋友啊？”
池今夏唇角翹起：“嗯。”
“還挺般配的。”老?師笑了笑，“等下?有課，我先去準備一下?，你們先逛。”
“好?。”
老?師步伐匆匆，走進教學樓。
池今夏與陳池冽正好?停在學校的宣傳榜面前?，二?人的視線落在上面。
學校從創辦以來的發展史，首任校長與主要領導的功績，以及學生?的中考上線率。前?面的歷史已經過去，介紹相對?簡略，近些年來的介紹更多，知道看到最後那熟悉的名字。
宣傳單上人數衆多，池今夏的介紹占據下?面一隅，足以證明校方以她為?榮。
【192班池今夏同學，入校以來勤勉刻苦，孜孜不倦，中考摘得全市第六的佳績，是南縣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也是本校最好?的成績……】
介紹的最後，附帶的是一張連池今夏都未曾見過的照片。
是在吵鬧的班級裏，有人追逐打?鬧，而中間第三排的女生?身着藍白校服，紮着高馬尾，整個人神情專注地看着課本上的題。
混亂的環境影響不了她。
陳池冽側頭看着池今夏釋然的眉眼，他?誇獎道：“厲害啊，池今夏，一直都是第一。”
被他?誇贊，池今夏一笑：“你也不賴。”
“你比我厲害多了。”陳池冽語氣客觀：“平心而論，經濟與教育有一定的聯系，經濟越發達的地方，教育水平相對?較高。能從縣城裏考到重點高中，再從重點高中來到京大的，都是萬裏挑一的人才。”
“而你能在吵鬧的環境下?脫穎而出，更是佼佼者中的王者。”
起碼在陳池冽看來，他?有着最好?的教育資源，所以向上走的道路極多。
如果他?身處池今夏同樣的環境，應該不會像她這麽厲害。
聽到陳池冽衷心地誇贊，池今夏一笑：“我當初也是這樣想?的。從小到大，我就特別要強，想?一直第一，想?去最好?的學校，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我自從來到一中，縣內很好?的成績，在你們眼中不過爾爾，我就發誓，一定要不斷進步，也一定要拿到第一。”
陳池冽笑了笑，“你做到了，你沒有辜負以前?的你。”
“也不算。”池今夏想?了想?，“你要是高三沒走，我想?，我的第一恐怕沒那麽好?拿。”
“聽你的語氣，是想?哪天跟我比做題？”
池今夏笑：“都畢業了，誰想?繼續做題啊。”
學校的鈴聲響起，寂靜的校園瞬間化為?沸騰的熱水。
熱鬧，歡聲笑語，三五成群的好?友邀約而玩。
池今夏揚眉：“要不要去上課？”
“什麽？”
池今夏道：“去上一次化學課。”
剛剛給老?師發消息讓出來開門，老?師給池今夏發了課表，讓等幾分鐘。她剛剛登等老?師來地時候，順便看了看，下?一節課正好?是化學課。
這幾年教育不斷提高，上課的質量也不斷提高，化學課也不再是之前?枯燥的課本，反而老?師會親自帶領學生?們去實驗室做實驗。
池今夏道：“剛剛我問老?師了，能不能讓我們去旁聽一堂課。”
“是誰剛剛還說不想?做試卷，現?在又想?聽課。”陳池冽哼笑，“如果你要去的話，那我們一起。”
池今夏臉色一紅，她聲音很弱：“這不是想?跟你在學校裏，體驗一下?早戀的感覺。”
她其實有些後悔了，早知道跟陳池冽談戀愛這麽幸福的話，她就應該早點答應，嘗一嘗早戀的味道。
陳池冽聽到這話，神色一怔。
池今夏道：“走？”
陳池冽跟上她的步伐，沒跳過剛剛的話題，笑道：“池三歲。”
“你怎麽又給我取這些稀奇古怪的外號？”
一天天的，有些外號都跟不上他?的腦回路。
陳池冽神色帶笑：“這不是你說想?要早戀的嗎？那我可不得把你叫小點。”
池今夏：“……”
二?人去到化學室的時間較晚，只剩下?前?排的位置。
他?們兩個一坐下?，後面學生?的讨論聲入耳。
“哎，這兩個人該不會是走錯了，要不要提醒下?次他?們？”
“但看着也不像智障啊，這麽大的人怎麽可能會走錯教室。”
學生?自以為?說話聲音很小，可是卻清晰的傳入池今夏與陳池冽耳中。
陳池冽聽後轉身，面不改色地撒了一個謊，道：“同學們，我們是來聽課的。”
同學們：？？？
這麽年輕的聽課老?師？
看着他?們懷疑的眼神，池今夏道：“不然呢，你看我們穿校服了嗎？”
同學反駁：“到你們長得也不像老?師，而且又不一定學生?都要穿校服。”
陳池冽搭腔：“有人十二?三歲就長得局裏局氣，我們三十歲長得像學生?，很奇怪？”
好?像說得還挺有道理。
學生?瞬間雲裏霧裏了。
池今夏道：“所以好?好?聽課，我們會監督你們的。”
老?師一進來就看着安靜的教室，無?比震驚。
當對?上池今夏的眼神，老?師瞬間明了意思，繼續這一個謊言。
化學老?師性格溫和，碰到青春叛逆期的學生?，自然有些壓不住，難免會受欺負。
上完了該上的課，化學老?師也讓學生?自己做實驗。
池今夏也在搗鼓，陳池冽在一旁幫忙。
陳池冽問：“你想?做什麽？我找好?材料。”
“就你高中給我做那個。”
那時候的她，不懂那“熾熱的心”實驗是怎麽做的，直到後來私下?學習，她才明白了原理。
池今夏：“你別幫忙，我想?親手還你一顆心。”
就當是，對?那些年因為?自己的猶豫，而傷害到的你，說上一聲道歉。
陳池冽聽到池今夏這樣要求，索性騰位，坐在一旁不打?擾，靜靜地看着她。
女生?穿着簡單，白襯衫加上黑色休閑褲，紮着高馬尾，即使不穿校服，都滿滿的青春感。
陳池冽真有一種錯感，好?像他?們現?在還是學生?，放了一個長假之後，現?在還在實驗室裏做着實驗。
女生?動作娴熟，行雲流水，操作規範，最後一個步驟完成。
池今夏把大燒杯放在陳池冽的面前?，言笑晏晏道：“我也送你一顆熾熱的心。”
燒杯裏的心鮮紅無?比，比當年更甚。
陳池冽覺得，自己的心也随之變得熾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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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了的化學課，也正好?臨近放學。
雖然很想?在學校裏吃個飯，不過又沒有飯卡，而且也不好?讓老?師請客，他?們一致決定現?在離開。
再次走到學校保安處，池今夏拿起筆，正打?算跟保安說一聲，自己來填離校時間。
沒想?到卻在看到那人的面容一怔。
池志沖也看到了池今夏。
“呦，今夏啊，這麽久終于舍得回來看看爸了！”
“你和你媽現?在過得怎麽樣？你和誰來？”
池今夏握着筆的手一頓，她幾乎是很快地寫完。
陳池冽站在一側，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迅速擋在池今夏身前?，他?眼神冷冷地看向池志沖。
沒有一絲溫度。
池志沖連忙擺手：“哎，我按你的方式了，我沒主動出現?在她的面前?，是她自己來到這裏的。”
“而且總不能讓我什麽工作都不找吧，又沒人給我養老?送終。”
陳池冽沒說話，他?拉着池今夏冰冷的手，道：“走。”
身後傳來池志沖的罵聲。
“小沒良心的，也不打?個招呼。”
“我都是你爸，讀個大學還這樣。”
離開了學校幾百米，池今夏意識回籠，她抿了抿唇：“我剛剛是不是太?懦弱了。”
池志沖對?于池今夏而言，就像一個定時炸彈。過去了這麽久，還是會留下?陰影。
“沒。”陳池冽答，“不知道怎麽和不喜歡的人相處，這不是你的錯。”
池今夏垂眼，緩緩道：“他?小時候打?過我媽，沒打?過我跟弟弟，偶爾給我們買糖，但我還是很讨厭他?。”
“他?後面也讨厭我跟弟弟了，說我們白眼狼，只幫媽媽。高三那年，他?在一中鬧事，我那時候多麽希望，他?要不是我爸該多好?。”
“我不求我父親多麽有權有勢，多麽有錢，我只是希望，父親能讓我感到溫暖，能不打?媽媽，能承擔起父親的責任……”
她說了很多，陳池冽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以表陪伴。
漫天的晚霞盤踞在學校上方，倦鳥歸林，斜陽回家，橘色的黃昏微醺醉人。
池今夏宣洩完情緒，擡眼望着夕陽照耀下?面色柔和的少年，視線相碰，她愣神了幾秒，道：“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對?上她明亮的眼睛，陳池冽颔首承認。
“我是騙了你。”
他?道：“我之前?找過池志沖，也打?過他?。”
跟自己猜的差不多，不然池志沖見到陳池冽後，說出那樣的話。
池今夏：“詳細點。”
“轉學不代?表斷絕一切，也不代?表我不會打?聽你的事情。我知道池志沖一直煩你，也知道你在學校發生?的事情，所以我來了。”
“還有呢？”
陳池冽如實坦白：“打?他?不是沖動，我知道他?鬧事許久，關進去又被放出來，我想?，或許以暴制暴在那種情況下?是對?的。”
“你有沒有想?過後果。”池今夏眼眶紅了，“要是你因為?這樣的人，被關進去怎麽辦？”
“我有分寸，不會留案底，也不需要律師辯護。而且我未成年，态度好?的話，頂多被關兩天。”
她眼睫上已然有了淚珠，陳池冽輕輕拂去。
“但還是很抱歉，被我媽知道了，那時候沒能一直守護在你身邊。”陳池冽心口像是被壓了一大塊積石，語氣摻雜着愧疚的情緒，“現?在也還是讓你擔心了。”
池今夏沒說話。
陳池冽低頭望着她，語氣很柔：“別難過了，一切都過去了，我這不也沒耽誤前?途。”
察覺到氣氛沉悶，他?用開玩笑的語氣緩和，“能被池今夏喜歡的我，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
四周安靜至極。
陳池冽垂首，望着她：“是我騙你了，能再原諒我一次嗎？”
池今夏怔忪片刻，良久，她道：“對?我而言，你是溫暖的存在，不需要被原諒。”
他?對?自己沒錯。
但對?于父母而言，陳池冽無?疑是錯的。
夜晚黑得極快，晚霞漸漸不見蹤影，路邊暖黃的燈光此刻亮起。
池今夏垂下?眼：“我下?次也要勇敢一點，坦白地面對?池志沖。”
離婚後，誰都應該有新?生?活。
池志沖找到新?工作，媽媽也有了新?生?活。
那自己應該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而不是每一次看到他?，回想?起那些泥濘的過去。
陳池冽唇角微揚，道：“嗯，我信你。”
池今夏直直對?上他?堅定的眼神，她唇角彎了彎：“我能做到。”
——“被陳池冽喜歡的女生?，不會太?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