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尾聲
尾聲
但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江挽月望着池今夏如波的神色, 眸色一暗，語氣驟然降至冰點，“那你喜歡阿冽嗎？”
這問題, 怎麽回答都是錯的。
她不喜歡自己，時?間不對?, 說出來的話也是錯的。
池今夏沒回?答，反诘：“阿姨問了我那麽多問題，我也想您問一個問題——你同意?陳池冽談戀愛嗎？”
這女孩沒自己想象中的好應付。
江挽月面?色如波：“小姑娘, 在你們這個年紀, 暗生情愫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但你知道, 為什麽早戀不符合規矩嗎？”
“因為你們這個年紀，人生才剛剛開始，分不清喜歡與合适。而且，不是所?有的喜歡都能?有好結果, 它也要分天時?地利人和, 最後，愛反而是次要的因素。”
女人語氣淡淡, 像在陳述事?實。
江挽月氣定神閑：“而且，你跟阿冽不會走到最後，不如及時?止損。”
池今夏抿唇：“我們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而且我們也不一定是錯的。”
萬事?開頭難, 說了這一句話?, 後面?的話?就相?對?好說。
“而且阿姨, 既然你也覺得暗生情愫在我們這年紀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那它也就不能?稱之為錯誤的存在。在我看來, 心?生恐懼，半途而廢的想法，才是最錯誤的存在。”
“陳池冽是你的兒子，你也深知他性子。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規劃，有自己所?喜歡的東西，你不應該滅他所?欲，幹涉太多，這樣只會把他越推越遠。”
腦海裏回?想的是上學期，不經意?間聽到江挽月與陶虹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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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今夏眼神不再是之前看家?長的窘迫，她目光清澈，“我們沒在一起，也沒談戀愛。”
江挽月聽到這樣的話?，嗤笑一聲，“小姑娘，剛剛你是在教我做事?嗎？”
“你想說阿冽喜歡什麽？喜歡你嗎？我一直以為他不會做出格的事?，就是給他的自由太多了，才讓他為了旁人來隐瞞自己的親生父母。”
女人的聲音本就是偏向尖銳，此刻揚高了聲音，叱責之感愈明。
“我說的不是喜歡我。”池今夏的聲音并未她強己弱，反而铿锵有力：“對?不起，上一次家?長會你和陶老師的談話?，我聽到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同學私下?讨論的那般，你想讓陳池冽子承父業，所?以才逼他選科政治，方便以後做官的謠言？阿姨，陳池冽不管是喜歡理科，還是喜歡什麽，我覺得你都不能?幹涉他的決定。”
在化學實驗室裏，無數次被他認真做實驗的側顏吸引住，在私下?，他不僅學習課本知識之餘，還私下?拓展了他的熱愛。
他的喜歡不能?被否定，她可以不談戀愛。
但誰都不能?無視他的想法。
池今夏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們現在最該做的就是學習，但有一個觀點我并不認同。”
“誰說早戀一定會影響學習，這個命題我可以證明是錯的。”
江挽月一愣，半晌，緩緩道：“我好像知道，為什麽阿冽會喜歡你了。”
桌子上的成績單被微風吹過，掀開了一角，很快又歸于平靜。
江挽月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打量，反而帶了幾分凝重，“你不用把我想象成破壞你們的惡人，我只想告訴你，阿冽不屬于這裏，他早晚要回?去?他應該去?的地方。”
“如果崇明是高鐵的停靠站，那阿冽應該只會在飛機上俯瞰這渺小的一隅。”
感受到身上投來同情可憐的眼神，池今夏心?沉了幾分。
江挽月聲音緩和：“阿冽的父親在這裏執政許久，也該去?到更大的舞臺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了，我們會離開崇明。況且京市高考相?對?簡單，阿冽去?那裏有利無害。我知道女孩子比男孩子情感細膩，我希望你早早抽身，不然受到更多傷害的是你。”
“而且從一開始，我們沒有阻止阿冽的夢想，是他先放棄了競賽保送的機會，我才決定規劃他的道路。”
眼睛是騙不了人，池今夏知道，江挽月說的是真的。
池今夏不知道怎麽反駁。
她能?無畏地對?抗惡意?，卻無法對?好言相?勸的人回?擊。
更何況，她能?怎麽反駁？
讓她告訴江挽月，說陳池冽會為了我留在崇明，說自己可以左右陳池冽的決定。
可她不願意?。
她不想以愛之名，阻擋他的康莊大道。
門在這時?候被推開。
“媽。”陳池冽微冷的聲音傳來。
江挽月面?色微變。
陳池冽關上門，停在池今夏身邊，眼神看着江挽月，“是我追她的，我們沒在一起，她是無辜的，別為難她。”
“你要做什麽，都沖我來。”
江挽月蹙眉：“阿冽，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剛剛知道了，爸要回?京市。”陳池冽語氣淡淡，“但我在崇明也仍舊穩居第一，我去?哪裏讀書都可以，我想留在這裏。”
他目光堅定：“而且我覺得早戀跟成績沒關系，你要是不相?信，我們可以免費做個實驗。”
江挽月氣急了，她指着陳池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池今夏卻面?色戚戚，她沒想到能?從陳池冽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本來他願意?為自己停留，她應該是高興的，可心?裏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這不是她想要的。
池今夏拉了拉陳池冽的衣袖，望了一眼江挽月，道：“阿姨，我覺得你說得對?。”
她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論證：“我覺得早戀并不對?。”
陳池冽渾身一僵，眼神錯愕地看着池今夏。那些?準備好回?擊的話?，因為她的出口，瞬間被咽入了腹中。
四周一片寂靜，目光都落在池今夏身上。
池今夏緩緩開口：“阿姨，我想跟陳池冽談一下?。你放心?，我知道該做什麽。”
江挽月點頭，聲音帶着澀意?：“謝謝你，選擇了更好的阿冽。”
愛的力量很強大，她相?信喜歡陳池冽的池今夏不會讓自己失望。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江挽月還很貼心?地把門關上。
陳池冽一直站着，池今夏道：“坐下?吧。”
他沒坐，漆黑的瞳孔緊盯着她，言語之間帶着無比的認真，問：“你剛剛那一句話?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她語氣比之前的淡了，這幾天跟自己對?話?的池今夏仿若在母親走出這扇門的時?候，也帶走了她。
陳池冽心?下?不由得挫敗，他聲音很低，“我哪裏做錯了嗎？”
他沒有做錯，錯的人也不是他。
池今夏唇線抿直：“是我的錯。我不想你因為我，而改變了你原先的人生軌跡。”
“我知道你不知道你父母會離開，但我挺慶幸，你不知道。”
如果陳池冽早早知道，那麽他不會招惹池今夏。
也不會讓她如此為難，如此糾結。
陳池冽垂眼，反複道：“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沒有誰是完全對?的。”池今夏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成績單，她忍住心?尖的酸澀，“你走吧，反正我們也會重逢的。”
她聳了聳肩膀，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正我能?考進一中，遇到你，那麽請相?信我，或許一年後，我也能?在京大見到你。”
那些?奮戰的記憶如潮水席卷大腦。雜亂的環境裏，昏暗的燈光，泛着油墨氣息的資料書，數不清的草稿，一捆又一捆用光了的筆芯……
那些?覺得難以堅持，卻硬生生熬過之後，她來到了一中。
也遇見了陳池冽。
想到這裏，池今夏心?裏反而從難過轉為釋然，“你應該在最有利的環境下?，去?做最好的自己，再去?幫助更多的人。”
“而且，不是所?有的分開就是結束。”她的手拉了拉陳池冽的衣擺，“對?的人會再次重逢。”
不是破鏡重圓，是先破後立。
那些?局促、茫然、不解、懊悔……在她輕扯衣服的時?候，也扯開了陳池冽錯綜複雜的心?中雜團。
他回?眸望着池今夏，她清澈的瞳孔裏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陳池冽心?底驀地一軟，他道：“其實我在哪裏都一樣。”
這不是自負，是自信。
“你這一句話?，還真有幾分陶虹的感覺。”池今夏學着陶虹的語氣，臉上的表情生動?活潑了不少，“不想學還怪環境，想學的人到哪裏都能?學！”
她說完這一句話?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沉默了。
池今夏眼眶酸酸的：“但我認為不一樣，《傷仲永》告訴我們的已經夠明顯了，後天環境跟自身努力一樣重要。我希望你得到最好的，然後來找我。”
聽到她這樣說，陳池冽大腦一片怔然。
“所?以，是不分手？”陳池冽半蹲，視線與坐在椅子上的池今夏平行。
池今夏：“我們也不是戀愛關系。”
“那也就是說，上了京大，我可以兌換一個女朋友。”他舉一反三。
池今夏真犯愁了，好像她怎麽說，都會被他誤解。
但這樣甜蜜的誤解也行。
總比落淚的誤解來得好。
在他熱烈且明确喜歡的眼神注視下?，池今夏點頭。
陳池冽覺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跳出來了。
池今夏臉蛋發紅，她看了看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下?課。
她問：“你當初為什麽不參加競賽？”
高一的時?候學校就打算組成競賽班，四班的很多學霸都去?了，池今夏也不例外，只是剛剛江挽月所?說，陳池冽不是父母阻攔，是他自己不想去?參加競賽。
“看來我媽跟你聊得挺多。”陳池冽啧了一聲，“就是不想太快長大。”
“我覺得平凡也是幸福，看到明媚的陽光開心?是幸福，看到路邊好心?人給殘疾人溫暖世界，也是幸福，按照衆人生長的軌跡，一同讀書，一起上學也是幸福。”
“我媽就挺希望我越級，以天才之名做天才之事?，但我不想走得太快，我反而覺得慢慢地體味生活不是不思進取，反而是一種生活樂趣。”
池今夏沒想到陳池冽會這麽說。
陳池冽微微起身，揉了揉她的腦袋，“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體驗生活的平凡與樂趣。”
池今夏心?砰砰跳。
陳池冽忍不住彎了彎唇：“反正不論你怎麽樣，我都一直在。”
鬧鐘的指針一分一秒地轉動?，如果可以，池今夏真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秒。
可是時?間不是絕對?靜止的。
陳池冽蹲久後起身，池今夏微微側身，抱住了他的腰。
她用盡了力氣，像是要抱住全世界。
二人第一次離得那麽近，也是池今夏第一次那麽主動?。
陳池冽低頭，只看得到女生頭已經埋在他的腰間，烏黑的頭發紮着紫色的橡皮筋，還有女生紅得滴血的左耳。
“陳池冽，我們好好珍惜當下?吧。”
女聲埋在衣服裏，沉悶得難以聽見，話?意?卻透着無盡的光。
“我不想讓你，帶着遺憾地離開。”
如果你一直都在的話?，那短暫的分開，就不算永別。
只能?叫，為下?一次的再見做鋪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