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腐朽的是什麽
三十二、腐朽的是什麽
“轟！”
幾乎是時錦和卓遠舟剛剛跑出大門, 劇烈的爆炸便在他們身後猛然響起，瞬間氣浪從他們身後翻湧而出, 霎時間就将他們吞沒！
時錦能夠感受到火焰從自己的皮膚上一寸寸地舔過，自己渾身的皮肉在高溫之下飛速地被燒成灰燼。旁邊的卓遠舟則更加慘不忍睹，臉上的皮肉已然被燒化，眼皮都快要被燒沒了。
就在岌岌可危的時候，時錦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腰腹處被什麽東西勾纏住了，緊接着便傳來一股巨力，猛地将時錦和卓遠舟一把拽出了火海的範圍！
那拉扯的速度奇快無比，時錦在飛速後撤的過程之中，還能夠看到瑩瑩點點的綠光正在融入自己的身體。剛剛火焰灼燒的傷痕開始被一點一滴地修複, 卓遠舟也沾了光, 只是他的傷勢比時錦要嚴重得多，此時已經因為頂不住疼痛暈過去了。
一直到出了祠堂的大門, 時錦才被放了下來。她看着纏繞在自己腰上的枝條縮回進了地面, 感受着臉頰上傳來的刺痛，心中五味雜陳。
——爆炸燃起的火焰十分駭人，然而那熊熊烈焰卻被完全地籠罩在了祠堂的範圍之中，并沒有蔓延到整個村子。
那些女人哪怕生前受苦, 死後也受盡折磨, 卻依舊不願意将這個村子趕盡殺絕。她們顧忌到了村子裏面還活着的雙性，這才控制着火焰, 讓它沒有蔓延開來。
時錦擡頭看着已經處于熊熊大火之中的祠堂，搖了搖頭，轉身剛打算帶着卓遠舟離開, 卻不期然間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時錦！仙人！”
時錦循聲看去，卻發現不知t道什麽時候, 褚英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和平時膽小懦弱的樣子不同，此時的褚英手中握着柴刀，衣裳上也沾滿了血跡，看起來整個人都充斥着可怕的兇戾氣息。
而在褚英的身後，還跟着不少的雙性人。時錦不認識他們，但是她一眼掃過去，這些雙性人的身上，全都沾染了血跡。
時錦微微蹙了下眉頭，褚英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在上下打量了一番時錦之後，他松了口氣：“太好了，仙人你沒事，我還以為……你在這祠堂裏面……”
“還好，稍微有點超出我的意料，但是還是成功了。”時錦平靜地說道，“你呢？你好像也……剛剛經歷了什麽。”
褚英抿着嘴笑了笑，明明和平時沒有什麽兩樣，但是落在時錦的眼中，卻讓她心中一緊。
只聽褚英驕傲地說道：“我看到祠堂這邊着火了，便知道是仙人你得手了。于是我叫上了村子裏面的同伴，一起将村子裏面剩下的那些男人，全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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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褚英還強調道：“全都殺了！一個都沒留！”
時錦一時間居然語塞，她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的，但是看着褚英那大仇得報的快活模樣，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喪氣的話，只是沖着他點了點頭：“你做得對。”
褚英得了時錦的誇獎，臉上笑意更甚。他期期艾艾地湊到了時錦的身邊：“那……那仙人你……”
褚英的話尚未說完，卻看到祠堂之中又有個什麽東西被樹枝包裹着送了出來。樹枝撤去，卻是已經半昏迷的李大娘。
——她被困在祠堂的最裏面，差點沒被火起之後的灰塵嗆死。
時錦倒是想去救，奈何那爆炸火焰根本就沒有給她機會，還好，大槐樹将李大娘給送出來了。時錦連忙上前接住了她，扶着她的手臂輸送了些微的靈力進去，李大娘這才咳嗽了兩聲，精神好了些。
“母親……娘！！”
李大娘悠悠醒轉，卻像是剛被驚醒，她死活不肯待在外面，而是手腳并用地向着燃燒的祠堂爬去。李大娘早已不複先前見到時錦時的那副冷漠模樣，她大聲地哭喊着，幾乎聲嘶力竭：“母親！”
時錦連忙拽住了她，不讓李大娘爬入火場。可李大娘還在努力地推搡着：“放開我！！我要進去！我要去找我娘！”
時錦無法，只能夠伸手在李大娘的後頸上敲了一下，将她敲暈了之後，才對褚英說道：“我們先安頓下來吧。”
褚英只能夠帶着時錦和同樣昏迷的卓遠舟，一起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
祠堂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紅光晝夜照亮着天邊。一直到了第三天，火焰才終于熄滅。而那曾經飽含着罪惡和男人們排位的祠堂，也全部都化成了灰燼。
時錦提着桃木劍來到祠堂的廢墟前，看着眼前這一片焦土，她感覺心中有股說不出來的怪異——污穢已經被火焰燒成了灰燼，雙林村按理來說也應該恢複原樣，但是時錦不知道為何，總覺得事情好像還沒有結束。
她先前做的那些夢，全都是大槐樹托給她的。當時錦在夢裏過完了李大娘母親的一生之後，大槐樹也借助着從時錦身上吸取到的生氣，成功地突破了桎梏，加上時錦放開了那被抽取着熱能血肉機器，大槐樹才終于能夠在雙林村中行動。
時錦并不生氣大槐樹的不告而取，她甚至很高興，能夠用自己的壽命幫上這些忙。只是這三天她嘗試過了，也去看過了村口的大槐樹。
不管時錦用什麽辦法，她還是沒有辦法從這個古怪的地方回到現實的世界之中。她也嘗試過和大槐樹溝通，但大槐樹只是在風中安靜地搖晃着自己的枝桠，并沒有回答時錦的問題。
時錦無法，只能夠重返祠堂現場，看看是不是能夠看出點什麽來。
只是祠堂确實是毀得徹底，時錦什麽都沒有發現。她還想再看看，卻聽到背後有人喚她：“仙人，你怎麽在這兒？”
時錦回頭，只見褚英正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臉上帶笑：“我方才尋了你半天，才發現你到這兒來了。”
“尋我做什麽？”時錦有些奇怪。
褚英走上前，想要拉着時錦的手，卻被時錦不着痕跡地躲了開去。褚英也不在意，反而臉上笑容更盛：“村子裏的人辦了宴席，請仙人上座才是。”
時錦推脫不過，只能夠無奈地跟着褚英回到了他家。褚英家的庭院之中，已經擺了幾桌，村子裏剩餘的人全都圍坐在桌邊，雙性的臉上都帶着興奮的笑容，他們推杯換盞，全都在憧憬和期待未來的美好生活。
時錦不是很喜歡這種場面，便坐在了唯一的女眷李大娘和卓遠舟的中間。
卓遠舟自不必說，如今對時錦是信服不已。而李大娘在醒來之後，便沉默寡言了起來。她并沒有表現得很要死要活，只是時不時地會看着一個地方出神。
想到那棵她母親上吊的大槐樹，時錦也是一嘆：“莫要憂思過度，對身體不好。”
“我都這般了，難道還怕死嗎？”李大娘緩慢地轉動眼珠子，看了看時錦，“倒是你，此間事了，怎麽還沒有走？”
時錦苦笑——這是她不想走嗎？明明就是她走不掉啊！
李大娘哼笑了一聲：“罷了，只怕問你你也說不出什麽由頭來。”
時錦輕聲道：“如今污穢已除，祠堂和男人們也全都死了，你至少能過上一段舒心的日子。”
“舒心的日子？”李大娘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你不會以為，燒了祠堂，就能萬事大吉了吧？”
時錦一愣，尚未來得及追問，卻聽到旁邊的褚英已經同雙性們大聲地說起了将來。
這些雙性們将男人遺留下來的酒水全都搬了出來，此刻已經有不少人喝得紅了臉頰。只聽其中一個雙性哭道：“做了這麽長時間的狗，如今終于能做人了。”
“我們以後再也不用過那樣的日子了！再也不用賣屁股了！”
“沒錯！老子還要去那城鎮裏面，買點女人回來！終于也輪到我們做男人了！”
這句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不一會兒，所有的雙性們的話題便開始向下三路轉去。其中的猥瑣和惡心，簡直驚呆了在座的時錦和卓遠舟。
卓遠舟本來還在快活地啃芋頭，此刻已經羞得滿臉通紅。他結結巴巴地道：“師姐……師姐……這……”
時錦也沒有搭話，她看着眼前的混亂場景，只覺得渾身血液冰涼——祠堂被燒了之後，受苦的雙性們被解放。原本以為這是好事，可他們今天在幹什麽？
如果真的讓他們按照他們所說的話，從外面買了女子回來，雙性們身份轉變成了男子，那這個村子和之前，究竟還有什麽區別？
“你明白了？”李大娘看着時錦失去血色的雙唇，又笑了一聲，“雙林村之所以是這樣，不是因為男人，也不是因為污穢，是因為思想。”
“思想不被淨化，人們就做不出改變。”李大娘摸了摸自己的手，“雙林村早就爛到根裏了。”
時錦深吸了一口氣，她無話可說——李大娘說的都是真話，她并不想反駁。
“那……該如何是好？”時錦喃喃地自言自語。
——也許這就是大槐樹沒讓她離開的原因吧？
還沒等時錦想清楚，卻聽李大娘說道：“你不必擔心，我已經全都想好了。”
在時錦驚訝的眼光之中，只見李大娘微微一笑，從袖子之中拿出了一小朵白色的、不起眼的花。
——那是一朵槐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