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所有人的母親
五十九、所有人的母親
時錦感覺自己的大腦都難以處理目前的這個情況。
——萬蟲之母為了能夠留住大師姐, 不惜将她的靈魂吞吃，再借由自己的肚皮将她親自生出來。從那一天開始, 師姐就完完全全地落入了萬蟲之母的手中。
她怎麽都無法回到歸月山了。
時錦意識到了這件事情，很顯然，眼前的師姐也明白這個事實。兩個人相顧無言，只餘心中一片慘然。
金童坐在旁邊，卻又問道：“那你現如今……在這食美坊之中，究竟是什麽樣的情況？”
貪狼微微嘆了口氣：“萬蟲之母将我當成了她的伴侶？還是她的孩子？總歸是将我看成了禁脔，她做什麽，我就要做什麽。她如今想要掌控十萬大山，那麽……我就要同樣地成為十萬大山的首領。”
“那你現在的位置不低啊。”金童反唇相譏, “不會也是因為萬蟲之母的蠱惑才成為了十萬大山的首領吧？”
貪狼并不在乎金童的嘲諷, 反而笑了起來：“是啊，我就算是對她抱着古怪的戀慕, 但也不是完全的沒有自主意志。我如今能夠做到這個地位, 确實是和我自己脫離不了關系。”
“師姐，你……是有什麽打算嗎？”時錦要溫和不少，她還是對眼前的這位略顯陌生的師姐抱有希望，“還是說, 我可以幫到你什麽？”
說着, 她将桃木劍送到了貪狼的面前：“若是師姐有需要，我必然是在所不辭的。”
貪狼怔愣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時錦的眼睛，她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勉強，只能夠看到時錦的真誠。貪狼明白, 時錦的話中意有所指——她所說的并不止是桃木劍。
在明白了時錦的意思之後，貪狼卻緩緩地搖了搖頭：“不, 如今的我，已經深陷蛛網，但是你不行，你不能夠步入我的後塵。”
貪狼的手覆上了時錦的手，溫柔而堅定地将桃木劍推了回去。桃木劍感受到了曾經熟悉的氣息，發出了嗡嗡的铮鳴聲。貪狼看着桃木劍，眼中流露出了懷念：“當年，我也曾經仗劍天涯，以一敵百。如今想來，那樣的生活……竟然都如同在夢中一樣了。”
時錦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夠保持沉默。
不過貪狼并沒有在這樣的情緒之中迷失太久，她很快便振作了起來，嚴肅地對時錦說道：“我的事情到此為止，你可知道，剛剛在宴席之上，若不是我攔着，你如今便也成為了萬蟲之母的戀慕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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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錦下意識地就想要回想那種感覺，卻被貪狼看出了意圖，她出聲喝止道：“不要去想！”
“不能去想！也不能去回憶！”貪狼的手勁兒很大，她猛地掐住了時錦的手腕，“每一次回憶，都會讓你更加加深對她的戀心，你必須要将她将你的記憶當中盡可能的抹除，這樣下一次再見到她的時候，你才能夠多幾分可能性從她的力量之中掙脫。”
時錦好不容易才壓下了回想的想法，卻也覺得心有餘悸：“萬蟲之母這般強盛的力量，究竟要怎麽才能破解？如今看來，幾乎無解啊。”
“目盲是無用的，還得心盲。”貪狼沉聲道，“否則她的力量便是無孔不入。”
時錦還在思考心盲是什麽樣，那邊的金童忽地看向了大門：“有人來了。”
貪狼比他們的反應很快，她毫不猶豫地一揮衣袖，時錦便迅速縮小，金童也自動回到了那臺子之上。貪狼伸出手來，将時錦握在手心，抖進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在她做完這一切之後，房門也被人輕輕敲響。
“孩子，你在裏面嗎？”
外面響起了萬聖菩薩溫溫柔柔的聲音，讓人聽着便心生好感。可落在屋內幾人的耳朵之中，讓他們一個個的都如臨大敵。貪狼小聲地對藏在袖子中的時錦說道：“千萬不能出來！”
時錦則更加幹脆，她撕下了衣袍一角，将自己的雙眼遮了起來，只剩下了異化後的第三只眼睛，打定主意堅決不看萬聖菩薩一眼。
門外的萬聖菩薩沒有等到貪狼的回答，也不生氣，反而輕輕地推開了房門。只見房間之中，貪狼正坐在桌邊，而金童則安安靜靜地躺在臺子上，一切似乎并無異常。
萬聖菩薩也并沒有說什麽，只是緩緩地走進了屋子。貪狼依舊背對着她，沒有轉過身來：“你來幹什麽？”
“好孩子，媽媽來看看你啊。”萬聖菩薩走到貪狼的身後，伸出兩條手臂，緩緩地從後面擁住了她。只見她将光潔無暇的臉貼在貪狼的後頸，姿勢十分親昵：“難道沒事，我就不能來看我的孩子了嗎？”
貪狼冷笑了一聲：“我什麽時候成你的孩子了？”
“媽媽辛辛苦苦地将你生下來，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怎麽不是我的孩子呢？”萬聖菩薩絲毫不在意貪狼的惡劣态度，她反而聲音更加溫柔了。
萬聖菩薩甜蜜地說道：“你是我的孩子，也是媽媽的伴侶。我們之間不僅有親情，還有愛情，這難道不好嗎？世界上最強大的紐帶将我們兩個聯系在了一起，從你複活的那一日起，我們兩個便是密不可分的了。”
時錦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在不斷地往外冒，而貪狼則更加惡心，偏偏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面對萬聖菩薩這表白一樣的話語，她一邊回過身來，将萬聖菩薩抱在了懷中，一邊惡心道：“你讓我去死吧，你殺了我，讓我去死，我寧願去面見天道，或是進入輪回，我都不願意再留在你的身邊。”
萬聖菩薩笑得眉眼彎彎，她擡手輕撫了一下貪狼的面頰，低聲道：“我知道，你還是放不下從前的那些過去。只是好孩子，你要知道，咱們如今在做的是一件偉大的事情，在這樣的路途上，犧牲一些人的生命是必然的，也是無法避免的要付出的代價。”
“等咱們事成，那這世間便會變換一個天地，到時候，你和我便是做出了天大的功德。”萬聖菩薩低聲絮語，她完全地将貪狼當成了自己最親近的人，“你想要做什麽，那個時候我都不會攔着你。哪怕是……你想要殺了我。”
說着，萬聖菩薩卻又笑了起來：“不過你不會舍得殺我的，我知道，好孩子最愛我了，是也不是？”
貪狼終究是抵抗不住萬聖菩薩的力量，她偏過頭，眼神複雜地看着萬聖菩薩，手卻将她越抱越緊：“……我恨你入骨，怎麽會愛你？”
萬聖菩薩不以為意，反而輕笑一聲，她湊上前，在貪狼的嘴角印下一吻。她直視着貪狼的雙眸：“當初在那樣的大雨之中，你第一t次扶起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一個好孩子。”
“這樣的好孩子，怎麽能不是我的呢？”萬聖菩薩頓了頓，“幸好，你如今是我的了。”
貪狼咬着嘴唇，死活不肯開口。她每天都在努力将自己從愛戀的泥沼之中拔出，卻又輕而易舉地在萬聖菩薩的能力之下瓦解。就在她自我掙紮的時候，卻聽到萬聖菩薩道：“好孩子，你今兒個将那小子要進了自己的屋子，是不是因為喜歡他？”
金童本來在一邊裝死，忽地聽到萬聖菩薩提到自己，頓時吓了一跳。而貪狼也看了金童一眼，剛想開口，卻聽萬聖菩薩道：“可別要對我撒謊，我最不喜歡孩子撒謊了。”
時錦頓時冷汗直冒——師姐，你可要頂住啊！
——這個關口要是說了實話，那就真的是要全軍覆沒了！
幸好，貪狼似乎頂住了壓力：“我怎麽會喜歡他？他不過是一碟子菜罷了。”
“那就好。”萬聖菩薩似乎松了一口氣，“那既然如此，不如把他送到我那兒去？我好好地将它養一養，等養好了，咱們兩個分着吃？”
這下金童的表情也變得驚恐了起來——融合了那失去雙腿的金童後，他也會得到對方的記憶。如今的金童比時錦還知道萬蟲之母究竟有多可怕，他才不想落到這瘋子的手中。
貪狼看着萬聖菩薩，面色平靜：“你不用再試探我了，你知道的，自從我師父死後，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就是你。”
萬聖菩薩聽到貪狼說愛，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既滿意又驚喜地笑道：“好孩子，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如今最愛的人是我？”
貪狼撇開臉，不再回答萬聖菩薩的問題。不過萬聖菩薩也不需要了，她十分幸福地抱着貪狼：“好孩子，你多久沒有說過愛我了？也罷，既然孩子喜歡，那便你自己留着吧，日後是吃了也好，還是偷偷放了也好，都随你高興。”
——萬蟲之母了解貪狼的本性，她知道貪狼其實是不忍心吃了金童才會将他要走。然而在萬蟲之母看來，這一切都不是什麽大事，只要貪狼能夠真心對待她。
萬蟲之母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人的真心，貪狼的真心是她最為好奇也最想要得到的東西。如今這麽多年，貪狼居然松口說了一句愛，萬蟲之母比得到了上好的修仙孩童的魂魄都要開心。
貪狼垂着頭不吱聲，而萬聖菩薩則似乎因為她的一句愛而沉浸在了幸福當中：“好孩子，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會不會變成人，畢竟咱們若是成了事之後，這人究竟是什麽，就是我們說了算了。”
時錦遮掩了雙眼，耳朵卻變得靈敏異常。她沒有聽到貪狼回答的聲音，而是聽到了一些水聲，緊接着便是黏膩的啧啧聲。
她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自然知道萬聖菩薩在做什麽，時錦的心中并沒有旖旎，反而愈發悲哀——師姐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如今連行為都不是出自本心。
畫中的女子有多自由，眼前的貪狼就有多監禁。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萬聖菩薩總算是心滿意足。她松開了貪狼，沖着她嫣然一笑：“好孩子，媽媽先去忙些別的事情。這兩日又來了不少孩子，媽媽是大家的母親，得将他們快點生出來才是。”
“你一個人在的時候，得乖乖地，知道嗎？”萬聖菩薩就像是一個循循善誘的母親，用對小孩的口吻囑咐貪狼道，“若是媽媽回來看到你做了不好的事情，媽媽可是要懲罰你的。”
終于，随着一聲門響，萬聖菩薩離開了貪狼的屋子。
時錦從貪狼的衣袖之中爬了出來，跳到地面上的時候，恢複成了原先的模樣。她眼神複雜地看着眼前衣衫淩亂的貪狼，嗫嚅了半天，最後只能夠幹巴巴地說道：“……師姐，你還好吧？”
問完這話時錦就想給自己一個嘴巴——什麽破問題！
貪狼不以為意，她只是疲憊地坐直了身子：“剛剛和她的對話，你們聽到了吧？”
“聽到了。”時錦面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師姐，她剛剛說的……是什麽計劃？”
萬聖菩薩似乎并不在意将這些事情說出口，或者說她也根本沒把金童當回事。話語間無意流露出來的信息量巨大，時錦聽着便覺得心驚肉跳。
“你們應當知道，她先前發下了宏願，要将天下所有的嬰孩全都借由自己的身軀生出來吧？”貪狼低聲道，“不過她也發現了，光憑借自己，可能是沒有辦法将所有的孩子給生出來，所以，她有了另一個想法。”
“她想到了一個方法，如果能夠讓天底下的人都将她當做母親，那麽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成為她血脈的延續呢？”貪狼的聲音幽幽地，“那麽到了那個時候，是不是她的宏願就完成了？”
時錦：……
“瘋了吧！”時錦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她猛地跳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怎麽可能成功！”
金童也重新湊了過來，然而他并沒有如同時錦一樣驚訝，而是沉着臉道：“這就是你們将我綁起來抽精血的原因嗎？”
時錦更糊塗了：“……你是被他們抓起來的？”
“是的，當初請我喝酒，同我交好的人，”金童深吸了一口氣，“雖然沒有露出本來的面目，但是我能夠猜到，必然就是萬蟲之母，食美坊的城主。”
貪狼神情古怪地看着金童，她将金童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呲牙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太歲，怪不得她說話不避諱着你，原來是知道，你離死已經不遠了。”
金童猝不及防被人叫破了身份，臉色很是難看。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時錦，壓低了聲音說道：“太歲又如何？我就算是太歲，也并非是什麽邪惡之物！”
“你當然不是邪惡之物，你只是一團能夠無限分裂增殖的肉。”貪狼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她笑着沖時錦招招手，“師妹，你可知道，太歲有什麽能力？”
時錦正在試圖理清眼前的情況：“……不知道。”
“太歲，又稱肉靈芝，”貪狼好整以暇地給時錦講解着，“雖然也叫肉靈芝，但是同靈芝并不是一樣東西，也沒有靈芝那麽大的功效。但是太歲卻有一個神奇之處，就是無論你将它分成多少塊，它都能夠慢慢地恢複。”
原本萬蟲之母是看不上這個能力的，以她如今的靈力，想要勝過她的人可少得很。但是若是想要當全天下人的母親的話，那麽萬蟲之母就很需要太歲那個增值分裂的能力了。
而金童純粹就是倒黴，在萬蟲之母瞌睡的時候主動送上門當了枕頭。萬蟲之母将他抓起來之後，日日抽取他的精血來研究，就為了能夠早日獲得同金童相同的能力。
“簡直……荒唐！”金童臉漲得通紅，“若是能夠這麽簡單就叫她學了去，那我這個太歲可別當了！”
貪狼看着金童：“可惜了，就是因為事情已經進行的差不多，她才會将你當成靈芝送上拍賣會。”
金童啞口無言。
“不過你倒是有造化，居然被師妹給買了下來。”貪狼摸了摸下巴，“想來也是天生靈物，命不該絕，這便是你的命運。”
金童還想要再說些什麽，時錦卻攔住了他：“師姐，我們時間有限，你還是和我們說說，萬蟲之母想要當全天下所有人的母親這件事情，她打算怎麽計劃？”
——
從貪狼那邊出來了很久之後，時錦都覺得自己的腦袋暈暈乎乎的。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一開始她其實是想要躲清閑才和江尋弋一起來出任務的吧？怎麽現在突然就情況直轉急下，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了？
“別出神了，”金童盤腿坐在床上，看起來倒是很平靜，“你先把你袖子裏面的那個放出來吧，袖裏乾坤可沒有辦法将他藏太長時間。”
時錦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藏着一個江尋弋，她連忙将江尋弋放了出來。幸好，這小子還在昏迷之中，并沒有醒來。時錦直接将他丢回了他自己的房間，至于江尋弋醒來會是什麽反應，如今就不在時錦的思考範圍之內了。
“我們得趕緊回去，”時錦在屋子裏面來t回踱步，最終說道，“我們慢一刻，萬蟲之母的計劃就會更進展一些。若是真的叫她從你的精血之中研究出了什麽……那我們的樂子就大了！”
時錦簡直無法想象，一個能夠無限分裂增殖的萬蟲之母會是什麽樣子，那簡直就是天下無敵了吧！
金童聳聳肩：“沒那麽容易的，她想要研究出來，至少還需要太歲的肉身。她哪兒來的太歲肉身？”
時錦像看傻子一樣看着金童：“你當初不是說過，你得知十萬大山之中，有一塊你的軀體，你才會趕過來？你猜那塊軀體，會在什麽地方？”
金童：……
他臉色大變，連忙跳了起來：“快快快！快些帶我回你們人的地盤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