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6章 第二十一章
賈珂在屋裏踱步踱了好幾個來回,直到将那些自己只起了念頭的事盤算清楚了,心裏的緊張和激動才慢慢平複下來。他掀開床簾,躺了進去,剛閉上眼睛,突然覺得脖子生疼,一只涼涼的手掐在他的脖子上。
賈珂擡眼一看,見是王憐花正用手掐着他的脖子,還微微笑着,眼睛在夜色中看不分明,目光卻有若刀鋒,在他臉上劃出一道道血來。
這是……夢游?
賈珂艱難的掙脫他,卻掙不開,反而感覺王憐花的手越來越用力,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王憐花瞧着他,冷冷的笑着說:“我真想就這樣掐死你。”
賈珂眨眨眼,甚是無辜。他知道王憐花現在是清醒的,反而放開了手,也放棄了抵抗,任他掐着自己的脖子。王憐花見他這樣,冷哼一聲,放開了手。
賈珂咳嗽幾聲,笑了笑,道:“你這是怎麽了?做噩夢了?”
王憐花卻沒回答,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然後淡淡道:“你剛才和陸小鳳去見楚留香了?”
賈珂眼睛發亮道:“沒錯。我現在有九成把握,這件事就是一個騙局。只是我想不通朝廷都打算下個月去西泥國迎接銀川公主了,為什麽要起這個局。”
他一面說着,一面伸手去握王憐花的手,笑道:“你的手怎麽這麽涼?被子太薄了嗎?”
但是他的手剛碰到王憐花的手,就見王憐花身子一抖,然後王憐花将他的手甩開,低聲道:“別碰我!”
賈珂驚訝的看着他,道:“好吧,不碰你就不碰你,你總得告訴我,究竟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王憐花仍然看着自己的手,雪白修長的手指在黑暗中也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好像悄然在夜裏綻放的昙花似的。
“我明天要走了。”
“伯母給你來信了?不可能啊,我才出去了多久,你就收到信了?”
王憐花道:“她沒給我來信,我自己還不能走嗎?”
賈珂道:“可是你為什麽要走?你待在這裏不挺好的嗎?現在朝廷還在追查伯母,你不等她安頓下來後給你傳信再離開,現在貿然離開,多危險啊。”
王憐花沉默許久,忽然看向賈珂,目光閃動:
“我剛才是真的想殺了你,只有你死在我手上,你才能完完全全屬于我,別人誰也奪不走了。”
賈珂默默看着王憐花,他忽然被一種強大的悲傷痛擊,在這漆黑的夜裏,他看着模糊不清的王憐花,看見了他脫離寫着俊美,強大,聰慧,狡詐的外殼的靈魂,孤獨而寂寞的靈魂。
沒有人愛過他,他只能自己去愛自己。那是一件多麽寂寞的事情
賈珂忍不住伸手抱住了王憐花。
王憐花低聲道:“別碰我。”
但是卻沒有推開他。
賈珂摸了摸他的頭發道:“沒有人要奪走我,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賈珂這話說的有點違心,如非必要,其實他并不喜歡用“永遠”這種詞。
人心多麽容易變,他實在太清楚了。
哪怕這一刻,自己是在真的同情和心疼王憐花。
但是以後呢?他們兩個都是野心勃勃的人,也許哪天就要兵戎相見,反目成仇了。
但賈珂還是緊緊抱着他。
王憐花淡淡道:“你這張嘴多能騙人,在下是知道的,這種話,你還是省省力氣跟別人講吧。”他又笑了一下,冷笑,“看我說的,你對別人說的花言巧語可比對我說的高明多了,是不是在你心裏,我根本不值得你費那麽多的心思?”
賈珂怔了怔,道:“比如?”
王憐花沒說話,只是将牙齒咬的咯咯響。
賈珂反而笑了起來:“比如呢,王公子?快說啊!說嘛!”
王憐花把他一把推開,躺倒在床上,背對着他,用被子蒙住頭。
賈珂笑嘻嘻的貼過去,在他耳邊說:“快說啊,王公子,不說你就想睡覺啊!”
賈珂見他還是沒反應,笑道:“喂,你這家夥,你不會是聽見我跟陸小鳳說我喜歡你,就吃醋了吧!”
王憐花的臉頓時挂不住了,冷笑道:“誰吃醋,本公子都不會吃醋的。”
他想起剛剛自己醒過來,發現屋裏空無一人,推開窗戶,見明月皎皎,映得地面一片潔白,一片寂寞。
外面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屋裏也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只有他自己。
就好像回到了家裏一樣。
賈珂聽了他的話,笑道:“那你是怪我沒把你叫醒帶你一起去?可是那麽晚了,換
作平時,你早已經睡下一個多時辰了,我們走的時候,你睡得正香,我怎麽舍得把你叫醒。我怕你醒來找不到我,以為我出事了,還專門在桌上留了一張條,你沒看見嗎?”
王憐花沒有說話,賈珂見狀,又說:“看來你還是在意我和陸小鳳說我喜歡你?我那只是——”
“我知道,”王憐花坐了起來,嘴角浮現了一絲冷笑,“只是對朋友說的喜歡,你喜歡和他來往,喜歡他這個人,所以你這麽說很正常。我現在要睡了,明天還要趕路呢,賈公子,你可以不要再吵我了嗎?”
從來沒有人說過喜歡他。
一次都沒有。
他緊握雙拳,緊咬牙齒,已被這嫉恨折磨得要發狂。
賈珂默默看着他躺下朝着自己的後背,無力的嘆了口氣。
他本來以為自己和王憐花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也沒在意他那些有些奇怪的吃醋,現在才明白,這家夥竟然在試圖從自己身上找到他缺失的那兩份父親和母親本該給予他的愛。
他該怎麽辦?
難道他該跟王憐花說實話:“不好意思,以後我還會有更多的朋友,會跟更多的人說喜歡,你也許會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不會是我唯一的朋友?”
賈珂幹笑一下,算了,如果他現在說了,會被王憐花分屍吧!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他吐了吐舌頭,拉住王憐花的手,粗着嗓子說:“趕什麽路!不準趕路!不準離開!咱們明明說好了,明天還要去京城轉轉呢!不管你有什麽理由,反正都不許走。”
王憐花假笑道:“明天你可以給我送行,從這裏到城門的距離,也算是在京城轉小半圈了。”
賈珂幹笑道:“那怎麽能行,咱們不說好還要去做飯好吃的酒樓吃飯嗎?”
王憐花從善如流道:“我可以吃完飯再走。”
賈珂道:“有十幾家酒樓,你吃的完嗎?”
王憐花道:“可以每家酒樓點一道菜,吃幾口,就去下一家。很快就能吃完的,你放心,不會耽誤我離開的。”
賈珂長長嘆了口氣,将臉貼在他的背心,道:“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別走好不好!我不是不讓你回家,但是你起碼也要等消息來了再回家啊。你這樣,要是出了什麽事
怎麽辦?我會擔心你的!”
王憐花微笑道:“沒關系,反正你身邊那麽多喜歡的人,哪裏會缺我一個呢。你擔心我也擔心不了幾天,就去喜歡別人去了吧。”
賈珂隐隐感覺到,王憐花想要的是一個承諾,一個保證。
但是他不可能給王憐花。
賈珂閉上眼睛,呼吸平穩,他睡着了。
他不知道在他睡着以後,王憐花又坐了起來,眯着眼冷冷的怨恨的看着他。
王憐花想要離開他,離開這裏,他發現自己實在太過依賴賈珂了。這是一件讓他恐懼的事情。
和他挨得越近就越容易失控。
失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馬車失控後會車毀馬亡。人失控了呢?是不是也只有死路一條?
王憐花也不知道在自己睡着後,賈珂又偷偷的睜開眼,然後輕手輕腳的從床上跳了下來,打開抽屜,拿出了一樣東西。
第二天他醒過來就知道了。
王憐花黑着臉道:“放開我!”
賈珂打了個哈欠,迷迷瞪瞪的看着他,然後也看見了他身上的繩子,笑道:“王公子,早啊!”
王憐花道:“放開我,混蛋!”
賈珂笑道:“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怕你趁我睡着跑了,就把你綁起來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将繩子解開,然後立馬從床上跳開,以防王憐花打自己。
王憐花瞥了他一眼,正想說話,忽然就聽見外面響起一陣喧嘩,然後桃兒跑進來,氣喘籲籲的說:“二爺,昨天來找您的那位金爺剛剛在外面,找我跟你傳一句話,說是一個叫包有衣的捕頭死在了家裏。”
賈珂手裏的杯子差點沒拿穩,他倒吸一口冷氣,然後笑道:“這件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我得想辦法親眼看看犯罪現場才行,看看究竟是他殺還是自殺。”
又看向王憐花,微微笑道:“王公子,這麽有趣的案子,你舍得現在離開嗎?錯過這個村可就未必有這個店了。起碼,也要等這個案子破了再走吧!”
王憐花遲疑片刻,然後道:“本公子留下可不是為你留下的。”
賈珂笑道:“沒錯,我算什麽,王公子怎麽會為我留下呢,當然是為了這天下頭一等有趣的事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