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段第一與年段第二
第一章年段第一與年段第二
剛上大學的時候,陳如岫其實和方屹然在校外有過一次短暫的接觸。那時候他就有些感覺到,方屹然這家夥并不如他在學校裏表現得那樣陽光單純。
只是陳如岫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性格,從來不管閑事,所以沒有傳播過什麽,也沒想到方屹然這家夥有朝一日會禍害到自己身上。
“在這裏上班,還要穿這種衣服?”拎起一只毛茸茸的假耳朵,陳如岫有些疑惑。
“我們這是正經工作服,貓耳執事服懂吧,現在年輕人裏很流行的裝扮。”會所帶班的經理哄他,“你放心,我們酒吧很正經的,來的都是高消費高素質人群,安保也很嚴格,沒有人會為難你。再說了,工資這麽高,穿件奇怪點的衣服無所謂吧?”
所以你也覺得這件衣服奇怪啊。陳如岫在內心吐槽,表面上想了想薪水,沒開口。
經理看他聽話,又長得好看,帶了一些提點的意思,囑咐道:“你不是缺錢嗎,這裏都是有錢人,以你的臉,稍微認識幾個千金大小姐不難。”
“我不搞那些。”陳如岫只是冷着臉否了,“我對這種渠道得來的錢沒興趣。”
“嘿,還挺有骨氣。”經理啧啧贊嘆了一聲,心裏卻覺得一開始矜持的人他見多了,這小孩現在信誓旦旦,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
陳如岫上崗第一天,任務是給客人點單和送酒,這份工作不難,至少對于他這個名校在讀的大一新生來說,只是有些無聊的流水線工作。
“把這瓶酒送到A包,給方大少,就是裏面坐在最中間的那個,拿的時候小心點。”接了一個電話,經理特地囑咐他,“你猜這瓶酒多少?要這個數,所以千萬要當心。”
陳如岫看了看,經理豎着一根手指頭,想着應該就是一萬的意思。
一萬,那也太多了,頂他當初在便利店收銀的時候,一年的工資。
紙醉金迷的氛圍裏,暧昧的事情時有發生,陳如岫目不斜視地從走道上穿行而過,沒有給那些正在接吻的人們一絲一毫的眼神。
禮貌地推開了A包間的門,陳如岫掃視四周,發現氣氛似乎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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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其他包廂熱鬧的情景,A包裏就只有兩撥人割席而坐,大部分人都在沉默,只有為首的兩個人在一邊笑着喝酒,一邊時不時地說上什麽。
出于覺察危險的本能,陳如岫暗暗警惕了不少。
他硬着頭皮出聲:“打擾了,經理讓我送瓶酒,給方大少。”
那兩個男人同時看向他,長了一雙桃花眼的那個率先開口:“你猜猜,這裏哪一位是方大少?”
另一個男人也看向他,表情還算平靜,沒有解圍的意思。
陳如岫只能打量二人:桃花眼的那個穿得西裝革履,開口說話斯斯文文,一副都市精英的模樣;另一個則穿着一身運動服,脖子上挂着頭戴式耳機,青春洋溢,似乎還是個大學生。
嘆了口氣,陳如岫給出答案:“應該是剛剛開口的這位吧。”
就在他說完的那一刻,現場的氣氛更冷了,鴉雀無聲了幾十秒,突然響起了桃花眼男人的大笑聲。
“哈哈哈……弟弟,我就說吧,雖然我的出身沒你好,有個當小三的媽媽,但是我遠比你更适合方家大少的稱呼。”男人鼓了兩聲掌,“我們可有着同樣的父親,怎麽能不叫我一聲‘哥哥’呢?哥哥帶來的松子酒還有幾口,我們哥倆再碰一杯?”
陳如岫只覺得事情不好,他算是聽明白了,穿運動服的那個才是正牌方大少,而這個話多的只是上門挑釁的私生子罷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場的人看陳如岫的目光都不太友善,陳如岫只能看着穿運動服的大男孩,等待他的反應。
只見大男孩站起身,拍拍褲子上不存在的灰塵,擡手的時候露出手腕上被運動服遮住的名牌手表,然後緩緩走到了陳如岫的面前。
陳如岫有點近視,對方走到眼前,他才恍惚認出,這人似乎是自己的同專業同學。
——那又如何呢,這種關頭,再攀親帶故也顯得刻意。
“是嗎?你也覺得這個私生子比我更像少爺?”方屹然嘴角勾起一個燦爛的弧度,像是沒心沒肺。
陳如岫進退兩難,斟酌了片刻才接話:“……我只是個端茶倒水的服務人員。”
“所以?”
“所以我眼光不好。”陳如岫十分果斷,“我眼光不好,所以才只能一直當一個服務員,而您是客人,能來到這裏的客人,身價和眼界都是在我之上的,我是最沒資格站在這裏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你這麽優秀,別為難我,我就是單純的沒眼光而已。
方屹然卻笑了:“你錯了,你能站在這裏,至少比那邊的那群人有資格。”
他回身走到沙發旁,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坐。”
陳如岫猶豫了一下,就聽見對方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坐。”
沒辦法了,陳如岫只能走過去,一頭霧水地坐下了。
“把酒起開。”方大少倨傲地安排,“拿兩個杯子出來,把酒倒上。”
陳如岫只能順從,他坐在真皮沙發上,尾椎骨抵着裝飾用的尾巴夾子,有點輕微的不适。
一屋子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人,只有兩個例外:一個是穿着運動服也是真男大學生的方大少,一個是戴着貓耳朵、穿着奇怪執事服的他。
相比之下,就連方屹然看上去都比他正常。
“兩個杯子都倒滿了。”陳如岫做完手頭的事情,向方屹然彙報。
方屹然傾身,拿起一個酒杯,自己喝了幾口,然後仰頭招呼他:“你也喝。”
陳如岫猶豫了一瞬間,在方屹然“逆我者亡”的威壓目光下,不得不喝了起來。
等他差不多把一杯酒喝了一半,方屹然才開口問:“喝這種酒,是什麽感覺?”
“辣辣的。”陳如岫是個理科生,不太擅長形容,“喝起來就感覺很貴。”
他直白單純的形容有點可愛,正襟危坐拘束中帶着防備的樣子就像是落入狼群的蛇類幼崽。
方屹然笑了兩聲,然後說:“這是人頭馬路易十三,市價一百零八萬,你剛剛喝的那半杯,夠在本市一環買個平方了。”
陳如岫愣住,他沒想到經理比的一根手指,居然不是一萬,而是一百萬的意思。
有錢人的生活,真是想象不到。
他下意識放下杯子,抿唇:“我還是不喝了。”
“為什麽不喝?”方屹然疑惑。
陳如岫輕輕揪了揪袖子,少見地感到了窘迫:“……我只是個服務生,沒有這個資格。”
“我給了你杯子,你就有這個資格。”方屹然直言,然後這才把目光投到私生子的身上,“至于某些陰溝裏的老鼠,可以帶着他剩下的那半瓶酒滾出去了。人話是說給人聽的,像是這種上不得臺面、上蹿下跳的家夥,才是最沒有和我對話資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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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群私生子帶來的人魚貫離開後,陳如岫看見剛剛還怼天怼地的方屹然像是終于松了口氣,向後仰躺,靠在沙發上,微微阖眼,一口接着一口抿着白蘭地。
似乎是覺察到了他的眼光,方屹然轉過眼看向他,挑眉露出了一個笑:“剛剛說過的話都作數,酒水管夠,你陪着我喝點吧,模範好學生。”
陳如岫愣住了:“你認識我?”
“當然,我的手下敗将,年段第二陳同學。”方屹然輕哼了一聲,不是輕蔑也不是調笑,意味不明,“怎麽有年段第一去記年段第二的規矩?你才應該認識我才對。雖然你的眼裏不太有我,但是我的眼裏一直是有你的。”
被人用那樣熱切的目光注視着,陳如岫有些不适應,扭過頭說:“……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就不要把我當你的同學了。”
他不喜歡喝酒,這麽說是希望大少爺能停手的意思。
方屹然卻順着杆子往上爬:“好,不當同學,當什麽好呢?端茶倒水的服務生?”
“你可以這麽想。”陳如岫點頭,端茶倒水總比喝酒容易。
“端茶倒水也有很多講究,按這個會所的規矩,還有我今晚的消費,在我叫你打開那瓶酒的時候,你就應該要坐在我的大腿上,喂我喝酒了。”帶着三分笑意,方屹然緩緩說,“你說,你能給我端茶倒水?嗯?”
這時候的方屹然看上去有點讨厭,陳如岫剛準備轉身就走,卻被對方叫住了。
“陳如岫,我該怎麽說你好?只會讀書的死腦筋。”方屹然無奈搖頭,收起剛剛演出來的輕浮氣息,又變回了那個開朗的大男孩形象,“剛剛的話是逗你玩的,好歹讓你有點警惕心理,換份工作吧,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我要是你,在經理叫我穿這種帶着強烈暗示性的衣服的時候,我就會掉頭離開。”
陳如岫不太願意承認自己眼光不好,但是衣服給他的奇怪感覺又是事實,只能沉默了一會兒。
這片刻的沉默給了方屹然乘勝追擊的機會,他又說了一句:“年段第二,你知不知道,你戴着貓耳朵仰頭看人的時候,真的會讓人想狠狠欺負。”
這一次,陳如岫毫不猶豫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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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時間,陳如岫找到了經理說明了自己想辭職的事情,沒想到折騰了一天,經理聽見他要辭職,居然不肯給工資。
“你真以為這麽高的工資就是為了讓你送個酒水的啊?年輕人之間有點肢體接觸不是很正常,你也不要太在意,以後就習慣了。你要是做了一天就走,那我就得再招人,安排都被你打亂了,這工資肯定是不會給你的。”
陳如岫喝了半杯烈酒,此刻有些上頭,也無暇跟他掰扯太多,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迷迷糊糊即将入睡的時候,他想,方屹然的酒量可真好,居然那樣喝都沒有一絲醉态。
等第二天醒來,經理莫名其妙地發微信向他道歉,語氣很客氣,說是不知道他昨天的辛苦,然後還給他結了三倍的工資。
陳如岫覺得這人态度的轉變莫名其妙,但是送上門的錢沒有不要的道理,點了收款之後,他收到了經理的新消息。
缺德經理:我不知道您原來和方少是朋友,語氣就重了一些,知道給您這點也不夠您喝杯酒的,但也是表達我的一點歉意。
缺德經理:您不要見怪,下次還想體驗生活,盡管來玩,我給您派最舒服的活,也肯定不再讓您穿那些亂七八糟的了。
陳如岫刷牙的手頓住,他後知後覺地想,似乎是方屹然和經理說了一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