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去農莊
第18章 去農莊
六月初五,江承海押镖出豐州,謝星珩一路送他到镖局。
好日子是需要經營的,謝星珩只是不想拼死累活,人懶了點,事兒辦得漂亮。
辣椒醬給裝了兩壇,路上不論是吃幹糧還是拌面,都很下飯。
他還調整了辣度,往裏加了肉丁。
另有辣椒油數十份,萬一真遇上匪徒,就用辣椒油潑人眼睛,關鍵時刻茍命用。
肉幹果幹暫時沒做好,給帶了兩條肥多瘦少的臘肉,路上吃口熱飯時,能沾點油水。
還曬了油面,保質期他沒了解過,依照他現代的生活經驗來說,三個月沒問題——至少他買的手工油面,吃到三個月還好着。
另做了一個大號深口鐵杯,配了木把手,可以當杯子,也能臨時當小鍋用。
雖然他們人多,歇腳時架鍋不會用這個。
可江承海看着高興啊。
謝星珩還給裝上了兩桶硝石,他們路上可以制冰,這次押镖能涼爽些。
江承海很驚訝。
他聽說過制冰,天南海北的走,他見識很廣。一直都很驚嘆,不知道什麽人能在夏天裏制造出冰塊兒。
現在他也能制冰了,他笑得合不攏嘴。
謝星珩怕了他的“珩兒”,提前搶話拒功。
Advertisement
“都是王管家找人弄的。”
那也是聽他使喚的。
江家正主不在,府裏贅婿稱霸王。
家裏原有心思浮動的人,恰好來了個賀管事,謝星珩踩着他立威,後邊說什麽,府裏上下都乖乖照辦。
江承海心裏熨貼,更是決定要早點把謝星珩弄到農莊裏去。
這麽會辦事兒,不去陪他家小魚,太可惜了。
哥婿算半個兒子,謝星珩既然有功名,會讀書,江承海也不會耽誤他學業。
和族親的拉扯結束,餘下一些雜務,小魚足以應付。
這期間,常知縣還會派人去農莊看看情況,估摸着過陣子就會親自去轉轉。
他心裏偏着江致微,之前露臉的機會給足了,後邊的湯湯水水總要顧着點。
王府的事兒還遠着呢,縣裏上官先哄好了再說。
“八月裏還是去一趟京都,沒把握就當去熟悉熟悉,也沒叫你一次考中。”
江承海說。
他當謝星珩是好面子,怕一次落第,在江家的地位也會變得低下。
這回謝星珩沒抗拒,直接應下了。
他的确要去一趟京都,考不上是必然的,探探江老三的底子,也是必要的。
科舉季,也是人才彙集時刻。八月的京都,等同于大型“人才市場”,這可都是寶貝。
江承海一走,镖局就冷清下來。
此次押镖,多數都是有經驗有資歷的中年镖師,只帶了三個年輕人。
謝星珩目送他們轉過街角,調頭進門,被一群年青漢子圍着。
江知與很受歡迎,長得好,性子好,跟市井鄉間的小哥兒都不一樣,舉手投足很有韻味。
他還學過武,又常來镖局,沒到前院跟外男搭話碰面,遠遠瞧一眼,都讓人心神蕩漾。
他們私下裏常說,要是沒三老爺安排親事,以江承海的性子,定會招婿。
若招婿,外頭的男人能有他們镖局的人知根知底嗎?能有他們聽話衷心嗎?
結果招了個外地書生。
謝星珩習慣使然,不管去哪裏,主打一個“禮多人不怪”。
古代糧産低,吃飽肚子是很難的事兒,拿這份禮上門,八成挑不出錯處。
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他們一邊說這都是江府的東西,不關謝星珩的事,到底臉色好了很多。
話說得硬邦邦,心地不壞。
比如現在,他們就想問問謝星珩咋想的。
“怎麽有人剛成親就能跟夫郎分開的?你不喜歡小少爺?”
“還是小少爺不喜歡你?”
後邊這個問題,引出很多耐人尋味的表情。
謝星珩說:“我夫郎在幹大事,他主外,我主內。我不能拖他後腿。”
衆人:“……”
這年頭,贅婿的地位看家庭情況定。
有的人家把贅婿當奴仆、當畜生,那可受氣了,進出都被瞧不起。
有的人家,是哥兒姐兒當家,兇悍得很,不過對外,是要給贅婿面子的。需要男人出面的事,也讓贅婿辦,整體算和諧。
少數人家,招婿和正常婚配一樣。只是住在了夫郎家裏,名分不同。男人就是男人,對外是個當家人。
江知與教養好,跟一般的商戶哥兒不同,他接受的是官家哥兒的教育。
大街上也有未婚配的哥兒姐兒走動,就他時刻記得遮臉,還分場合藏一藏孕痣。
豐州流行戴抹額,還是從他開始的。美人多效仿。
所以江知與也是很傳統的小哥兒,加上性情溫和柔順,對外的事,交給謝星珩去辦,才是正常的。
只是他們最近跟謝星珩接觸多,這書生臉皮厚,各種夫郎為尊的話說得溜溜的,他們本就向着江知與,開始含糊了,現在反而不好反駁。
謝星珩問:“徐誠在嗎?我找他問點兒事。”
徐誠是镖局二當家的小哥兒,自幼跟江知與玩得好,跟着讀書習字,也會算賬,現在管着镖局幾十號人的後勤,別號“大管家”。
有名有姓的小哥兒,一般會随名取一字稱呼,比方說,叫徐誠,就叫“誠哥兒”。
謝星珩還是頭一個喊他大名的人,他開始不太習慣,後邊想着這書生多半是避嫌,便沒說。
兩人談事,光明正大,就在堂屋裏坐着。
謝星珩沒壞心思,有旁的镖師旁聽,他也不趕。
問題就一個,好久沒見面,他想送一份禮物給小魚,問問徐誠有沒有什麽建議。
送禮物,有常規的路數。
夫郎也能往衣服首飾上選,若喜歡雅致點,文房四寶也送得。
謝星珩想搞特殊點。
對老婆也得投其所好嘛。
徐誠想想,說:“送金子銀子吧,說真的,他沒別的,喜歡金銀是真的。”
謝星珩:“……”
真是樸實無華的愛好。
行。
金子銀子。
謝星珩确認道:“純金條銀塊兒,還是首飾?”
徐誠說:“小顆小顆,裝袋子裏能晃出聲音的,他愛聽。”
看謝星珩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徐誠想到他家裏窮,補充道:“銀子就行了,金子難花,他一袋子用幾年還在。”
謝星珩應下,順道去大哥大嫂那頭看看情況。
他給小豆子取了個名字,叫謝川。
川字有河流水道之意,也形容山間高原的地勢。他們的老家楓江縣依山傍水,這個字很貼合故鄉,作為人名,也大氣豪邁。
孩子才三歲,古代農家子出人頭地太難,謝星珩不指望他有大出息,只願他能如水如山,清闊寬廣又頂天立地。
他這陣,常叫大名,也教孩子當“誇誇機”。
習慣了大名,以後好送去學堂。嘴巴甜一點兒,家裏氣氛活了,能給哥嫂鼓勵,往後走出去,也比別人順當。
謝星珩才進小院,就被謝川追着喊“二叔”,大哥大嫂臉上有笑,有了活幹就有了盼頭,孩子養得好,他倆心裏不焦,精神頭也一日勝一日的好。
謝星珩接了茶碗,跟他們說:“我準備去農莊了,初九李家有酒席,到時看情況,堂哥去的話,我就不回來,月中會回來看看。”
主要是看小雞孵化情況。
謝根支持他去,進了六月,他倆催過數次,謝星珩都說要再等等。
今天不在這兒吃飯,謝星珩正事說完,就回江府,應付了黃家小少爺,他回聽風軒,拿銀票出來。
江家給他的聘禮是三百五十兩,是這個時代的天價聘禮。
他當時零散花了些,留了零頭給大哥大嫂過日子。
餘下的三百兩,他的可活動經費是五十兩以下,其他的都要攢着給大哥大嫂買房子。
他是個大方人,給老婆花錢就更大方了,拿了五十兩銀票出來,在紙樣上畫了魚型模子,要讓銀匠給他弄一碗金魚銀魚。
別人都是金瓜子、金豆豆,他老婆小名取得好,用金魚銀魚正合适。
這差事交給來喜辦。
來喜跟他熟,短短幾天,已經成了他身邊的大紅人,調到聽風軒當差。
來喜說:“這怕是多了,十兩銀子能做好多銀魚。”
十兩銀子可以兌換一兩金子,四兩金子做小金魚還成。
謝星珩又勻五兩銀子做金魚,餘下的五兩除開工費,就都做銀魚。
反正換個樣子,還是銀錢,一樣花。
“魚”做了兩天,謝星珩也收拾好了行裝。
等不到江致微回來,他下午自個兒去農莊,帶上了他的狗兒子汪汪,拿了幾本裝樣的書,捎帶幾套換洗衣物,在王管家依依不舍的視線裏,上了馬車。
謝星珩發現江家人都怪黏糊的,王管家一把年紀了,還用那種眼神看他。
怪得很。
從江府到農莊,騎馬要走半個多時辰,坐馬車接近一個時辰。
一天裏就能跑來回。
因這個距離,謝星珩沒想到忙完最初幾天,江知與還能被拖在農莊裏——誰家好人大晚上也幹活?!
他出門選在了不會有人上門拜訪的黃昏後,迎着落日餘晖,他坐車裏撸狗,出了鬧市區,開始往郊區走,他就出來坐車架另一邊,兩腿吊着吹晚風,放汪汪下來跑。
汪汪還沒來野外好好跑過,實在可憐。
此時此刻,江知與在桌前伏案忙碌。
沒誰家的好人願意沒日沒夜的幹活,可他很多東西不熟悉,尤其是技藝上的。
種豆子一系列的事,都等着他一天天的盯,尤其開始發酵後,族親不敢掀開紗布看,摸着熱乎乎的,是江知與說的正常情況,又不敢确定多熱是正常,這也要叫他過去看看。
他哪裏知道。
他摸了就說正常。
萬一發酵壞了,那就再來一次。
農莊裏一千多人,咋能沒矛盾?
外來者跟原本佃戶的、搶棚屋的、誰打飯給自家男人碗裏藏了肉、誰送水給自家親戚加了糖、養鴨的偷鴨吃、偷拿鴨蛋……一樁樁一件件,都算不上大事,但江知與必須管。
如果因為他們只是暫時逗留農莊,就松懈管束,不到兩個月,他的農莊就能翻了天。
另外還有自家的營生,廠房建造、各類工具制作,已經開始的曬醬進程、投放養殖的五十只雞仔,還有已經金黃一片、等待收割的麥田。
謝星珩寫的建議書,已經要被他翻爛了,他現在在抄錄。
他舍不得拆書,江致微就憑着好記憶,在旁默寫,寫完比對。
他跟江知與說:“等小麥收割我就走,把小謝換來。”
他的農莊小,将将兩百畝,這些年專心讀書,也鑽研人際關系,對農務不熟。
書上關于田地、糧食的描寫很多,他想近距離看看大豐收的景象。
江知與能說什麽?
他總不能急吼吼的把堂哥趕走,這成什麽了。
他說不急。
兄弟倆在書房寫,面對面占着大書桌,門沒關,有人敲,江知與沒擡頭,嗓音略顯麻木:“什麽事?”
他習慣了不分白天與黑夜的瑣事。
謝星珩學狗叫,汪汪了兩聲。
江知與愣了下。
哪來的狗?
汪汪也叫,真狗跟“假狗”叫起來有差別,尤其是汪汪,它汪起來嗚嗚咽咽的。
江知與擡頭看。
謝星珩倚着門,粗布衣服難掩容光,美目含笑,抱着長大好幾圈的汪汪,手動揮爪爪。
“好久不見呀,江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