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萬一找個老婆要求我入贅
第05章 萬一找個老婆要求我入贅
之後沒幾天,陸聞川又提議說要帶江昀清去金橋嶼的山上采風。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清晨,江昀清借了大伯在樓下的小廚房給自己煮泡面,陸聞川不知道從哪裏溜達回來,聞到香味兒便湊了過來。
“我就說大伯那麽養生的人,怎麽會突發奇想要煮這種東西,原來是你。”
陸聞川靠在門邊,高大的身形襯得原本就不怎麽大的廚房更加逼仄。
江昀清回頭看了他一眼,禮貌地邀請:“吃過早飯了嗎?這裏還有一包。”
陸聞川并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但眼前的味道實在誘人,他忍不住點了頭,看着江昀清将剩下的那一包一塊煮了進去。
小廚房有張不大的方桌,兩人一左一右坐在木桌的兩端,隔着看不見的熱氣各吃各的。
陸聞川吃得很快,才剛十分鐘,他那碗就已經見底了。但他的吃相卻并不難看,而且很幹淨,吃到最後,桌子上連個湯汁都沒濺上。
江昀清看着他,覺得他吃飯很有特點,先把面全部吃光,最後才就着面湯把卧在碗裏的那個荷包蛋吃掉。
他覺得陸聞川小時候一定是那種吃蝦仁炒飯會把蝦仁留到最後的人,而這樣的人一般都具有很強的責任感。
江昀清想,或許就是因為這樣,自己在最狼狽的時候被陸聞川碰到,所以對方後面才會對他表現出特殊的關照。就像自己在路邊順手喂了只餓了很久的野貓,之後再路過相同的地方,總會忍不住朝草叢裏張望。
“你剛才是從外面回來嗎?”江昀清問。
陸聞川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将筷子擱到碗沿上,回答說:“哦,孟叔家的果蔬基地有點事兒,我過去幫個忙。”
江昀清點了點頭,低頭吃了口面,又閑聊說:“你在青城不是還有家酒吧嗎?這麽久不回去沒問題嗎?”
陸聞川無所謂:“沒關系,我朋友還在呢,好不容易放個假,多休息幾天。”
說着,他又問:“你呢?你想在這邊待多久?”
江昀清沒有個準确的答案,垂眸撥了撥碗裏還剩下将近一半的面,想了想說:“我訂了一個月的房,時間到了再說吧。”
陸聞川便也沒有多問,安靜地看着他吃飯。
江昀清便又問:“開酒吧有遇見過什麽有意思的事嗎?”
“有意思的事?”說到這個,陸聞川有些無奈,“因人而異吧,但讓人糟心的事倒真不少。”
“比如呢?”
“就最典型的,豔遇很多,但你不會想聽的。”
江昀清沒怎麽去過那種地方,很好奇,但也沒有追問,說了句“好吧”,卻又聽到陸聞川說:“不過在酒吧待久了,倒是很會看人。”
“是嗎?”
“當然了,就比如說你——”
陸聞川忽然止住了話頭。
因為他意識到江昀清并不是一個适合拿來被他列舉的例子。
說實話,他一直覺得江昀清跟他以往見過的很多人不太一樣。或許是一直裝着心事的原因,大多數時候,江昀清所表現出來的情緒并不是真實的感受。
就比如曬書那天,他的狀态看上去很穩定,面對所有人都保持着最為得體的微笑,但當天晚上他偶然間問起對方心情如何的時候,江昀清還是瞬間變了臉色。
陸聞川知道,他心裏一直有一處碰不得的傷口,經年累月地存在着,雖說表面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痂,讓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交際和生活,但傷口終究沒有痊愈,表層下面全是難以剔除的膿瘡。
眼下他完全可以準确地形容江昀清為晴天裏下的一場無聲的雨,表面上陽光普照,實際上潮濕又壓抑。
但這種話他不能說出來,于是在江昀清的眼神詢問下,只能硬生生改口:“一看就很有藝術天分。”
江昀清笑了笑。
陸聞川便繼續這個話題問了下去:“金橋嶼的那座山之前去過嗎?很适合采風。”
江昀清花了幾秒鐘在記憶裏搜索,最後肯定說:“去過,上次來南清的時候去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陸聞川也能推測出來,這個“去過”大概率就是和那位英年早逝的前任一塊去的。
于是他問:“上次來的時候是什麽季節?”
“冬天。”
“那夏天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感覺。”陸聞川說,“明天吧,你要是想去的話,我帶你一起。”說着,看見江昀清猶豫的神色,他又說:“這次沒有別人,就我們兩個。”
江昀清覺得這家民宿的性價比不錯,畢竟不是每一家民宿都有老板當導游。
于是第二天他很快收拾好,背着畫箱和畫架下了樓,剛好看到陸聞川站在院子裏和另一名房客聊天。
他走近了問:“我準備好了,什麽時候可以去?”
然而陸聞川看上去卻有些為難,轉身看了眼旁邊的人,又看向江昀清:“那個……我們改一下時間,明天再去可以嗎?池苑說他們明天就得離開這兒了,今天想去果蔬基地采摘,但那個地方有點兒偏,他找不到路,孟識和任遠也不在……”
聞言,江昀清提了下肩上因為太重一直在往下滑的背帶,看向了對方旁邊正沖他打招呼的人。
男孩二十歲左右,聽說是外地某個大學的學生,假期和朋友一塊來南清旅游。他們是三天前到的,幾個人朝氣蓬勃,給這家平靜的民宿增添了不少活力。任遠最喜歡和他們聊天,江昀清不止一次看到他們湊在一起玩游戲。
就是有一點,江昀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了,他一早就發現,來的這三四名學生裏,就只有池苑一個男孩,并且每次任遠拉着陸聞川加入他們時,這個男生總會不由自主地臉紅起來。
江昀清不露聲色,再次在心裏肯定,這家民宿果真性價比不錯。陸聞川哪怕不幹酒吧,不開民宿,也能當一個無比稱職貼心的導游。
于是他說:“沒關系,我記得路,自己去也可以。”
陸聞川還想勸他:“上山的路不好走。”
江昀清仍舊堅持說沒關系,自己中午就能回來。
陸聞川只能作罷,囑咐了幾句,站在原地看着他走遠,而後轉過頭來看向身邊的人。
池苑看上去很高興,一臉期待地對他說:“那我們走吧。”
陸聞川說得果真沒錯,上山的路的确不怎麽好走。
清晨露重,路面崎岖,山裏總有種潮濕的涼意。他踩着已經很久沒有修繕過的石階一路輾轉上行,等到山頂的時候,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
江昀清體能一向不是很好,時間最充裕的大學生活裏,室友每天健身房籃球場來回跑,而他不是在上課,就是在兼職,要麽泡在社團畫室,從來沒有鍛煉的自覺。
後來因緣際會,他跟宋淮之談了戀愛,對方比較喜歡攀岩一類的娛樂項目,他也跟着試了幾次,但可惜體能懸殊,每次都是爬到一半就沒了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宋淮之離他越來越遠。
可即便如此,對方也從沒有一次真正丢下過他。每回只要他稍有洩勁,總能十分及時地看到對方伸過來的手心。
他抓着宋淮之的手走過很長的路,那雙手的溫度,落在他臉上的觸感,即便是在距離對方離世已有兩年之久的現在,也依舊記憶猶新。
今天的光線不是特別好,大片厚重的雲聚集在半空,影響了山間的色彩。
江昀清在畫架前坐了很久,望着遠處的山巒想了很多東西,卻遲遲沒能落筆。
周圍實在過于安靜了,哪怕是習慣了這種氛圍的江昀清也有些許的不适應。他在樹葉摩挲的沙沙聲裏呆坐了許久,一陣空絕的鳥鳴聲過後,那雙失去焦點的眼睛才緩過神一般輕輕眨了眨。
他看着山間非但沒有消退反而越來越重的霧氣,忽然想起來,上次也是在這個地方,他支着畫架畫冬日遠處層疊的山林和錯落的建築。
而宋淮之就站在他的身後,解下圍巾,動作很輕地圍在他的脖子上,笑他把霧氣畫得太重。
陸聞川在果蔬基地的藤椅上無聊了一上午。
起先池苑還會過來和他聊幾句天,但時間長了,發現他是真不開竅,無論怎麽勸都不願意挪一點窩,也就作罷,興致缺缺地和自己的朋友摘櫻桃去了。
陸聞川将鬥笠蓋在臉上遮擋光線,晃着藤椅半夢半醒,肩寬腿長的,窩在那裏看着不僅無聊,還很沒趣。
孟識一早就來了這邊幫忙,忙到一半,看他始終一個人,便湊過來乘涼,順便問他:“哎陸哥,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啊?你的那個房客呢?你出門沒帶他?”
陸聞川半躺着,臉上鬥笠沒摘,随手朝果園的某個方向一指,悶聲道:“那些不是都是我的房客嘛。”
孟識無語地拍開他的手:“你知道我說的哪個。”
陸聞川只得道:“人家采風,上山了。”
“上山不帶你?”
陸聞川終于不再晃那個老藤椅,拿下鬥笠,露出一張寫滿了沒意思的臉:“我這不是也有事嘛。”
孟識不以為然,拖着調子“哦”了一聲,調侃說:“我還以為他得跟個暖寶寶一樣一直貼你身邊呢。聽任遠說,你們走得還挺近,他都開始給你做早飯啦?”
陸聞川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那只不過是我沒吃飯,剛巧路過廚房,順手一塊煮個泡面而已,想哪兒去了?”
孟識露出一副欠兮兮的了然的表情,很明顯不信他的說辭。
陸聞川懶得跟她解釋。
“那說正經的,你打算什麽時候回青城?”孟識又問。
陸聞川摸不準,他也就才在南清休息了不到兩周的時間,還有些戀戀不舍:“下周吧。”
“那你下次再回來,豈不是又得到過年了?”
“也不一定啊。”陸聞川閉上眼睛,懶洋洋地嘴欠,“萬一我找了個老婆要求我入贅,那我過年也不用回來了。”
“……”
孟識木着一張臉盯着他,陸聞川毫無所覺,朝遠處正和孟叔喝茶下象棋的任遠看了眼,八卦地說:“那我下次回來,你跟那小子能修成正果嗎?我看孟叔對他還挺滿意的。”
一提到任遠,孟識就像只被打了三寸的蛇,表情一頓,氣焰立馬降了一半。她嘟嘟囔囔地說:“你管得還挺寬……”
陸聞川無奈:“不然你還要吊人家到什麽時候?”
“你懂什麽?”孟識不願跟他多說,耳根通紅,“這種事當然要放長線了。”
她憤憤地站起身來,又重新加入了池苑的采摘隊伍。
陸聞川成功把人氣走,又一個人待了一會兒。天氣有些陰沉,他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他不免又想起了江昀清臨走時對他說過的話。
“中午之前就能回來。”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江昀清的體質非常不怎麽樣,淋了雨就感冒,趟個溪水都戰戰兢兢走不穩,眼下一個人上山,哪怕臨走時再怎麽信誓旦旦,陸聞川還是對他的能力持一種懷疑态度。
他摸出手機打算撥個電話過去問問情況,手機解鎖以後才想起來,都認識這麽久了,自己居然還沒有江昀清的聯系方式。
他便又悻悻地躺了回去,随手将手機擱到了腿上,躺椅蕩出一個弧度。
就這麽晃悠了沒多久,鈴聲響了起來。
他沒看來電提示,直接按了接聽鍵,拿到耳邊懶散地“喂”了一聲。
大伯憂愁又遲疑的聲音傳了過來:“聞川啊,現在有時間嗎?小江手臂摔傷了,現在在醫院,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