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貪生怕死
貪生怕死
王為山看了說話人一眼, “謀害官員,可是大罪啊。”
“今日已綁了人,若是不殺放回去, 難道就能無罪不成?此事天知地知,我們與大人知, 但殺了,尋不出破綻,君主又奈我等何?待到哪日再遣派人來,我等早已恢複元氣,怎會懼怕?再者, 大人手上有兵權, 君主遠在上城, 總不能無憑無據,派兵來內鬥不成?”
徐正扉點頭,“确實。”
“......”
王為河道, “今日這般, 無有退路, 念你我同僚,給你幾樣選擇。”
徐正扉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正想問還有什麽活命可能, 誰知他喚人呈了匕首、毒酒、白绫三樣,一時愣住了, 合着是這等選擇啊。
徐正扉搖頭不肯, 侍從幹脆一把揪住人的後頸,端起毒酒遞到他眼前。
徐正扉垂眸看着酒水, 別過頭去,苦笑道, “戎叔晚,你這愚貨,分明要你警惕。”
戎叔晚安靜趴在案幾上,對他的窘境一無所知。
“這麻藥乃是三倍的劑量,縱是頭牛,這會兒也爬不起來,大人還是別掙紮了,安靜喝了上路,也好留個幹淨的樣貌。”
徐正扉掙紮了兩下,笑道,“要不然,你們先殺那馬奴,再給我留幾分鐘罷,我心中還有幾句話,好歹要向那遠方的君主和爹娘獻上。再者,分明是他去做的髒事,諸位何苦如此難為我。”
這幫人不耐其煩,幹脆拖了戎叔晚過來,丢在他面前,喚侍從舉刀,“先殺了他。”
那寒光乍現,手起刀落之時,戎叔晚忽然睜了眼,擡手打飛那柄刀,坐起身子來,“好你個徐仲修!”
徐正扉笑笑,“哎——軍督使快些吧!”
“你!”胡多明瞪大雙眼,“我分明見你飲了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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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佞之徒,向來有不死之身,你難道不知?”戎叔晚冷笑着轉動手腕,那眉眼犀利之甚,讓人不由得堪堪後退幾步。
胡多明一看勢頭不對,轉身就要跑,被他一個暗器将後腦勺打開了花兒,那白漿血肉乍現,飛濺在四處。
徐正扉拿袖子蹭了蹭面頰,幹哕了一聲,低聲咒罵道,“武夫粗魯,甚可惡!”
戎叔晚沒空理會他,身影動若疾風,那近身的功夫了得,下的都是死手,袖中箭矢簌簌襲人面門,轉眼堂下血濺成河。侍從舉刀追擊,王為山也要動手,卻不知他何時挾制住了王為河,那一絲鋒利的銀線裹在人脖子上,已經滲出一道紅絲線。
王為河不敢動,其他人也不敢動了。
“松了他。”戎叔晚冷着臉。
徐正扉被人松了綁,左右搖晃着腦袋,又活動了一下筋骨,發覺無礙,便笑起來,“軍督使且忙,那我便先去門口等待了。”
戎叔晚哼笑一聲,收緊手上的絲線,這一衆侍衛便顫顫的讓出路來,目送他大搖大擺離開。
王為河咬牙,“你縱是逃出去又怎樣?我已上奏了你徐家勾結敵國謀反的證據和書信,你父親徐智淵這麽多年來,難道幹淨?”
徐正扉身形微頓,不發一言,仍笑眯眯的走出門去了。
戎叔晚另一只手動作了一下,并不見是什麽東西,再回頭時,那王為山瞪大了雙眼,眉眼一個血窟窿,直直倒了下去。
王為河僵硬的站着,一時雙目血紅。
戎叔晚卻煞是無辜,“啧——不小心脫了手,小的也甚無奈啊。”
見他殺人如切瓜,全然是雲淡風輕、利落無虞,竟不顧一分身份,不念一絲後果。那王為河便知這人,通身無一處的弱點,實在不好拿捏,遂咬緊了牙,喉嚨顫抖着咕嚕兩聲,忍辱負重告饒道,“軍督使大人大量,饒了王某這一遭,他日定鞠躬盡瘁,報效您老人家。”
那脖頸的刺痛越發清晰,王為河一時哆嗦顫抖起來,低聲道,“軍督使還有何等要求,王某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戎叔晚站在他身後,伸出一只手來拍拍王為河的肩膀,然後又順勢而上,去撫弄他脖頸上的鼓起的青色血管,幽深的聲音摻雜着笑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王大人,可要好自為之呀,今日這滿堂的屍首,盡要算在你頭上。日後——凡君主之诏,當奉命唯謹,不可有一絲怠慢吶。”
王為河愣着神,不敢不從。
“君主之目,可窺閱四海,君主之言,可號令八州。”戎叔晚掏出匕首來,硬生生割下人的一只耳朵來,“若你聽不見,小的可得好好教教你。”
那王為河也是個漢子,捂着窟窿硬是一聲不吭,滿臉的血順着側臉淌下來,氤氲整片衣衫。
那血耳朵掉在地上,讓戎叔晚拿靴底碾成了血肉泥兒,“王大人可要記得,這君主治下,但有一眼的不悅,管你王家也好,李家也罷,都是腳下的蝼蟻,最是應當乖乖聽話的。嗯?對吧。再有下次——小的便只能剜了你的眼、割了你的舌,作下酒菜吃了。”
王為河哆嗦着,嘴唇雪白,胸腔悶出兩聲哼氣。
“看來是記住了,”戎叔晚冷笑一聲,“那今日,就謝過大人盛情款待了。”
他說罷這話,便收回銀絲,只消冷淡回目看了一衆一眼,現場便無人敢攔,只慌忙去接那生生痛暈栽倒過去的王大人,任他大踏步出門去了。
府外,轎中。
徐正扉将自個兒手腕子上的一道劃痕,舉給他瞧,“軍督使見死不救,平白讓扉受這等傷。”
“哪呢?”戎叔晚頗不耐煩的眯起眼睛,“怎的這般嬌氣!”
“你這馬奴,說話實在難聽。”徐正扉白他一眼,又指着袍子上的紅白痕跡,“你下手也不瞧仔細些,我這是上好的....”
“小的定會給大人洗幹淨。”戎叔晚淡淡看了一眼,“那等情況下,我如何能瞧仔細,還不是為了救大人,才這般出手。”
“戎叔晚,你休要邀功,分明是你佯裝中了麻藥,才令我陷入那等景況。”
戎叔晚湊近他眼前,冷笑逼問道,“那酒,難道不是替大人喝的?再不睜眼,大人便與他等一同謀劃害我性命了!”
“你湊這麽近,難道扉就怕..怕你不成?”徐正扉擡手按在他胸前,阻止他逼近,“我分明早做了提醒,是你大意——哎,為何你安然無恙?那酒,我也見你喝了。”
“大人想知道?”
“是想知道,”徐正扉被他盯着,略感壓力,“其實,不知道也行。”
戎叔晚收回身子,抱胸靠坐在一旁,微阖了目,“我已于各處布了兵,日前收到消息,這王家有蠢蠢欲動之勢,雖不知為何舉兵向東靠攏,但若逼到恩邦邊界,未免又生是非,可否要...先下手為強?”
徐正扉道,“不必,任他去吧,若是有反叛之心,到時再鎮壓也不遲。”
“想必待他舉兵,算作名正言順,然也失了先機,反倒不好動手,”戎叔晚道,“那時只能從上城或宗陽調兵,若他再與恩邦勾兌,便難上加難。”
徐正扉道,“今□□的太緊,适得其反,到那時,豈非你我之性命,盡皆難保?”
戎叔晚睜了眼,轉過臉去看他,目光富有審視意味,“未曾想,大人竟是個貪生怕死、茍且偷生的鼠輩,枉小的以往稱頌佩服。”
徐正扉笑笑,卻也不辯解,“一州之地,有何可圖?不過爾爾,還得是性命重要。”
戎叔晚冷笑一聲,“今日方知,你我難謀一業,枉費君主信任。”
“你明日,加緊調配兵士,在州府巡查。”徐正扉笑,“須做做樣子,私下不可有任何沖突。對了,今日那堂上,你如何處置的?”
“只剩了王為河。”
“竟把王為山也殺了?”徐正扉頗驚訝,“他也算是四品的要員,你就這般輕率的殺了麽?”
“大人是君子,是好人。”戎叔晚神色冷淡,“小的卻沒那般菩薩心腸。”
徐正扉道,“你也不必拿話諷刺我,今日之事,有扉一份,我自會圓過去。然下手毒辣,那王家定不肯善罷甘休,餘下的事兒你更不可沖動妄為,只聽我言去做便是。”
戎叔晚應聲,不再言語。
餘下日子,朝中緊張。徐智淵那謀逆的罪證呈到了律司府,君主将其下獄深鎖,待徐正扉回朝再審。朝中四處罵聲,為王家不平,欲誅殺徐正扉,參奏聲不斷。
得了信,徐正扉也不惱,只日日含着笑容,安穩的坐在案前,批着書卷。如今人口賦稅之事已見成效,明年財事定有佳音。
難得有清閑的功夫兒,戎叔晚便倚在遠處,把玩着手中匕首,偶爾也透出窗去看他,目光晦暗閃爍、心緒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八月,徐智淵下獄已有月餘,王氏并州府擁兵自重,聚力駐紮在鹽城,鹽城歸屬終黎,然接壤恩邦,往來貿易富庶,可轄制海鹽入內:若是斷了鹽,恐怕日子便不再好過了。
眼看局勢已不好控制,戎叔晚實在按捺不住,尋到徐正扉,與他道,“如今成了這番景況,被人扼住喉嚨的滋味兒怎能好受?大人貪生怕死,釀成大禍,接下來,可要怎樣?”
徐正扉擡眼看他,“我已修書與君主,他自會遣兵鎮壓,王氏要反,關我何事?”
戎叔晚不悅,“難道你竟坐視不理?”
“這倒不是。”徐正扉笑道,“待時機成熟,我将前去鹽城,與賊子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