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90章 第二十五章
高牆、巨宅、大院。
楚留香躺在池水旁一塊青石上,一臉很舒服、很愉快的樣子。
一個少女急匆匆的跑過去,看見他,秀眉一軒:“啊唷,釘子,你怎麽又在這偷懶了!”
陳釘子就是他現在的名字,這個名字從前的主人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父親當年給他取陳釘子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日後能像釘子一樣,無論去哪裏,都能找到能派上用場的地方,養活自己。
楚留香懶懶的笑道:“水已經澆好了,還不讓我在這裏休息會兒嗎?”
少女道:“我忙得仿佛陀螺似的轉了,你還在這裏休息!快跟我煎藥去!”
楚留香道:“又給誰煎藥?”
少女道:“當然是給七皇子了,不然給誰,難道給你啊!”
楚留香道:“不是已經煎過一服了嗎?他就算得的是天花,也不該喝這麽多藥啊。”
少女道:“太醫讓煎藥就煎藥,你平日裏就知道澆個水剪個花草,哪懂醫理啊!別宮裏本來的人手因為七皇子的天花都被調出去了,只留下咱們,現在人手不夠,你快來,幫我一把!”
藥湯已經咕嘟咕嘟的冒着氣泡,楚留香将藥湯取下來,倒進碗裏。然後将剩下的藥渣倒在事先攤開的雪白的布上。
他仔細辨認了許久,終于露出一絲微笑。
這些藥渣絕不是治療天花時會用到的藥材。
如今治療天花沒有有效的方法,只能靠藥物調養,讓患者自己長出天花自愈。
雖然沒有統一的藥方,但是有些藥材卻是公認的不能在這時候給患者用。
比如這藥渣裏切成厚厚絲狀的人參,一向是天花病人禁用的東西。
楚留香暗自思忖,現在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有人要讓皇宮裏的人認為七皇子得了天花,不得不在這個時候将他移出皇宮。所以給他下了一種中毒後症狀很像天花的毒藥。還是這個人,買通了給七皇子號脈的禦醫,這個禦醫斷定七皇子得的是天花,跟着七皇子來了別宮,也是他,給七皇子開了這樣一副滋補的藥。
但是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麽?是讓七皇子——翡翠寶塔的重要證人——暫時不能說話?還是要讓七
皇子離開皇宮,他好做一些別的事?
第二種可能,有人買通了禦醫,給真的得了天花的七皇子開了一副要命的藥方。
但是目的是為了什麽呢?也許是為了悄無聲息的奪走七皇子的性命,又或許,這個人和他一樣,都很好奇七皇子到底得的是不是天花。
楚留香聽到了腳步聲,那個小姑娘算着藥湯煮好的時間過來了,在她進來之前,包着藥渣的白布已經被楚留香收入了懷裏。
“藥已經熬好了?”少女問他。
楚留香發現她的臉上多了一塊黃色的帕子,這塊帕子不僅遮住了她半邊的臉孔,聲音自帕子後面傳出來,也變得有點模糊。
楚留香微笑道:“已經好了。”
少女點點頭,将藥碗端了起來。
楚留香道:“為什麽要用這張帕子蒙着臉?”
少女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微笑道:“不然進屋後被傳染了怎麽辦。你可以去做別的事了。”
楚留香目光閃動,懶懶的笑道:“那我繼續去石頭上睡個午覺。”
少女端着藥碗,來到了七皇子住的宮殿裏。這個宮殿位于別宮的西北角,只有一扇窗戶,現在這扇窗戶也被從裏面用木板釘了起來。
她走到門前,兩個侍衛守着門的侍衛見到她,就給她把門打開。
那少女端着藥走了進去。她邁過門檻的時候,忽然膝蓋一扭,人已經向前撲了過去,藥碗也從托盤上滑了出來。
眼看着人和藥都要摔在地上,忽然這少女一伸手,将藥碗穩穩接住,她的人卻摔倒在地上,臉上那條黃色的帕子也飛了起來,露出菱角似的雪白的下颌,然後又落了下來。
兩個侍衛連忙把她扶了起來,就在他們彎下腰的時候,楚留香的身子也飛掠而出,平平的貼着屋頂飛了進去,等兩個侍衛直起身時,他已經站在了橫梁上,而他們卻只覺得剛剛吹起了一陣微微的寒風。
宮殿裏燒着足足的炭,溫暖的好像初夏,人剛從寒風中走進來,不免覺得渾身酥軟,舒服的有些過頭了。
楚留香從沒有得過天花,他來這裏,心裏不是不怕,但是替人背黑鍋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他甘願冒這一次險。
那少女也端着藥走了進來,她剛剛被楚留香用珠子擊
中了膝蓋,走起路來還是有一點一瘸一拐的,但是那珠子太小,擊中她的膝蓋時的力道也太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剛才那場摔倒并不是意外。
那少女端着藥走進了內室,楚留香躺在橫梁上,看不見內室裏的情景,他正想換個地方,忽然就聽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既然來了,何必偷偷摸摸的進來?”
楚留香聽到這話,差一點就要從梁上掉下來。他摸了摸鼻子,正想從梁上跳下來,又聽到剛才的那個聲音響起來。
“你這樣的美人,我實在不舍得殺你。這樣吧,你說出來是誰派你來的,為什麽要來這裏,我就留你一命,如何?”
楚留香聽到這話,頓時明白剛才那話也不是對他說的。
顯然這個男人和自己一樣,發現了臉上蒙着黃帕子的少女的不對勁。
楚留香最初看見她的時候,她剛從七皇子待着的這間屋裏出來,那時候她臉上沒有蒙帕子,這次她去送藥,卻蒙上了帕子,前後的差別,足以叫楚留香起疑。
那少女氣若游絲道:“……沒……沒什麽好說的,你殺了我……我吧。”
那男人沒說話,忽然,內室裏響起一聲衣服撕爛的聲音,然後這男人帶着笑“哦”了一聲。
楚留香此時雖然看不見那少女的臉色,但是聽她聲音,顯然已是身負重傷,如果不及時醫治,恐怕就會命不久矣。
這少女行為鬼祟,恐怕和這件事大有幹系,他若想破案,絕不能讓她死在這裏。
只是他一點也沒聽見內室中人是如何打傷這少女的,顯然這人武功極高,遠勝于自己,要想救人,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楚留香思索片刻,取出一粒銀錠打在他唯一弄夠到的內室的火爐上,火爐被銀錠打倒在地,瞬間将地毯燒着。而他自己則伸手一推橫梁,悄無聲息的落到屏風後面。
內室那人聽到銀錠破空之聲,已經自內室中飛掠而出。
楚留香躲在屏風後面,也看不見這人的模樣,只看見屏風後面有一個黑影,他趁着那黑影飛到梁上檢查,輕輕一翻身,就飛進了內室裏。
地毯上燃燒着的火焰将內室照的十分明亮,楚留香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少女,他一把撈起少女,
破窗而出,那打傷少女的男人聽到聲音,追了過來,在他背後給了他一掌。
楚留香悶哼一聲,卻沒有停留,直接抓着少女跳進了別宮結着冰的小湖裏。
這是他來之前就想好的後路。
湖裏的水是活水,一路順着水走,就可以游到小清河去。
楚留香的輕功很好,但是他的水性卻比輕功還要好很多。
就算魚躍入水裏,也絕不會有他這麽靈活。
而他練出的這一套用毛孔呼吸的功法,讓他在水裏潛很久都不用換氣。
可惜他現在受了傷,這讓他花的時間比預想的要多了很久。
河水也比他預想的要冷了很多。
因此等他上岸的時候,那重傷的少女已經變得呼吸若有若無,極是微弱。
楚留香伸出右掌,抵在她後心,将真氣輸送給她,只覺她心脈已被震碎,只怕再沒有回天之力。
楚留香不由輕輕一嘆,伸手将她臉上剩餘的易容的塗料抹去,只見她約莫十七八歲,肌膚白如新剝鮮菱,明豔的臉上略有憔悴之色。
過了一會兒,那少女睜開眼,氣若游絲道:“是……是你救了我?”
楚留香點點頭:“姑娘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進別宮?”
那少女道:“我、我要死了,是不是?”
楚留香沒有回答。
那少女卻似乎已經明了,微笑道:“你救了我,我唯一能報答你的,就是把我知道的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個陰謀,七皇子根本沒有得天花,他被下了毒,是皇上下的毒。
翡翠寶塔也是皇上摔碎的,然後他把這件事嫁禍給了楚留香。他想要和丹國打仗,可是朝廷上沒幾個人支持他,所以他就想出了這一招,只要他查出證據,證明楚留香是遼國派來偷翡翠寶塔破壞他和西泥的結盟,讓七皇子染上天花的也是丹國人,那他就有理由和丹國開戰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腦袋垂了下來,一頭秀發披在楚留香肩上,一動也不動了。
楚留香抱着她的屍體,一時心中百感交集,他實在不願相信這少女的話,但是她臨終之前,和自己這個看似無關的人編這種謊話又有什麽意義,她又不知道自己就是楚留香。
他将少女放在地上,才發現她胸口的衣服被人撕破,露出的雪白的胸口上面,刺着一只青郁郁的狼頭。
作者有話要說:狼頭是喬峰同款狼頭。
以及別忘了張無忌媽媽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