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四面受敵
第23章 四面受敵
夏日氣溫高,雞苗比預想時間早出來兩天,哥嫂聽了謝星珩的話,頭兩天沒喂吃的,也擱在屋裏養,他倆心裏沒底,到今天謝星珩來看過了,才放雞仔出來。
小院角落裏搭了雞窩,因不是母雞孵的,小雞跟母雞不熟,滿院啄,就是玩不到一起。
江知與感覺很神奇,謝川抓了只雞仔給他看。
雞仔身上都是細軟絨毛,色澤嫩黃,很是可愛。叫聲啾叽啾叽,不是謝川的“咯咯咯”。
他還有理。
“大雞是咯咯咯,我在教它們!”
江知與聽了直笑,小孩兒奇思妙想多,他才有了大名,也想給小雞仔取名。
取名這事兒,要交給大才子二叔取。
謝星珩頂着“大才子”的名頭,報了一串菜名:“小雞炖蘑菇,手撕雞,大盤雞,黃焖雞,醬油雞,叫花雞,土雞炖湯……”
謝川吸溜口水。
江知與問他:“想不想吃雞?阿叔給你買。”
家裏缺吃少穿時,孩子就饞。
現在好日子過着,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他記性淺,早忘了苦日子,不那麽饞肉。
先看父親,要得了允許才開口。
謝根拘謹,謝星珩幫他同意了,“小魚哄孩子,你順着來就好了,以後我有了孩子,也吃你送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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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根這才點頭。
他跟江知與往來不多,江知與身上也沒鄉土氣息,往那站着,玉人似的,他不敢搭話。
好在夫郎陳冬有點膽氣,幾回接觸,感覺得到江知與的細致體貼,能扯點閑話聊。
要買雞吃,也要買蛋孵,兩人湊一塊兒算着帳。
上次買了三十個蛋,陳冬買了母雞回來後,對孵化溫度有了數,也不是很累,零零散散的,把餘下二十個蛋都放進稻草下面孵着了。
約莫六月二十後出殼。
“不然再買三十個?”陳冬試着問。
雞仔孵化出來,謝川能幫着喂養,院子就這點大,他能行。
再買三十個,加上屋裏的,一起孵化的就有五十個。
江知與算着日子,讓他分批次放進去。
“今天先放十個蛋,那二十個孵好了,再往裏加。”
一起孵化的數量控制在三十個,他倆少些辛苦。
陳冬聽了點頭,把他記的冊子拿出來。
初學寫字,都很大一個,往後翻,才小了點。
這個冊子江知與看不懂,把跟大哥閑聊的謝星珩叫過來看。
謝星珩比對數據,依然是誇贊,不挑刺。
當下環境,培養手感為主。
熟能生巧,失敗率會跟着降低。
氣溫加控溫,确實也會導致失敗。
他只需要給予肯定,讓大哥大嫂相信他們就是天選養雞人,有着別人沒有的天賦。
“養雞大有可為,你們只管孵化,銷路已經有了,有多少都賣得出去。”
謝根聽愣了:“這就有銷路了?”
謝星珩把高光給到江知與,說農莊那邊有養殖場,以養雞為主。
親戚之間互相幫扶,是謝根熟識的。
他也覺着哪裏買雞苗都是買,他孵不出特別多的小雞,去給江家添負擔。稍一想,臉上就揚起笑意。
謝星珩休假不休全,跟他們說:“我跟小魚去一趟镖局,中午回來吃飯,弄家常菜就行了,大熱天的,別弄太多葷腥。”
兩頭離得近,說走就能走。
買雞蛋,來喜有經驗,還是叫他去買,順道買只雞。
看謝川有興趣,就讓來喜帶着他一塊兒去。
陳冬一路送他們到镖局,也出來透透氣。
他問江知與喜歡吃什麽雞,“我們都不挑食,依着你來。”
人沒壞心思,就是不太會說話。
江知與想了想,他們缺營養少滋補,謝星珩照顧得到,送來的多數是菜式,湯則是大骨頭湯,主要給大哥吃,好養腿。
他便說:“喝雞湯吧,我也好久沒喝了。”
陳冬也想喝雞湯。
他想法沒變,拿一只大肥雞去炒着吃,肉在嘴裏嚼着,都嫌浪費。
應了聲,又叫謝川別鬧騰,慢悠悠回家。
院裏就剩他跟謝根兩夫夫,兩個人都沉默寡言的,這麽些年湊合過來了,到了豐州以後,話反而多起來。
又不善言辭,又不善表達,多說兩句,就看着對方發愣,愣着愣着,就臉皮發熱,心裏咕咚咕咚跳,怪得很。
陳冬說:“讀書人成親,跟我們這些鄉裏人就是不一樣,我看他倆黏糊得很。”
謝根“嗯”一聲,家裏沒人,也不好意思黏夫郎,就跟他說:“二弟要去科舉了,八月份去。”
這回不用他們攢銀子了。
陳冬嫁進謝家六年,第一次心甘情願想拿錢出來給謝星珩應考。
他想着,多多少少是個心意。
謝根找了話頭,順着吧嗒說:“他剛講了,讓我倆不要拿錢,他說穿布鞋和靴子燒腳,熱得很,日頭也曬,我倆給他準備草鞋草帽就行。”
“這也太寒酸了。”
陳冬無知無覺,跟江知與說了同樣的話。
謝根傻呵呵樂:“大了,懂事了。怕我倆心裏不舒坦,給我們找點事幹。”
陳冬胎氣穩了,也出門逛過,原想出去把竹編、草編的貨品賣了,看看攤位。
可他發現豐州很多草編都有花樣,弄得很漂亮,不像鄉裏的幹草色,素寡素寡的。
他比謝根多些心思,記得江家也有個書生要考。送東西,只給謝星珩送就太不會做人了,幹送草鞋和草帽,又真的寒酸,拿不出手,就想編個花樣。
“那什麽題名?金榜題名?中午他們回來吃飯,讓二弟寫一個,我們照着編。”
謝根覺得可行。
“行,讓他寫。 ”
謝星珩在镖局跟江知與分開,留老婆處理镖局瑣事,他從前門出去,到堂哥的聞鶴書齋看看書。
一提看書,江知與就來勁兒,想陪着去。
“缺哪些就一并拿回家。”
謝星珩邊跑邊拒絕:“不用了,我就看看!”
有考試,就有真題。
古代科舉考試,刷到真題的概率高得很。
四書五經就那麽些字,來回反複的拆,亂七八糟的拼,東拉西扯的湊,考了幾百年,也該考無可考了。
人腦很神奇,他接收了原身的記憶,又不能完全在腦海裏整理出數據庫,某些生活上的細節,都是模糊的,看書背書方面,可能是大腦有了肌肉記憶,或者他現在的年齡,正值智力巅峰,背書比他預想中快,看什麽都熟悉。
融會貫通需要他用題海戰術練出來,他還不能做到聽見兩個字,就背出一大串的原文。
聞鶴書齋主業是方便家裏大少爺科舉,副業是賣書。
所售書籍,以跟科舉沾邊的為主。
往年科舉的闱墨有,江老三在這方面不錯,他是真心希望族裏再出個官身。
早年跟二房關系怎樣另說,江致微考上童生後,各類資源就都砸了過來。
到江致微考上秀才,更是不得了。很多只在京都流傳的書,他都搞到手,給江致微送來了。
書齋裏還是夥計招順看店,他見了謝星珩表情複雜得很。
誰能想到,一個難民堆裏爬出來的臭書生,能招婿到江家,成為江家哥婿?
臭是字面意思,初見那回,謝星珩是真的臭。
謝星珩見面三分笑,笑完就問:“有往年闱墨嗎?”
招順給他拿了厚厚數十本。
他跟謝星珩說:“這些都賣幾年了,豐州書生人手一份,我估計全看完的人比較少,現在流行看主考官的文墨。”
主考官不到考期,誰也不知道是誰。
涵蓋來說,是追求翰林院學士、大儒還有部分當紅大臣的文墨。
早年有背下闱墨應考的,被查出來,褫奪功名後,還要鞭五十,枷七日。
科舉就這麽點東西,怕看得多了,動筆唯唯諾諾,索性不看了。
招順知道得多:“都不是正科舉的年份看,學作文時,這是範本,做個格式參考。後邊背書、作文,就不看。”
心裏有數,又不完全有數。
格式參考……
比學術裁縫差多了。
謝星珩心裏點評,且無所畏懼。大家不都是在縫縫補補的過。
他還想薅一把大堂哥的羊毛,“你們應該有整理好的版本吧?”
以江致微在江家的“希望之星”地位而言,整理多個版本都不為過。
按照年份、成績分;按照出題範圍分;按照題型分;又以八股的“八股”分,破題精彩的拿出來,承題漂亮的挑出來。精準查漏補缺。
甚至還能按照地域分。
江南多才子,跟貧寒之地的才氣都不一樣。
招順緊閉着嘴巴,不言語。
謝星珩:“……”
防賊呢。
“你等着,我叫我夫君來。”
夫君?
招順:???
招順喏喏:“你別問我,你找小少爺拿。”
江知與肯定沒有。
他要有,早給謝星珩準備了。
謝星珩賴在書齋不走,他要給小魚一點私人空間。
小魚沒幾個知心好友,镖局的誠哥兒算一個。成親以來,忙亂亂一堆事,他倆還沒聚過,镖局也有瑣事要處理,先不去湊熱鬧了。
他心裏有打算,就在書齋後院找個空屋,先扒拉闱墨,喚醒塵封的記憶,熟悉熟悉八股文的寫法。
招順當他臉皮厚,也沒法子應付。
家主遠在京都,大少爺在農莊還沒回來。
他跺跺腳,不管了。
镖局裏,江知與難得到了正廳大堂裏,把在镖局待命的镖師都叫出來,又單獨點了大師兄徐武的名字,叫他管好師弟們。
他不能直說王府的镖,就說最近事多。
“都低調點,別出去惹事。實在滿身力氣沒處使,就跟誠哥兒說,我接你們到農莊開荒去。”
當家做主的,要為下面的人操心很多。
一份穩定的工作,終身都貢獻給了東家。
這些年輕人,長輩裏都有經驗豐富的镖師,屬于家族傳承了。
江家也要為他們的親事着想。
他們最近心思多,江知與都知道,“我給誠哥兒支了一筆銀子,讓他去請媒人,你們誰想說親,回家跟家人商量商量,說個要求,趁着事少,幾家合辦喜酒,也熱鬧熱鬧。”
徐誠站他旁邊,看下邊的年輕漢子一個個都憋屈着一張臉,好艱難的忍住笑,等他倆回了後院,才哈哈大笑出聲。
“你跟你那夫君一個樣,就會戳人心窩窩!”
明知道小漢子們中意他,還要親自跟他們說別的親事。
江知與不覺有問題:“他們遲早要說親的。”
人多,慢慢說。
一個月相看,一個月走禮等日子。
差不多父親回來,都能趕着喝杯喜酒,多好的事兒。
江知與久沒動武,技癢得很,趁謝星珩不在,邀徐誠打架。
徐誠疑惑:“他不知道你練過武功?”
江知與搖頭,“他知道。”
那徐誠就不懂了:“知道你還藏着做什麽?以前是怕家仆亂說,現在都成親了,還不是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書生麽,都文文弱弱的,不服就揍他!”
江知與才舍不得。
他笑臉含羞:“他知道,可我也不能真的表現粗魯啊?”
書生應該是喜歡嬌俏些的人。
徐誠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但他還是不跟江知與打架。
這次換江知與不懂了,“為什麽?”
徐誠看着他腹部,笑得揶揄。
“怕你懷了崽崽,一打架他就踢你!”
江知與羞得要命,追着他捶打。
“讓你亂說!”
徐誠問一句:“你不想懷崽崽?”
江知與又止步,摸着肚子說想。
夫郎懷孕慢一些,他不急。
說到夫婿,徐誠很關心他倆處得好不好:“他前陣子還問你喜歡什麽,要給你送禮物。”
江知與一下想到小金魚和小銀魚,笑得甜滋滋的。
他給徐誠看,“我拿了金魚。”
一枚有一錢的分量,偏差小。
金魚有四十五條,算四兩五錢金子。
銀魚他掂過分量,相差不多。
把工費去了,這次禮物,應有五十兩。
很豪氣了。
徐誠看得稱奇:“讀了書的人是不是花花腸子多?送個金子銀子還整這花裏胡哨的。”
江知與就愛花裏胡哨的。
他跟徐誠說:“還有涼粉做的魚。”
好大的胖錦鯉!
徐誠看他開心,便不挑剔了,轉而問起城內流言。
“你夫君的名聲都壞了,我帶人去把柳家院砸了?”
江知與嘆氣,“不能砸了。”
他給徐誠說了柳媽媽上門的事。
兩人父親是過命的交情,他倆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江知與性情軟和,徐誠常年在镖局,養得彪悍,處事風格跟江知與完全相反。
他聽完了柳媽媽上門的事,眉頭皺得要豎起來。
“你管她說什麽,她來賠禮道歉是應該的,你還給那麽豐厚的回禮。”
兩匹銀紅綢,都有七八兩了。
金絲牡丹頭面合算成銀子,也得十五兩上下。
別的都懶得算。
江知與知道,可越是小人越不可得罪狠了。
“這個消息值價。”
徐誠沒特地學這些彎彎繞繞,跟江知與相處多年,耳濡目染的也了解些。
他皺眉想了會兒,沒想明白。
“這消息關你什麽事?李家拿了鹽引,也就多掙一筆銀子罷了。不影響我們家生意。”
江知與還要清個鋪面出來,賣豆制品。
明年開始,家裏還會賣豆油、醬油、大醬。
這消息他能稍稍給徐誠透點風聲,過後調徐誠來他身邊幫他。
李家賣鹽,對他家是有影響的。
再一點,接管難民的事,破壞了李家的計劃,兩家已然結仇。
徐誠不在意這點仇,兩家本就不對付,誰也奈何不了誰。
他就高興江家有了手藝,這下可穩當了,不用刀口舔血的掙錢了。
“難怪,我就說你去了農莊,怎麽不見回來。”
有些心裏話,只好對朋友說。親人不行,夫君也不行。
江知與罵了好些族親,“煩人得很,我爹那天也發了脾氣。”
徐誠比他耿直,連着一頓罵,江知與聽着心裏就爽快。
“什麽玩意兒?要不是伯父掙下這份家業,他們還守着兩畝薄田過日子呢!現在來你們面前擺譜,有種把田契還給你!帶他們掙錢,還一個個的飄起來了,那是刁難你嗎?他們連伯父的面子都下了!”
“建個祠堂祭祖,還真把他們牛壞了!沒見他們給族裏貢獻一畝三分地,那些祖田祭田不都是伯父買下的?都不要臉啦!”
既是罵人,該罵的一起罵了。
徐誠罵李家:“什麽狗屎,長你一輩,還在飯桌上為難你,男人沒本事當老大,她不嫌丢人,還好意思滿城下帖子,呸!”
“你才成親多久,當衆叫個唱的給你夫婿送瓜子,李家安的什麽心?要我說,柳家院的也沒向着你,送瓜子的時候怎麽不提醒一下?鬧得滿城笑話!”
江知與不太會罵人,聽得想給他鼓掌。
笑吟吟聽一陣,他越聽越不對。
随着他神情變化,徐誠也逐漸安靜下來。
“怎麽了?”
江知與皺眉:“有點不對勁。”
徐誠閉上嘴巴,讓他去想哪裏不對勁。
自五月收到京都來信後,家裏就在連軸轉。忙到今天,江知與都是偷閑過來見見好友,一直沒空閑細細梳理。
聽徐誠把事兒串起來罵,他察覺到了異樣。
三叔毫無預兆的對他家下手,不顧後果;
族親從前欺負他,都會避開父親。現在父親還沒倒下呢,他們就當衆給難堪。
李家挑釁,柳家院的香姐兒頂缸領罰,他未動怒的主要原因是,謝星珩的态度鮮明。
若是謝星珩提早知道瓜子的含義,這就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李家應該沒有想過能成事。
那天最怪的不是香姐兒送瓜子,是酒宴座次安排。
李家要刁難他,又怎會把向着他的人安排在他周邊坐着?
他們結盟了?
因為接管難民的事?
江知與眉頭緊鎖。
酒宴同一天,常知縣去的農莊。
堂哥給他回信了,其他商戶合計捐款一萬一千兩。
不是小數目,可十幾家合夥,不至于讓他家成為衆矢之的啊?
三叔發難,是京都出了事?
李家緊跟着就巴結上了“北方官爺”,這位官爺,會是三叔的對頭嗎?
這麽一想,江知與有了四面受敵的感覺。
不是一路的,又恰好湊到了一處。
他思索的時間太長,徐誠忍不住擔憂,“你待會兒跟你夫君說說,讓他幫你想?”
徐誠想法簡單,貴人府上都會養幕僚。
幕僚就是讀過書的聰明人,他們有現成的讀書人問。
以他幾次接觸而言,謝星珩是頂頂聰明的人了。
江知與搖頭:“不行,他們要考試了。”
他一并把堂哥排除出去。
堂哥太久沒看書,小謝最近才有了讀書熱情。
江知與拳頭握緊,過了會兒松開,長舒一口氣。
至少赈災這件事,滿城皆知。他還有時間周旋打點。
農莊一定不能出事,要漂亮圓滿的交接。
寧可拿大把的銀子補缺口,也不能出一絲一毫的亂子。
徐誠把他拉住,強硬勸道:“我看你臉色,好像攤上大事了。你別憋心裏藏着,家都沒了,還考什麽試?”
江知與憂心的就是這個。
商戶家的錦繡富貴都是水面浮冰,見不得光,也受不住力。
可他跟謝星珩成親時日尚淺,先是三叔那頭刁難,再是對外結仇,事情一件件的趕着來,他怕惹人厭煩。
他最怕原本很親近的人,突然對他發火。
徐誠和他有着默契,幫他利索下決定。
“靠得住的男人不會因為你兩句話,就耽誤考試了。”
江知與記下了,事情說起來,卻是謝星珩先問的。
中午回大哥大嫂家吃飯,江知與向來能藏事,各處都周到,偏在謝星珩眼裏像個假人。
是一種對外端着禮儀體面的衣架子、人模子,沒半點活潑樣。
謝星珩也能藏事,飯後他們在家裏待了會兒,寫了數個寓意好的詞給大嫂做參考,回來聽風軒,還跟江知與聊了招順。
給足了時間,江知與愣是急着給他找闱墨,兩地派人送信,得了許可,去堂哥書房拿了書,又轉交給謝星珩,也沒提起心事。
他有好多機會說,信息太散,他無從說起。
謝星珩一問,他吓得一激靈,坐凳子上都抖着彈起,眼睛睜得圓圓的。
謝星珩:?
“你朋友說我壞話了?”他也沒得罪徐誠吧。
江知與搖頭擺手:“不是,沒有,他還誇你的。”
謝星珩拿捏他,一拿一個準。
“你完了,你讓我惦記上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在想什麽,愁得我不想看書。”
江知與一聽他不看書就急,哄了好一會兒,才皺着眉頭說:“李家怪怪的。”
謝星珩對古代許多規則不清楚,原身受限于家世,也沒點見識。
他跟李家接觸不多,想來就是酒宴鬧得不好看,再有鹽引的事。
他問:“李家捐贈了多少銀子?”
江知與說:“五千兩。”
謝星珩确認:“五千兩?”
江知與點頭,“對,常知縣親自送去農莊的,堂哥信裏寫了。”
謝星珩肯定道:“李家出了一萬兩。”
江知與瞪大眼睛。
謝星珩給他解釋:“五千兩赈災,五千兩鹽引。赈災銀子送到農莊,鹽引銀子……”
進常知縣荷包。
他給江知與一個眼神,江知與不想懂,又被迫懂了。
一萬兩銀子,難怪恨得厲害。
那黃家……
謝星珩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黃家曾是豐州首富,現在又式微,想少給也頂不住壓力。我們家不用給,他只能比着李家來。常知縣能把五千兩透露給我們,就能說給黃家聽。黃家只能比李家略高一籌才能堵住上官的嘴。”
他家最少六千兩。
江知與小心看着謝星珩神色,見他頗為冷靜,沒有生氣不耐,心神放松,說着他感覺怪異的地方。
他前幾年管家,都有爹爹帶着。
頭一回主事,長輩都不在,他經驗尚淺,本就心軟,長這麽大,被動防禦的次數多,主動攻擊的次數少。
怕自己想多了,也怕真的有危機潛伏而來。
李家送了個姑娘給北方官爺。
李家家仆還穿戴錦緞。
“鹽引有沒有可能是北方官爺給的?”江知與問。
謝星珩點頭,“有可能,概率不大。”
真有這門關系,李家早把女兒賣了。
從前不給,是利益不到位。這回該是被常知縣宰狠了,一家鐵了心要找靠山。
鹽引拿少了,還不如自家油坊生意,算什麽東西,能跟李家家底比?
謝星珩稍作思考,跟江知與說:“你沒想錯,發現得很及時,還好小樓已經推了。
“我想了想,農莊是不可能出事的,你重心偏移,把家裏東西變賣一些,金玉瓷器,錦緞綢緞,能賣的都賣了。當票留着,有大用。”
話說一半,謝星珩安撫道:“我都會給你贖回來的。”
“最好借镖局的路子,帶去別的地方賣,一定要把同城商戶都瞞實了。給江老三攢的禮,有貴重的也一并賣掉。”
江李兩家多年較勁攀比,李家家仆都穿戴綢緞、錦緞,江家家主還能穿布衣?
好低級的激将法。
謝星珩說完處理方式,再才細細教小魚。
“如果我沒猜錯,什麽五姑娘、北方官爺,都是幌子。他家這是要烈火烹油,釜底抽薪。
“我們要得赈災的功勞,他們要把我們摁死在最風光得意的時候。”
一念之間,功臣變賊子。
借救濟之名,魚肉楓江百姓,揮霍赈災銀兩,中飽私囊。
府上搜一搜,真有江老三的對頭使勁,哪怕年份久、不算金貴的物件,也能給罪名坐實了。
李家少了對頭,又能解心頭之快。
江老三的對頭除掉了老三的“錢袋”,自己則多了李家這個“錢袋”。雙贏。
所以過程裏,農莊小有差錯沒關系,還不到動手的時候。
至于族親——無關緊要的牆頭草,以後慢慢收拾。
江知與聽得心髒急跳,他兩手抓着謝星珩的手腕。
“我、我……”
謝星珩也心疼他。
這般年歲,攤上這麽大的事。
“別怕,我會和你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