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不欲再和其他人多說，蕭橙收拾了原主的東西，沒有理會趕來的助手苦苦挽留，等所有要帶走的東西都被檢查通過後，蕭橙抱着瓦楞紙箱，義無反顧地走出了天鴻研究所的大門。
原主這些年也賺了不少錢，她的住所在A城靠近天鴻研究所的一處高檔小區裏，原主的母親同原主住在一起。
想到原主的親人，蕭橙就将原主親人的記憶都浏覽了一遍。
原主六歲的時候，父親因為一種罕見的病失去了行動力，不再能掙錢養家，為了不拖累家裏人，父親選擇了吞藥自殺。那時家裏剛借錢買了房，雖有欠款壓在身上，但夫妻倆人相愛，孩子也健健康康地長大上了小學，這家人原本都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卻沒想到變故發生地那樣突然，壓垮一個家庭的力量又那樣大……
母親流着淚替父親收拾了屍體，将五家跑三家求來的錢又還了回去，抹抹眼淚，靠着一份正式工三份兼職才撐起了這個家，才供着女兒上了大學，将當初夫妻倆一起借來的錢如數帶利地還了回去。
“媽，我回來了。”蕭橙站在玄關口，換下鞋走了進去。
母親正在卧室的床上坐着，她手裏捧着一個相框，照片上是原主六歲時同父母一起拍的一張全家福。
中間的孩子笑容開朗，一顆缺了的門牙格外顯眼。
站在孩子身後的夫妻一只手拉着對方，另一只手搭在孩子的肩上，看向鏡頭的臉上全是對未來的憧憬，攥得緊緊的手代表了這對夫妻之間深厚的感情。他們相伴八年，相識十年，卻沒想到陪伴彼此的時間卻那樣短暫。
頭發整整齊齊梳着紮起來的母親回頭看了眼門口，眼中是全然的陌生，片刻後又将頭偏了回去。
蕭橙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心中思緒如海浪翻湧，巨大的悲傷席卷了她的心髒。
“媽媽，我已經成功研究出來了可以治療爸爸病的生物成分，如果爸爸能晚二十二年發病，我就能救他了。”蕭橙沒有堅持自己的意願，任由身體裏還未消散的那抹意識占據了身體。
只是一抹殘念，卻能支撐着身體做出行動。
蕭橙坐在母親旁邊，手放在母親的胳膊上，重新說了一遍剛才的話。
這回母親似乎聽見了，她放下相框，順着胳膊上的手抓住了女兒的兩只手，兩眼空洞，卻閃着光，像久不說話的人将語句說得颠三倒四——
“小橙子，你爸爸，得救了？醫生，醫生說了什麽？你爸爸的病是不是，是不是，好了？”
蕭橙眼裏流出淚，母親自她找到工作能夠自立之後，似乎就放下了支撐着她的擔子，記憶倒退，終止在父親死後的那一個晚上了。
最開始母親還能認出蕭橙，到後來，母親越來越沉浸在她為自己編織幻境中，已經不能走出來了。除了每日必要的進食和清潔，其他時間母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外界傳來的信息毫無所覺。今天之所以能感知到蕭橙的話，同快要到母親進食晚飯的時間點也許也有些關系。
母親在她尚未成長前庇護着她，等到她長大了，卻連照顧她的機會也不留給蕭橙，生了病卻能妥妥貼貼地照顧好自己。
媽媽……蕭橙的心像被一只手緊緊地攥住了，在流淚，在滴血。
五點鐘到了，拉着蕭橙手的母親雙眼陡然恢複了清明。
“小橙子……”母親松開了拉着蕭橙的手，“我又不記得你了是不是？”
蕭橙身體裏殘存的那股意念徹底消散了，她不得不想着原主的行事來回答眼前的人，“媽，我說了什麽，你還記得嗎？”
“我知道啊，你跟那個不記得你的我說了，你開發出了可以救你爸命的藥對不對？”母親溫和地笑了，“其實不用說的，畢竟你爸都死了這麽多年了，不管是我還是她，都知道根本不會有奇跡發生。”
“今天你回來的這樣早，我做飯給你吃。”
—
A城，一個登山比賽主辦方場地。
救護車停在山腳，命懸一線的登山者被放上擔架，擡入救護車內，在高低頻的鳴笛聲中被送往醫院；半山坡上，數名登山者裹着錫箔紙樣的布，發着抖靠在一起取暖。
“請問這次登山賽主辦人衛子城先生，對這次登山比賽有人失蹤怎麽看？”
“衛子城先生，請問您看見衆多登山者的屍體，是何感想？”
“據說本次賽事安排不妥，導致數名登山者喪生，身為主辦人，衛子城先生您的心情怎麽樣？”
攝像機的閃光燈咔嚓咔嚓不停，記者舉着話筒往前杵，衛子城身邊圍着的保安勉強将他送上車後座，記者們的圍攻炮轟這才從衛子城耳邊消失。
“回老宅，不，送我回曦城公寓。”衛子城從記憶中抓取到另一個住所名稱，便快速地改了脫口而出的地址。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衛子城捏着鼻梁皺眉的動作，盡職地問道：“先生怎麽了？要不要我中途停一會車？”
“不用，正常速度就行。”衛子城松開手，重新恢複到五官緊繃的狀态。
意識恢複的瞬間他正面對着記者們的圍攻，各種問題和閃光燈的咔嚓聲擾得他耳朵裏嗡嗡作響。幸好他對這樣的場景不算陌生，總算是三言兩語勸開了一群記者，為自己拖了一點時間回到了車上。
原主的記憶他已經全盤接收，現在的問題是原主的記憶太雜太亂，理清它們需要太多時間。
這邊衛子城時不時皺眉理着思緒，車突然停了下來。
“先生，到了。”
衛子城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小區場景，對司機點了下頭，拿起包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走進公寓所在的樓棟，刷卡，電梯運行，門開，衛子城走了進去。
先是檢查了一遍屋子，确定所有房間沒有安裝什麽針孔攝像頭之類的拍攝竊聽設備後，衛子城這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場賽事是我主辦的沒錯，問題是為什麽會造成四人死亡，十三人失蹤，其餘登山者都産生了低溫反應。”
“原身有主持登山賽事的經驗，看計劃表和人員安排也都到位了，怎麽還會發生這種情況？”
衛子城翻看着原身之前做的賽事主辦方針，以他的經驗來看，的确是沒有問題的。那……為什麽在醫療救治措施都安排到位了的情況下，依舊發生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拿出手機，衛子城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撥過去，三秒內接聽——
“衛總。”這是衛子城的下屬，負責登山賽事項目的負責人之一，從原主的記憶來看，他沒有背叛原主的可能。
“把今天所有登山者出事的地點和時間都做出一個統計表，還有今天安排的人在每個時間段的站崗名單。兩份，一個小時內做好發給我。”
“是，衛總還有別的交代嗎？”
“沒有。”衛子城挂斷了電話，暫時放下原身惹來的麻煩，開始檢查自己目前的處境。
面板禁用，意味着儲物格裝備格裏的東西暫時都拿不出來，而且同隊友的聯系也斷了；力量值被削減，看來他的力量在各方面都被壓制了。
衛子城在識海裏找流光，喊流光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最後細細地一寸寸找過去，終于找到了沉睡在識海裏的流光，它面朝上地躺着，頭頂的八瓣葉子軟軟地垂着，暗淡的紫光表示流光現在正處于虛弱時期。
不到一小時，下屬就把衛子城要去的文件發了過來。
衛子城将登山者出事的時間和該時間裏安排的站崗人員進行對比，接着在原主的記憶力搜索了一番，最後輕松地笑了，“擅離職守，雖然有極端天氣突然出現的原因，這些人也免不了被追究責任了……”
這場賽事如果沒有人作祟的話，估計本來是可以無傷亡收尾的，但因為原主的競争對手，故意收買買通了一些在賽場站崗的工作人員，導致遭遇突發極端天氣的數名登山者受困得不到及時救治，這才産生了十七人出事的特大新聞。
不過，這總歸是原主主持負責的賽事，出了事，盡管是因為商業競争導致的問題，原主的名聲還是受了損。
衛子城不關心這個，不過凡事考慮到方方面面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如果我沒有來，經過這一遭，原主以後行事估計會更穩妥……”衛子城看着新聞上那突出的數字，心想：“雖然比我大了幾歲，但論起這種事，果然還是過于天真了些……”
手機一陣振動，原主單獨為家人設計的來電鈴音響了起來。
衛子城滑動綠色接聽鍵——
“你小子，出了事怎麽不回家？！不知道媽媽多擔心你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焦急，“趕緊滾回家來，要不是問了司機，我還以為你被人打進醫院了。”
這時，與電話那頭聲音相關的記憶皆數湧入腦海。
衛子城心想：哦，是關系至親的大哥，一家四口，原主同家人關系十分和睦。
或許是原主記憶主動相融的原因，衛子城這下不免也對那頭聲音的人帶上了幾分親近，“大哥，我就想自己找找原因，現在已經找到了，我這就給司機打電話，回老宅。”
等到司機來接，衛子城已經把解決這件事的所有步驟發給了項目負責人，讓他将失職的那幾人交給警方，同時把賽事開始前做的前期準備工作都公之于衆——他們準備得這麽充分了，如果沒有天氣突然變化而預報又不及時，如果沒有工作人員失職，這些傷亡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公司會對賽事中受傷的登山者給予人道性的補助，死亡的四名登山者公司會給他們的家人發一筆錢，失蹤的登山者同樣也會發一筆錢，接下來的等失蹤人員确定了結果再決定是追加補助還是提供手術住院費等等……這些衛子城都列得很詳細了，抛給負責人之後他也就不用再想這些事。
原主同衛子城有些相似，只偶爾負責一些家族公司事宜，其餘時間都在忙自己的興趣愛好，不然原主也不可能像衛子城一樣有五點幾的攀登資質，對一些極限運動更是十分熟悉。
腦子動了這麽一段時間，衛子城已經将原主的記憶都分門別類放置好了，接收記憶的過程中不免感同身受了幾回，現在衛子城已經不用靠演技，單純的真情實感就足以應付原主的社交關系。
“小城，媽媽好擔心你。”見衛子城回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中年女人立馬朝他看來。
衛子城看着原身母親的視線在自己和電視之間來回切換，不由得輕笑一聲，幾步走上前，雙手放在母親的腦袋兩側，幫她固定在了面對電視的角度。
衛子城的聲音帶着笑意，“媽媽，想看電視就看嘛，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你擔心我什麽？”
要說衛子城稍微有點介意的一點，就是這具身體比他原本的年齡要大，今年已經過了三十歲的生日，讓他平白地老了六歲。
“你看着像三十歲的人？”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衛子城轉頭一看，是大哥，衛行闕。
衛子城看着眼前成熟穩重模樣的男人，心底泛起了對兄長的慕孺之意，收斂了不恭敬的态度，正正經經地說：“大哥也不像三十多歲的人啊——”
“你啊，這回事情都解決了？”衛行闕将手中的熱牛奶塞到衛子城手中，“替我喝了吧，給你壓壓驚。”
“解決了，而且解決得很妥當。”衛子城認真地回複，卻把遞到眼前的熱牛奶推遠了點，斜眼看着大哥，又變成了吊兒郎當的模樣，“這是大嫂給你準備的，小弟可不敢喝。”
一個臉型稍圓，眉眼溫婉，身形苗條的女人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人看起來慢悠悠的，走起路來可不慢，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女人就走到了兩兄弟身旁。
“子城喝吧，你哥那我重新給他泡一杯，反正每天一杯熱牛奶是不能少的。”大嫂周岫先是看了眼在兄弟倆間前後不定的杯子，接着就伸手攬上了衛行闕的腰，然後一臉笑意地看着衛行闕。
衛子城眼尖，總覺得大哥被手擋住的那一側衣角，好像突然皺了一下。
“哎呀，你們要講話到旁邊去講，我還要看電視，聲音都聽不見了！”坐在沙發上認真看電視的媽媽突然回了頭，伸出手做了個再見的動作，“快走快走——”
大哥大嫂互相攬着對方的腰，笑着走遠了。
衛子城被喂了一嘴狗糧，看了眼電視上同樣滿臉笑意的一對男女，悻悻地上樓，回到了衛子城的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裏，衛子城發覺自己的力量被壓制得很徹底，一點點的松動都沒有，他唯一同原身不同的就是體質可能好了點，不小心刮到手沒一會皮膚就閉合了，比之前好的要快很多。
加上流光又一直在識海內沉睡，衛子城索性好好過起了他原本的生活，每天看書幾小時，晨跑一小時，然後偶爾蹦個極，去玩一次賽車，室內攀岩等等可以快速接觸到的并且不用花幾天時間的游樂項目都被他玩了幾次。
眼見着在這個世界的生活越來越回歸現實，這回替公司解決一件事，上網浏覽新聞的衛子城一下就被一條新聞吸引住了心神。
“天鴻生物公司研發出的最新成果，竟然可以破解一種稀有罕見疾病！”
标題頂部的大字被衛子城一眼掃過，他看的是下面的另一則新聞——“xxx物質研發者蕭橙發聲，稱天鴻侵占其研究成果署名權！”
衛子城點開這條新聞，快速地看了一遍，最後頁面停在一張“蕭橙”的照片上，看着這張同蕭橙外貌十分相似的臉，衛子城放在桌上的左手指頭輕輕敲了起來。
他一字一頓地道：“蕭、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