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禁足其二
禁足其二
第21章-禁足其二
藍鈞靈和柯槿攜手進了柯府, 留下侍衛們面面相觑。
柳焱的身份已然在皇帝那邊暴露,與他接頭要冒着極大的風險,藍鈞靈本不想将柯槿牽扯進來, 可他自己如今受到監視, 無法親自行事,只能拜托柯槿。
柯相得知“未來孫媳”和次孫三更半夜在府上私會, 只嘆息一聲, 并未多加阻撓, 甚至還攔住了不忿的長子。
好在藍鈞靈并沒有在無竹院逗留太久。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出來了, 然後便乖乖地随侍衛回了宮。
侍衛走後, 柯槿換上深色衣服,從柯府後門悄悄離開, 來到了隆慶街。他依照藍鈞靈所說, 在昏暗的巷子中穿梭,卻始終沒有見到半個人影。
看來這位未來的岳丈大人着實謹慎。
不錯, 藍鈞靈方才和柯槿獨處, 便是将自己的身世告知給了他。由于時間緊迫, 藍鈞靈長話短說, 畢竟柳皇後曾為臣妻之事天下人皆知,他只說柳雲裳是帶着身孕被皇帝強搶入宮, 生父假死逃脫,一直僞裝太醫守護他們母子,而今身份暴露, 皇帝已經下令派人捉拿他。
藍鈞靈而今身邊沒有任何可以托付的人, 只能倚靠柯槿。
他仗着柯槿那已然超過三分之二的好感進度條賭了一把, 希望柯槿能夠成功傳話,讓柳焱順利逃出生天。
柯槿驟然聽聞這個消息, 也是震驚不已。
他并不在乎藍鈞靈的身份,反而因為藍鈞靈願意全心信任他,将這般過往秘辛告知于他而感動不已。
他立誓一定不能讓藍鈞靈失望。
柯槿在巷中逗留許久,心知這樣必然見不到柳焱,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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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腳步,低聲說道:“柳大人,朝暮樓木堇求見。”
他一連說了三遍,見無人應答,便繼續向前走,走出一段後再重複一次,如是三者,終于在第三個巷口處,一個黑影走了出來。
“朝暮樓?”
來人藏身于陰影之中,看不清面容,聽聲見形倒是個清矍的中年人。
柯槿恭敬道:“在下受鈞靈所托,子時赴約。”他特意稱呼了藍鈞靈的名字,希望能取得對方信任。
柳焱卻仍是戒備:“如何證實。”
柯槿道:“鈞靈謹慎,已将字條銷毀,不過他告訴在下,若要取信于柳大人,只消說出幾個秘密便可。”
靈衣族,百毒不侵,并非皇室血脈……
每聽到一個詞,柳焱的心就被狠狠敲擊一下,他一邊惱怒兒子不知輕重,竟将這麽重要的秘密告知于一個外人,卻也在不知不覺中稍稍放下了戒心——能得藍鈞靈推心置腹之人,一定是他極為信任之人。
但朝暮樓木堇,不正是朝暮樓樓主本人?也不知他的兒子是從何處識得此人的。
柳焱疑惑之餘,亦有些驕傲。
柯槿見自己所說有效,也暗暗松了口氣。
但在巷中交談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他提議去一處更為隐秘之處,柳焱稍一猶豫,便同意了。
*
藍鈞靈不知柯槿那邊的情況如何。
他自己沒辦法去見柳焱,又擔心柯槿也被人跟蹤,輾轉反側了整整一夜,幾乎沒睡上一個時辰,第二天天一亮便打算出宮尋人,好探知後續。
孰料,他竟離不開椒雲宮了。
梁公公帶了數十名宮人和侍衛,将椒雲宮圍成了銅牆鐵壁。藍鈞靈質問他的時候,梁公公只說宮中混入了反賊,正在搜查,皇帝疼惜公主,這才撥了大量人手駐守椒雲宮,以防不測。為确保絕對的安全,皇帝還命他近日不要在宮中多走動,更不許出宮。
這便是變相的禁足了。
藍鈞靈并沒有因此歇斯底裏,反而還謝了恩,平靜地目送梁公公離開。
他暫時還不敢讀檔。
因為他不能确定,禁足一事是皇帝沒能抓住柳焱而惱羞成怒,還是柳焱落網皇帝要避免他前去營救。若柯槿已成功将消息傳遞給柳焱,助他離京,那自己現在讀檔便是前功盡棄。
且靜觀其變幾日,若真是壞消息,再讀檔不遲。
好在他只是被禁足,皇帝不曾對他做什麽。
藍鈞靈表面淡定,實則惴惴不安地度過了一天,無事發生。然而平靜不過一天,皇帝便在第二天的午後來了椒雲宮。
藍鈞靈裝出害怕的模樣,問他:“反賊捉住了嗎?”
皇帝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在軟塌上坐下,笑着安慰道:“靈兒不必驚慌,反賊尚未落網,不過朕已派了最精銳的禁衛駐守椒雲宮,但凡有人敢擅闖,必教他有來無回。”
藍鈞靈暗暗松了口氣。
聽皇帝這意思,想來柳焱還十分平安,現在只盼着他已經離開京城,不要再回皇宮來。
藍鈞靈假笑着表達了感激,同時試圖将自己的手抽回來。
不料皇帝這回抓得可緊,藍鈞靈又不能撕破臉,只得由着他捉着自己的手,安慰自己好歹這回沒有亂摸。
“自靈兒回宮,快有半年了吧。”
藍鈞靈應了聲:“到二月便有半年了。”
皇帝道:“這段時間可不平靜啊,如今張太醫又告假回鄉了,靈兒可要父皇再給你指派一個太醫?”
藍鈞靈忙道:“不必了,其實兒臣在靈山也習得些微醫術,尋常的病症都能自醫,不必勞煩太醫了,待身體當真不适,再召太醫也不遲。”
“也好。”皇帝倒沒堅持,“不知靈兒如何看待張太醫,他先前是服侍柳皇後的,朕派他來侍奉靈兒之後,他可曾盡心?”
藍鈞靈不明白他怎麽突然就和自己聊起了太醫。
鑒于他已知曉柳焱的身份暴露,再聽皇帝的話,便總覺得話中有話。
“張太醫十分盡心。”藍鈞靈斟酌着說道,“父皇怎得忽然提起一個小小的太醫,莫非是他在別處出了錯嗎?”
皇帝笑道:“那倒不曾,怎麽,父皇只是關心靈兒,靈兒倒不樂意了?”
藍鈞靈忙道:“兒臣豈敢。”
這日之後,藍鈞靈又在椒雲宮待了三天,逐漸失去了耐心。連追雲都忍不住私下問他,皇帝不允許他踏出椒雲宮半步,究竟是保護還是懲罰。
藍鈞靈叫她一問,也愈發沒底。
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得想個辦法出宮,和柯槿見上一面。
但他也不敢存檔,這幾天醒來,他都要按捺住習慣性存檔的手,生怕在過去四日中柳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了事,一存檔便斷了他的生機。藍鈞靈開始懊惱起為何存檔點只能有一個,若是多來兩個他也不至于如此為難。
沒辦法了,大不了回到四天前,從頭來過。
藍鈞靈決定今天晚上就行動。
夜晚時分,慣例由太監擡水進來,供藍鈞靈沐浴。
藍鈞靈倒是沒有想過要裝扮成太監或宮女的模樣,實在是他的長相太過出挑,又不會易容之術,早知有今日,他合該早早就向柳焱請教的。
他靜靜地坐在屏風前,聽着熱水傾入浴桶的水聲,實則內心焦躁不安。
待熱水備好,藍鈞靈便打發了所有宮人出去,他沐浴時從不要人伺候,追雲等人早已習慣,福身退了出去,關上了殿門。
藍鈞靈站在浴桶邊,心不在焉地解開了腰帶。
冬天穿得多,他想着心事,因此脫得格外緩慢,待只剩下一套裏衣時,一只手猝不及防從後面伸了過來,捂住了藍鈞靈的嘴巴。藍鈞靈本能地喊叫,卻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與此同時,耳畔傳來了極為熟悉的聲音:“是我。”
是柯槿!
藍鈞靈立刻停止了掙紮,抓着他的手腕轉身,入目是一個面生的太監。
柯槿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擡手将臉上的面具撕了下來,終于露出了藍鈞靈熟悉的俊秀面孔。
藍鈞靈正憂慮着要怎麽跑出去,不想柯槿竟主動來了。
他高興得眉飛色舞,又礙于不能出聲,最後只能一把抱住柯槿的腰,以表達自己的激動之情。沐浴之處是沒有窗戶的,藍鈞靈也不怕燭火将二人的影子投射出去,抱着柯槿不肯撒手。
最後是柯槿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收斂一些,自己有話說。
藍鈞靈頓時顧不上洗澡,跑回書桌邊拿了紙筆回來。
柯槿一手漂亮的毛筆字行雲流水,精簡地将這幾日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首先便是柳焱。
當日柯槿費了些口舌才取信于柳焱,當夜便将他安置在了他京郊的私宅中。
藍鈞靈一看就急了,奪過毛筆寫道:為何不勸他走得遠些?
柯槿寫道:他放心不下你,不願獨自逃命。
藍鈞靈想到柳焱即便被人跟蹤還是要回京帶他一起走,深受感動,眼眶也有些發熱,寫道:勞煩你務必看好他,勿要讓他單獨行動。
柯槿寫道:自然。
柯槿還寫說他那座私宅地處隐秘,輕易尋不到。
藍鈞靈倒是沒細想,尋常人家的宅子要如何做到隐秘的,他确定了柳焱平安,終于能徹底放心,只待柯槿離去後,他便可以存檔了。
但柯槿接下來寫的東西,卻讓他先前的安心化為了烏有。
京中這幾日竟有傳聞,說繼後柳氏混淆皇室血脈,藍鈞靈并非皇室女,而是柳氏與先夫的子嗣。此外,皇帝還光明正大地昭告,說藍鈞靈已病重數日,遍尋天下名醫,若能治得愛女之頑疾,定賞金千兩,加官進爵。
媽蛋,他怎麽不知道自己病危了?!
一時間,藍鈞靈竟分不清皇帝此舉是為了引出柳焱,還是單純以他做借口,給自己中毒求醫之事打掩護。
藍鈞靈将皇帝已身中劇毒,時日無多的情況告訴了柯槿。
猶豫片刻,又寫下皇帝曾派人求醫朝暮樓一事。
柯槿的人物屬性中有着“朝暮樓樓主”的身份,藍鈞靈并非要戳穿他,只是想提醒他,讓他不要給皇帝治病解毒。因為游戲中沒有出現過朝暮樓,藍鈞靈只從柳焱口中得知這個組織很厲害,卻并無實感。
但他沒想到,柯槿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交了自己的底。
看着紙上一筆一劃出現了“我是朝暮樓樓主”七個字,藍鈞靈久久回不過神來。
柯槿只當他是太過吃驚,擡手揉了揉他的發頂,繼續寫道:你這幾日便安心等待,我會想好萬全之策,帶你離開。
藍鈞靈用力點頭,提筆寫下“注意安全”,送柯槿離開。
藍鈞靈沒有追問柯槿如何會的易容,又是如何在禁衛把守的情況下潛行進來,也沒問他怎麽就成了某江湖組織的老大,他知道,但凡是男主總會有些過人之處,無需細究。
柯槿的到來沒有驚動任何人。
藍鈞靈在柯槿離開後的一個時辰存了檔,然後繼續他無所事事的日常。
皇帝又來看他了。
藍鈞靈覺着自己作為一個正常人,被關了這麽些天,若是再毫無反應,反而會顯得不正常。因此他一見到皇帝,就發了些克制的小脾氣,問他:“父皇,這都多少天了,反賊還不曾抓獲嗎?連椒雲宮也不能出,兒臣快待不下去了。”
皇帝今日的态度卻與以往不同。
他臉上仍是淡淡的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并不接藍鈞靈的話,反而說道:“靈兒,你是朕最疼愛的女兒,卻舍得如此欺瞞朕嗎?”
藍鈞靈心下一驚,腦海中飛快閃過無數種壞念頭。
但他好歹也鍛煉出來了一些,努力掩藏起自己的不安,不解道:“兒臣何時欺瞞父皇了?”
皇帝嘆了口氣:“朕指派暗衛給你,原是想護你周全,可你竟為了一個反賊,不惜污蔑暗衛,只怕是擔心與反賊謀劃時被暗衛察覺吧。靈兒,你可當真是讓朕寒心啊。”
“污蔑暗衛?”
藍鈞靈心中的不安頓時被迷惑取代,臉上的不解也愈發真實:“父皇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污蔑青影了?”
皇帝道:“你在皇家獵場中,當真遇到了棕熊與野狼?”
不是真的,難道還能是假的?
藍鈞靈更懵了:“當然是真的,柯二公子身上的傷便是證據。”
皇帝沉聲道:“但禁衛并未在林中尋到棕熊與野狼的屍體。”
那肯定是青影破壞了現場!
但這話沒法說,因為他沒有證據,甚至于連青影要暗殺他也都是他的猜測,既無法找本人對峙,也沒有別的方法證明。
藍鈞靈憋屈不已:“是青影這樣說的嗎?”
皇帝卻不再提這事,問了他另一個問題:“太醫張正良乃是反賊柳焱僞裝,靈兒可知曉此事?”
藍鈞靈沒想到他問得這本直白,吃驚的表情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了。
皇帝眯起眼睛:“看來,靈兒是知曉了?”
藍鈞靈眨了眨眼,只覺得心快從嘴裏跳出來了,他遲緩地搖了搖頭:“不知。”
皇帝道:“那靈兒為何如此吃驚?”
藍鈞靈定了定心神:“兒臣只是吃驚,身邊信任的太醫竟會是反賊,若他先前想對兒臣不利,兒臣豈不是早就要去見母後了。”
皇帝看着他,也不知信了幾分。
“靈兒,你該知道,這個世上除了你母後,最疼愛你的人便是朕。”皇帝幽幽說道,“切莫聽信旁人的花言巧語,離間了與朕的父女情分。”
“朕也不怕你知曉,那反賊柳焱正是你母後的前任夫婿。”
“當初你母後嫁與他為妻,過得并不幸福。一次偶然,朕與你母後相識,便是一見鐘情,雖知于禮不合,你母後仍是私下與朕相會了幾次,感情愈發深厚。你母親向朕訴苦,說丈夫不知疼惜他,早已後悔嫁了他,朕倍感心疼,便暗中命柳焱和離,放你母後自由。”
“偏那柳焱心思歹毒,不肯和離,朕不得已只能将他遠遠送出京城,對外宣稱他病死,這才得以将你母後接進宮來。誰知那柳焱不知感恩,心生叛意,竟千裏迢迢易容回來,潛伏在朕身邊十數年之久,還給朕下了無藥可解的劇毒。”
“靈兒,若那柳焱再來尋你,你切莫相信他颠倒黑白之詞。”
究竟是誰在颠倒黑白?
藍鈞靈真想啐他一臉,也虧得他有臉說出這番瞎話。
在宣揚自己深情的同時,竟還暗踩柳雲裳一腳,将她形容成了一個婚內出軌的下作女子,當真是令人作嘔!
藍鈞靈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皇帝卻将這當成了他在害怕,上前摟住了他的肩膀,意圖安慰。
藍鈞靈再也無法忍耐,一把将他推開,見皇帝變了臉色,他才稍稍恢複些理智,卻低下頭,不願看到皇帝那副醜惡的嘴臉,小聲說道:“兒臣知道了。”
皇帝擡了擡手,終究是沒再上手:“靈兒切記朕今日所說之言,朕看你也累了,明日再來探望你。”
當天夜裏,柯槿又來了。
他這回是來帶藍鈞靈離開的,他說自己已經部署了周密的計劃,只待順利出了宮廷,便能帶着他離開京城,遠走高飛。
藍鈞靈看着彈出的淺藍色選項面板,內心掙紮——
【柯槿夤夜潛入椒雲宮,意圖帶你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你決定:
A.跟他走
B.留下來】
若是換作以往,他絕對先逃命再說。
可今天他見到了藍宇隆颠倒是非的醜惡嘴臉,忽然就産生了一個念頭。曾經的他覺得藍宇隆是皇帝,連柳焱和柳雲裳當年都鬥不過他,只想着遠走高飛,他一個中途穿越過來的非土著,自然也不可能鬥得過一國之君。
但現在他不這樣想了。
他也許曾經軟弱,但藍宇隆的一番謊言徹底激起了他那少得可憐的赤子之心。
他不想再逃了,藍宇隆作惡多端,比皇貴妃都可惡。皇貴妃都受到了應有的處罰,難道他要放過藍宇隆這個罪魁禍首嗎?
他的确要和柳焱柯槿一起離開京城。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報仇。
藍鈞靈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