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婚事其一
婚事其一
第06章-婚事其一
“顏兒, 我們這麽做不妥吧?他畢竟是公主。”
馬車上,容蓮兒面色為難,頻頻朝馬場的方向回頭。
“有何不妥的, 我一不傷他性命, 二不毀他名節,只不過是讓他擔驚受怕一個晚上, 明日自會有宮人去接他的。”六公主滿臉得意, “誰讓她勾引三皇兄, 将三皇兄迷得神魂颠倒, 命都差點丢了。還讓你傷心, 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欺負你的人我絕不輕饒。”
容蓮兒道:“我方才與他交談, 他似乎對三殿下并無情意。”
六公主忿忿道:“那就更過分了!蓮兒, 你有所不知,他在藍昭的名聲就很差。藍昭原本的太子就因為和他不清不楚, 被皇帝一怒之下廢了儲;去年冬天, 藍昭皇帝給他賜了婚, 他竟因不滿婚事而潛逃, 活活将那位準驸馬給氣死了;和親路上,還要藍昭的戰神護送, 害得那位将軍在途中身染重疾,不治身亡。他根本就是個禍水,是掃把星!我決不允許他嫁進我們白憲皇室, 污染我們的血統!”
“這、這樣嗎?”容蓮兒不知道和親背後還有這麽多故事, 聽得一愣一愣的。
六公主斬釘截鐵地點頭。
*
藍鈞靈還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傳聞已經離譜到了何種程度。
大約是六公主下令, 不僅僅是馬場,這附近連半個人都沒有了。藍鈞靈在原地呆站了會兒, 終于不得不認了命,六公主是将他丢在這裏,打算讓他自生自滅了。
好在這裏還在都城,不至于有野獸和流匪。
藍鈞靈打開地圖,走出了馬場的範圍,由于他身處位置的改變,附近也沒有建築,地圖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藍鈞靈只得憑借着記憶,朝來處前進。
坐馬車過來花了不到半個時辰,走回去至少得花三四倍的時間,這還不算他可能會迷路。
好在天色還早,若是大晚上被丢在這裏,他就只能在棚子裏過夜了。
比起被下毒被暗殺,藍鈞靈居然覺得被丢在荒郊野外還不算壞,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
他一定是被PUA了。
不知走了多久,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藍鈞靈注意到地圖上的金點,驚喜回頭。
“堂堂公主,為何一個人在此地?”
白敬堂騎着高頭大馬,在他面前勒馬,笑意盈盈地問他。
藍鈞靈抹了把額頭上的薄汗,笑容燦爛:“我被六公主丢在附近的馬場了,我正在試圖找回去的路。”
白敬堂一怔,繼而哭笑不得:“被丢下你還這麽開心?”
藍鈞靈搖搖頭:“我開心是因為見到了你。”
“叮”——好感度提升。
藍鈞靈微愣。
但白敬堂面上絲毫不顯:“需要我載你一程嗎?”
藍鈞靈欣然:“好啊。”
白敬堂朝他伸出手。
藍鈞靈将手搭在他的掌心,被握緊,輕輕一提,便落座在了他身後。
“我送你回去。”
“……等一下!”藍鈞靈連忙扯住他的衣服,“不急着回去。”
白敬堂側首。
藍鈞靈偷笑道:“我有一個想法。”
是夜。
溪山行館亂成一片。
長佑公主失蹤的消息由白林洛帶回了皇宮,呈到了白鎮齊的面前。
作為事件的始作俑者,六公主自然也被帶到了乾陽宮,面對父皇陰沉的臉色和三皇兄憤怒的神情,六公主噤若寒蟬。
“兒臣、兒臣只是想和他開個玩笑。”
“開個玩笑?”白林洛怒極反笑,“他初來白憲,人生地不熟,你将他扔在那荒郊野嶺,說是開個玩笑?你可知我派人去那裏找過,根本沒有人!”
六公主慌了:“怎麽會?莫不是他自己回來了?”
白林洛道:“從馬場步行回來,至少兩個時辰,他要怎麽回來!”
六公主道:“也許,也許……”
白林洛怒火中燒:“他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我為你是問!”
“夠了。”白鎮齊給這場鬧劇叫了停,“老三,那長佑公主畢竟是個外人,你不可為了他為難你皇妹。你皇妹不也說了,只是開個玩笑,當務之急,是将失蹤的長佑公主找回來。這樣,你去調些人手,全城搜索,務必找到公主。”
白林洛恨恨地瞪了六公主一眼,拂袖而去。
他走後,六公主泫然若泣地看向白鎮齊,可白鎮齊也沒給他好臉色,揮了揮手便将她打發了。
回寝宮的路上,身邊的宮女一直在輕聲安慰。
六公主非但沒有被安撫到,反而越想越氣,那長佑公主根本就是個禍水,為了他,皇兄和父皇居然都責怪她!她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這等委屈。
若是他平安回來,她一定要叫他好看!
*
楓園。
藍鈞靈喝着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一定是有人在罵他。
被白敬堂從馬場帶回來後,藍鈞靈便在楓園裏待了一下午,楓園是白敬堂在城郊的一處私宅。當然,他進來時稍作了些許僞裝,沒有人知道大皇子已經“找”到了長佑公主,并且還将他平安帶了回來。
“吃晚飯了。”
白敬堂端着飯菜進屋。
因為藍鈞靈躲在這裏的事情是個秘密,因此連送飯都不能借他人之手。
“晚上吃什麽?”藍鈞靈迎了上去。
托盤上放着一葷一素一飯一湯。
藍鈞靈立刻将托盤接了過來,放到桌上,一邊拿起筷子一邊問道:“你吃過了?”
白敬堂笑道:“若我說沒有,你當如何?”
藍鈞靈夾菜的動作一頓,瞥他:“你先吃?”
白敬堂哈哈笑道:“逗你的,我自然吃過了,你放心吃。”
藍鈞靈卻不急着吃了,問道:“你說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發現我不見了吧,他們會不會搜捕到這裏來?”
白敬堂道:“堂堂皇子的私宅,可不是他們想搜就能搜的。”
藍鈞靈贊同地點了點頭,開吃。
白敬堂道:“不過我有一個疑惑。”
藍鈞靈看了他一眼。
白敬堂道:“你為何要躲起來?”
藍鈞靈咽下口中的飯菜,道:“當然是要讓六公主長個教訓,她将我丢在那種地方,就算沒有野獸匪徒,凍一個晚上也夠嗆。如果他們很順利地找到了我,六公主自然會被從輕發落,可我若是失蹤幾天,六公主受到的懲罰絕對會更重,至少禁個足。”
“只是禁足你就滿足了?”
“她可是皇帝的親女兒,又是皇後嫡出,還能怎麽處罰?”
“那若是皇帝不處罰她呢?”
那不擔心,白林洛不會饒過她的。
“那我也能看清我在這裏的處境,以後夾着尾巴做人,能避則避。”藍鈞靈頓了頓,朝白敬堂一笑,“到時候你可得教教我,咱們同病相憐。”
白敬堂無奈道:“你是第一個敢用我的質子身份開玩笑的人。”
藍鈞靈一哽,忐忑道:“你生氣了?”
白敬堂道:“我若是生氣,你現在就不能坐在這裏了。”
藍鈞靈松了口氣,繼續吃。
“你當真很特別。”
藍鈞靈頭也不擡,随口接道:“特別好看?”
白敬堂:“……”
白敬堂失笑:“你的确很好看。”
藍鈞靈道:“謝謝,你也很好看。”
白敬堂:“……”
藍鈞靈道:“對了,我們之間的婚事,你想過要怎麽和你父皇提起嗎?”
白敬堂一驚:“婚事?!”
藍鈞靈見他的震驚不似作僞,也很吃驚:“你不記得了嗎?你之前在茶館當衆問我有沒有興趣當你的皇子妃,我答應了啊。”
白敬堂結舌:“那、那是……”那只是他随口一說。
藍鈞靈放下碗筷,無聲地瞪着他。
白敬堂心虛地別開眼。
藍鈞靈頓感失望,低聲道:“既然你不是真心的,那便算了。”他頓了頓,“看來我只能嫁給白林洛了。”
“不行!”
白敬堂不假思索。
藍鈞靈忍着笑,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你不願意娶我,又不許我嫁給別人,你想幹什麽?”
白敬堂沉默。
藍鈞靈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算了,左右我還在孝期,的确不該考慮一年後的事情。”
這話說出後,他本以為白敬堂會松一口氣的。
可對方仍是眉頭微蹙,在思考着什麽的模樣,藍鈞靈怪異地瞟了他一眼,将剩下的飯菜吃了個幹淨。
*
白敬堂和藍鈞靈當晚都在楓園過的夜。
因為纨绔的人設,白敬堂三天兩頭不回皇子府是常态,因此沒有人懷疑到他頭上。
倒是他府上的家仆帶來了一個消息,因為長佑公主失蹤一事,全程戒嚴了。白林洛正帶人挨家挨戶地搜索呢,已經找了整整一夜了。
若是換做別人,藍鈞靈指不定還會感動一下。
可找他的人是白林洛,藍鈞靈就有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白敬堂嗤笑:“他倒是對你一往情深。”
藍鈞靈一陣惡寒:“別了,你是沒見過他發神經的樣子,他腦袋指定有點毛病。”
白林洛找了整整三天。
藍鈞靈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讓白敬堂悄悄将他送了回去。
溪山行館中的宮人對于突然出現在門外的大皇子和另一個戴着鬥笠的人都沒有任何興趣,長佑公主一日沒有找回來,他們便一日都是戴罪之身。
直到那人将鬥笠摘了下來。
“公主!”
“公主回來了!”
衆人的歡呼聲很快将附近的侍衛吸引了過來,他們顧不上詢問白敬堂為何會和公主同行,忙不疊回禀了上官,将二人一同送入了皇宮。
白林洛得到消息趕回來的時候,藍鈞靈已經交代了提前想好的理由,被送回溪山行館了。
他只說自己在郊外迷了路,找了個茅屋避寒,幸虧大皇子在附近游玩,發現了他,否則他恐怕早就在外面凍死餓死了。
白鎮齊不疑有他。
安撫了藍鈞靈,懲戒了六公主,還賞賜了白敬堂。
一舉三得。
對于六公主的懲罰,和藍鈞靈預料得差不多,除了因為怠慢捉弄客人而被禁足,她還需要抄二十遍的經書來反思。
藍鈞靈沒能在宮裏見到六公主,但想來六公主也不會想見到他。
他回來的當天,白林洛來了。
“我會幫你教訓她的。”他撂下這麽一句話就離開了。
藍鈞靈一臉懵逼。
又過了兩天,溪山行館造訪了兩位新客人。
藍鈞靈看到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蛋時,一時竟有些沒反應過來,盯着人家看了半晌,直到對面笑着開口,才回神。
“我們兄弟二人是有何不妥之處嗎?”不知是四皇子還是五皇子說道。
藍鈞靈讪笑道:“我頭一次見孿生子,有些失态了。”
四皇子道:“若我等沒記錯,公主的生母與三皇兄的生母也是孿生。”
藍鈞靈道:“可惜,我沒見過雲妃。”
四皇子失笑:“是我想岔了。”
藍鈞靈道:“兩位皇子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可千萬別再是找他出去玩了。
五皇子道:“我們只是有些好奇。”好奇能将精明的三皇兄迷得神魂颠倒,又讓花心的大皇兄圍着團團轉的家夥是什麽模樣。
藍鈞靈不解:“好奇?”
四皇子給了弟弟一肘子,道:“聽聞長佑公主是個天仙模樣的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藍鈞靈:“……”
四皇子和五皇子并沒有逗留太久,只喝了杯茶便離開了。
藍鈞靈很無語,覺得自己被當成猴了。
*
等六公主抄完經書解了禁,已經是近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臨近年關,天氣愈發嚴寒。
不過由于白憲地理位置偏南,因此都城并未下雪,藍鈞靈想堆雪人的願望破滅了。
行館中的取暖設施到底不如皇宮,又是異國他鄉,在濕冷的南方冬日,藍鈞靈只能每天晚上靠着湯婆子溫暖冰冷的被窩。
偏偏在這種時候,六公主又來了。
比起上次初見時友善的模樣,這回六公主的眼底帶了幾分陰郁,美豔的眉眼都因此黯淡了幾分。只是她見到藍鈞靈的時候,仍是帶上了笑。
這個态度讓藍鈞靈倍感戒備。
“上回的事是我不對,我在這裏給長佑姐姐賠罪了。”六公主居然還道歉了!
藍鈞靈扯了扯嘴角:“都過去了。”
六公主道:“你那幾日沒受什麽傷吧?”
藍鈞靈搖頭。
那天他受的最嚴重的傷,其實還要數被馬球砸的那一下,青了好些天呢。
六公主笑道:“那我便放心了。那日你失蹤,父皇和三皇兄将我好生訓斥了一頓,我也明白是自己過分了,我以後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
藍鈞靈暗道,妹子,你的眼神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但六公主既然都已經登門道歉,做足了面子功夫,藍鈞靈也不好在別人的地盤下她的面子,只說接受了她的道歉,不會再介意。
“我前些時日一直在宮裏抄經,今日一出來,便聽聞坊間有一則傳聞,不知當講不當講。”
一般能說出這句話的,都是不當講的。
但藍鈞靈還蠻好奇那則傳聞的,便讓她說了。
六公主掩唇一笑:“坊間流傳,大皇兄和三皇兄正在為長佑你争奪不休呢。”
藍鈞靈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呆:“蛤?”
六公主故作驚訝地看着他:“怎麽,長佑還不知道嗎?”
藍鈞靈茫然搖頭。
六公主嘆息道:“你失蹤那幾日,三皇兄沒日沒夜地找你,最後卻是大皇兄将你送了回來。”
藍鈞靈道:“那又如何?”
六公主意有所指道:“長佑,你畢竟還在孝期,又男女有別,不可逾矩啊。”
藍鈞靈仍是一頭霧水。
這時,淺藍色的選項面板彈了出來——
【你在都城失蹤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你與兩位皇子各有牽扯的傳聞也甚嚣塵上。六公主因禁足而對你懷恨在心,故意上門挖苦你,面對她的嘲諷和挑釁,你決定:
A.默然承受
B.反唇相譏】
啊???
六公主挖苦他了嗎?
藍鈞靈完全沒有難堪的感受,只覺得莫名其妙,最後超過選項時間,系統自動選擇了【默然承受】。
面對藍鈞靈的沉默以對,六公主只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殊不知藍鈞靈是真的沒有感覺。
他不是公主,更不是古代人,體會不到所謂名聲的重要性。就連之前,他在隴州聽聞自己和太子柯槿之間的流言後,也不過是憤怒了一會兒,就算了。
一來,太子和柯槿已經消失了。
二來,他從未将長佑公主的身份往自己身上套過。
六公主這次的算盤是打錯了。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六公主悻悻起身告辭。
出于禮貌,藍鈞靈将她送到了行館門口,見她坐上馬車,而坐在車轅上的是一位年輕男子,看穿着和氣質,絕不會是馬夫。
藍鈞靈點開活點地圖看了眼,原來是六公主的未婚夫。
……未婚夫?!
藍鈞靈連連後退,退出了那位準驸馬的視線範圍,好家夥,他現在都快對這種“未婚夫”産生PTSD了。幸好準驸馬穆呈頌的眼神從頭到尾都落在六公主身上,全然沒有分給藍鈞靈半點。
馬車緩緩地駛出了一段距離。
藍鈞靈剛往回走了兩步,就聽到街上傳來馬匹的嘶鳴和行人的尖叫聲。
他連忙沖出去,只見六公主那輛車駕的兩匹馬不知為何發了狂,正拖着馬車橫沖直撞。穆呈頌已經被甩下了車轅,又重新爬了起來,正試着拉住缰繩。
但沒有用。
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制住兩匹發狂的馬。
藍鈞靈眼睜睜地看着馬車翻倒,六公主從車廂窗戶裏摔了出來,昏迷不醒。
他雖然不喜歡六公主,但也沒有讨厭她到要她死的程度,連忙小跑了過去。穆呈頌已經跪在了六公主身邊,試圖将她抱起來。
“等等!”
藍鈞靈連忙制止他:“先別亂動,她可能撞到了腦袋。”
出車禍的人最忌胡亂移動。
穆呈頌像是這時才注意到藍鈞靈似的,看向他,藍鈞靈也恰好擡頭,與他對視了一眼。便是這一眼,讓藍鈞靈暗暗心驚,這位準驸馬雙眼無神,不僅沒有慌張的情緒,甚至看上去有些呆滞,活像一個木偶人。
但當務之急不是研究準驸馬。
藍鈞靈将六公主平放在地上,查看了她的腦袋和呼吸。
後腦有少許血跡,呼吸也略顯微弱,身上其他部位沒有明顯的骨折,情況不算太壞。
“你将公主抱進行館,平放在床上,來人,去找大夫!”
穆呈頌看着藍鈞靈,沒有動。
藍鈞靈不由催促:“愣着幹什麽?”
穆呈頌這才收回目光,抱起六公主,進了溪山行館。
藍鈞靈起身,看着穆呈頌的背影,愈發覺得這位準驸馬古怪。
而且,好好的馬匹,為什麽會突然發狂呢?
白林洛一個月前說的話忽然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我會幫你教訓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