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這個生澀得毫無章法的吻結束時,陸崇帶着引頸受戮的決心。
林雪河眯起眼,濃密的睫羽掩住其中潋滟的水色。
他舔了一下嘴角,像是在回味并分析本次體驗感,片刻後出乎意料道,“其實也還可以。”
“下次發情期你還要接吻的話,可以告訴我。”
“……”
很奇怪。
他看到林雪河無所謂的反應,感覺并沒有比聽到“給我死”開心多少。
又體會到一拳打在橡皮泥上的感覺。
好像總是這樣,越在意就越感到無力。
初吻慘淡收場。他備受打擊地起身找抑制劑,一針紮進脖子裏,還是忍不住說,“我不是因為發情期。”
雖然被他的行為映襯得很沒有信服力。
林雪河不在意地擺擺手。
缺氧讓大腦從憤怒和悲哀中抽離出來,他現在情緒緩和多了。四舍五入,跟陸崇接吻會讓他心情變好。
雖然不喜歡粗魯蠻橫的開場,但誰家養小狗的時候不會被咬一口呢。
反正這個意外收獲令他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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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表在閃。”陸崇沒話找話。
林雪河不想看消息,懶散地舉高手腕,“誰?說什麽?”
“……”
他無奈地湊近,瞄了一眼,人工語音播放:“爸!救。楚河發的。”
林雪河不情願地睜眼,回了個電話。
“在哪?”
“學校南門過馬路右轉兩個紅綠燈!”楚河邊跑邊喊,“我的媽呀我能跑這麽快呢!”
“……”
“救命啊!她快追上我了!”
“定位打開,找個地方躲起來。”林雪河說。
他懶得問太多,去到那裏就知道了。打開定位追蹤功能,他自然地望向陸崇。
“……幹什麽。”陸崇還在別扭,“那是你認的兒子,又不是我的。”
剛親完三分鐘,他的注意力居然這麽快就轉移到別人身上。
但緊接着,林雪河又說,“快點解決,然後我們回來接吻。”
“……”
是不是在發情期都無所謂。接吻又不是只有在發情期才能做的事。
但不知道為什麽,陸崇聽到他這麽說,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像是想笑,又像是有點想哭。
他只好再問一遍,“走嗎?”
“走。”陸崇說。
**
雖然離奇地當上了吸血鬼,但楚河自認十分低調:包括但不限于他出門帽子口罩全套上身包得像明星躲狗仔、人群中聞到異類的氣味也不會因為好奇搭話暴露身份、一天三頓老老實實喝預制血包,從來不會随便對老師同學流口水。
誰想到他只是上個晚自習,從圖書館出來就被人一路追殺!
還好成為血族後,他的身體敏捷和協調能力都顯著上升。
他跑到學校附近的舊居民區裏,鑽進小巷子七拐八拐,踩着垃圾桶翻牆頭,兜了好幾圈才終于等到救援。
“爸爸!救命!”
林雪河伏在陸崇背上,還悠哉地先打了招呼,“來喽。”
莫說血族,他的體質比一般人類都更差。跑不了一點。
好在陸崇能跑,輕松追上,讓他看到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人。
視線接觸的瞬間,她追逐的速度自發性地停滞了一瞬。只是林雪河沒有在意,看到她的同時便開口說,“折斷她的腳踝。”
咔嚓兩聲,是骨頭斷裂的脆響。
馮喜被慣性摔出很遠,倒在地上痛得蜷縮身體,抱着腳踝流冷汗。
“得救了!!”
謝天謝地不用再逃命。楚河虛脫地原地坐下歇息,一停下來喘得像頭驢。
他的左鍵上插着一把銀質的飛镖,被腐蝕的傷口還在不停流血。
剛剛只顧着瘋跑都沒空痛,這會兒才呲牙咧嘴地拔.下來,“好險,如果被射中心髒是不是就嘎了?”
他心有餘悸,又委屈極了。好好的走在路上怎麽就迎面挨一梭子!他沒惹任何人!
“被射中心髒,一時半刻也死不了的。”
林雪河下來看那女人,“你們認識嗎?有仇?”
楚河本來想說無冤無仇素不相識,掙紮着過來多看了幾眼,忽然發現還真見過,“我們好像……哦!就是那天在園林裏!”
文暖請客吃飯的那天。他騙來小男孩手裏的玩具槍處理掉,轉頭就撞上了這個女人。
現在的記者未免太恐怖了吧,為了一手八卦居然這樣出手傷人!
“不是我說,你想要新聞我能理解,起碼也走正常渠道采訪啊。”
楚河還沒搞清楚狀況,狐假虎威地嚷嚷,“就算你采訪我了,我也是不會跟你爆陸師兄的黑料的!你和你背後的公司就等着倒閉吧!”
“閉嘴。”林雪河被他蠢到,嫌棄地開口,“今晚不準再說話了。”
“……”
楚河發不出聲音,委屈巴巴地捂着肩傷點了點頭。
那枚造型精巧的銀飛镖被他拔/出來扔在地上,還帶着斑駁的血跡。制作特殊,材料也不常見,更不會是一個記者的随行物品。
“你是獵人。”林雪河說。
馮喜抽動嘴角笑了一下,撐起身體坐在地上,把自己的雙腳放平,仰頭望向他們,視線落在那個散着銀白長發的青年身上。
“林雪河。”
她說,“你很有名。”
他在血族的名氣,遠超過陸崇在人類社會的名氣。自然,吸血鬼獵人之間也散播着[神谕]的傳奇。
那天她扮作女記者去私家園林,又湊巧抓住了楚河詢問,本意并非是想挖陸崇的緋聞,而是為了見和他在一起的林雪河。
“我還以為是秦宴找人來發癫呢,原來是你們。吸血鬼獵人們也想抓我嗎?”
林雪河好奇道,“能不能問一下,現在獵人的賞金名單裏面我是什麽價?”
“天文數字。”馮喜說。
“啊,那就好。”他放心道。
危不危險另說,他的身價可不能便宜。
陸崇:“……”好在哪裏?
太高的身價只會催動更多恐怖/分子為了利益铤而走險。
對血族沒有好感,并不意味着就和獵人同一陣營。在陸崇看來,這群拿賞金辦事的獵人更像是群藏在現代社會陰影裏的殺手。
獵人殺吸血鬼是名正言順,可有這樣的能力,在看不見的地方,要殺個人也是易如反掌。
“五霧霧無(你是獵人)?”楚河震驚地瞪着她。“五五烏五(你想殺我)?!”
“你身上的血液裏,有林雪河的氣味。”馮喜閉了閉眼,失血過多讓她一陣眩暈,“上一次見面時還沒有。他是最近剛轉化了你吧?我沒想殺你,只是要把你帶回去。”
楚河:“霧無烏(為什麽)?”
“因為……你有幾率繼承他的伴生能力。”或許是覺得自己活不過今晚了,她也不憚于将任務實情說出口。
“你不知道嗎?[神谕]的恐怖性。不能再有第二個林雪河了,這樣會讓血族和獵人的勢力不平衡。”
“你居然聽得懂他嗚嗚嗚的話,好神奇。”林雪河說,“要不你就把他帶走吧,可能你們真的有緣分呢。”
楚河大驚失色:“爸爸!拔拔爸把(別不要我)!”
林雪河:“聽不懂你在嘎什麽。”
“……”
“不過我也有情報可以告訴你。”
林雪河說,“我沒有親自轉化他,只是用[神谕]詛咒他變成血族。他不會繼承我的能力。”
馮喜一怔,不明顯地松了口氣。
夜色朦胧未央。林雪河俯視她像在看地上的螞蟻,淡金色的眼眸隐隐發出紅光。
她汗毛直立,立刻自覺地開口,“我不會把你的蹤跡告訴其他獵人。”
“好啊。”林雪河微笑起來。
那是一張被上帝寵愛的美麗臉龐,笑起來簡直自帶聖光。可是他的語氣,一點都不令人感到親切,“你好像很了解[神谕]?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會記住你的樣子。”
他不再看馮喜,又轉頭對陸崇說,“帶他回家找找阻斷劑。小孩子不能總是在外面裸/奔,多不安全啊。”
“哦。”陸崇只負責幹活,麻利地把人扛到肩上打車。
楚河:“嗚——”扯到傷口好痛。
馮喜坐在原地,目送着他們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才敢放肆地呼吸。
林雪河沒有把話說完,但她完全聽得懂那未盡的語意——
你的命在我手上。
**
帶着楚河就不方便再回老宅,見陸明燈的事只得暫時作罷。
回到家,陸崇去藥櫃裏找阻斷劑,拿足了一個月的量,“這能阻斷你身上血族的氣味。”
“上次不都跟你講清楚了麽,這麽基礎的東西你都不知道用?”
楚河立馬手機打字,語音播放:“我沒想到會遇見獵人嘛。”
“而且我只是個小喽啰,又不是什麽厲害的危險角色。我就想着,獵人抓我根本沒有價值啊,費那個功夫幹什麽呀。”
手機自帶的系統音色有些扁平,聽起來賤賤的。沒怎麽長記性的樣子。
“你不是危險角色,你爸是。”陸崇說,“這叫風險繼承,以後你都躲不開了。長點心吧。”
“……”
楚河:“唉,沒辦法。既然我成了吸血鬼,對應的風險也應該擔起來嘛。”
他總是說得輕松,在這種大事上做決定也像是做游戲一樣。總讓人覺得是個沒長心眼的傻孩子。
林雪河在他身邊坐下,“你到底為什麽這麽想當血族?”
之前他說過的理由一眼就能看出膚淺,必然不是根本原因。
楚河扁了扁嘴,低頭打字播放,“我妹妹……以前很喜歡看動畫片,最喜歡的就是吸血鬼題材。”
“小時候她老是念叨,要是能當華麗的吸血鬼公主就好了,再給她配個英俊潇灑的吸血鬼騎士。我說哥給你當騎士不行嗎?她說我既不英俊潇灑又不是吸血鬼,不行。”
“哈,那你現在占到一條了。”
林雪河也不是很喜歡這個配音,伸手在他手機上找設置,選了個“磁性男低音”才滿意,繼續捧着臉聽故事,“她有允許你當騎士嗎?”
“她……或許會吧。”
“小時候全家出去旅游,遇到了火災,她跟我爸媽都沒能跑出來。”
故事情節急轉直下。
林雪河啊了一聲,也沒什麽好評價的,就點了點頭,“這沒關系,等你也死掉就能去問她了。不過可能要很久,血族的自然壽命很長。”
楚河:“……”
聊天鬼才啊爸爸。
“我會好好活着的,也好好學習制作動畫。多看看這個世界,将來見到她才有故事可講嘛。”
“壽命長也很好啊,我能做很多動畫片,到時候都燒給她看。”
“嗯。”林雪河聽着聽着,忽然看他有點鬧心,“你好了嗎?帶着東西走吧。”
“……”
肩上的傷口在簡單處理過後,已經長出了新生的肉芽。到底是銀質武器,他的傷口愈合速度比正常要慢很多,但天亮前也能完全長好了。
楚河再沒厚着臉皮賴在這,帶上大盒的阻斷劑告辭回宿舍。
林雪河躺在沙發上,回想別人和妹妹的故事,想得不是很開心。
有點想接吻了。
陸崇送走楚河之後回來沖澡。他原本以為只要等個十來分鐘,可不知道為什麽,等到困了都沒有人出來。
反正他是不會屈尊纡貴親自去催的。
今天回來好像格外疲憊,或許是頻繁使用伴生能力的緣故。
林雪河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意識動蕩時,他感到身體飄浮在雲端,被人小心翼翼地抱起來,放到了柔軟的床榻上。
“怎麽又在沙發上等我?都說過今晚會回家很遲了。”熟悉的聲音,帶着陌生的語氣。
“老婆親親。”
輕而珍愛的吻帶着憐惜落在他的額頭,眼睛和鼻尖,最後碾在他唇上。怕他會累,沒舍得多索求一點。
林雪河想要睜開眼睛,卻乏力得動彈不得。
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他意識一直是半清醒的,因此知道自己整晚都被陸崇當抱枕抱着。
太親昵的姿勢,手腳糾纏,讓他很不習慣。
直到晨光熹微,鬧鐘鈴聲催命似的響起。
身邊的人眼疾手快地按掉鬧鐘,習慣性地把他整張臉親一遍。然後快速地起床洗漱換衣服,臨走之前回來卧室,看他還在睡覺,又親一遍才肯罷休。
“我得出門了老婆,”陸崇依依不舍地說,“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