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2
下午的太陽有些大, 眼看着進入六月份,馬上就入夏了。
“你就這麽着了?我就納悶了,向栀妹妹回來多長時間了, 你怎麽就追不到呢?來個燭光晚餐,告個白, 就算她還是讨厭你,你就繼續追, 自己老婆追不到手,你說說你對得起自己長了那麽帥的臉嘛?”
朱岐也是氣極了,他踢了踢陳最的椅子, 只見陳最不說話, 更來氣了。
“你真是……我都無語了。”
“你以為我沒說過?”
他摘掉墨鏡, 掀起眼皮看了朱岐一眼,坐起來, 捋了捋頭發,神色複雜。
他當然和向栀說過,只是t向栀并沒有回應他。
她心裏裝着別人,她說他們的關系是錯誤的。她說他們應該是兩條平行線, 不應該有交集。她說他們不對付,互相讨厭,就不應該做夫妻。
她還說……
那天她說了很多, 最後她哭着說,陳最我想離開這裏,去非洲,你放我走吧。
他氣笑了, 他說門在那裏,沒人綁着你, 你去哪是你的自由。
她搖頭,說有,是你,是陳家,是我自己。
那句話可真傷人。
後來,他向外提出要分居,她就去了非洲,每個月回來一次。
那時候他才知道,去非洲是她早就規劃好的。
Advertisement
朱岐嘿了一聲,“得,無解。”
他把桌子上的冰美式換成威士忌,陳最看他,朱岐聳聳肩,“喝杯吧,算陪我喝杯,我憋屈。”
陳最呵地一笑,“神經病。”
“要不我打電話問問向栀妹妹,她不是那樣的人。”
“不用,我知道。”
朱岐看了他一眼,心裏呸了一聲,那他還一副冷宮裏廢後的狀态。
他并不覺得向栀是為了和方世安見面而見面。
中午的時候她說了去見重要的人,他猜想大概和季霖有關。
但他別扭的地方是,她完全可以找他,他本來也是要幫她。
177項目已經板上釘釘,季霖換不了,那就只能把項目搞黃了。
這是那天他就想好的事情。
朱岐沒忍住罵他,“狗子,這事萬一露餡,你那個小媽肯定要在這上面做文章的,你答應老爺子不能惡意競争。”
“我沒惡意競争啊。”陳最的姿态閑适,沒有半分緊迫感,他擡手和朱岐碰杯,“我這叫惡意報複。”
“操,你真是瘋了,憋多久了?”朱岐笑了。
陳最沒回答,只道:“幫不幫?”
朱岐呵了一聲,“上了你這條賊船了。萬一被人發現了呢?你可想好了,陳叔叔要是知道了,後果很嚴重。”
“嗯,想好了。”他轉個身,躺進躺椅裏,仰着脖子,悠達達地,一副閑散的樣子。
朱岐搖搖頭,咒罵了一句,“這事辦了,你就應該光明正大的到向栀妹妹面前,好好邀功。”
“不需要。”他說。
朱岐啧了一聲,不忿又有點陰陽怪氣:“哎,我跟你認識這麽多年,怎麽沒看出你是一個田螺姑娘呢?”
陳最沒搭理他,朱岐看了他一眼,不爽,又喝了一大杯。
陳最一直是這個樣子,多數時候無欲無求,他若是真盯上繼承人的身份,憑他母親家裏的人,他自己,還能讓方莉和方世安翻出花來?
小石頭的課要在下午五點結束,他們就在卓然的小院子裏喝到了五點。
陳最一喝酒就臉紅,他低着頭,不知道琢磨着什麽。
朱岐喝的有點多,他一拍手,“哎,不是你真的不在意,他倆牽手。”
陳最擡眸,目光虛虛地盯着某個地方,他一聳肩,“不在意,又沒什麽,不就是牽個手嘛,牽手而已,那不小心碰到,也有可能,你難道沒碰到過?”
朱岐盯着他,看了幾秒,“那你後槽牙咬得那麽厲害。既然這麽在意,就打電話給向栀妹妹問問啊。”
陳最看了他一眼,又垂眸,“不用。”
“你在怕什麽?”
陳最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緊接着又聽朱岐說,“你不會怕向栀妹妹說她還喜歡方世安吧?”
朱岐微醺,擡手虛虛一指,“這方世安真是陰魂不散啊。”
手指沖着院門口,生鏽的鐵門吱呀一聲,方世安推門而入。
陳最掀眸看過來。
朱岐瞪大了眼睛,三人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氛圍。
朱岐操了一聲,瞬間醒了酒,他左看看右看看,默默地抿了抿嘴,心裏給陳最加油,又悄悄給卓然發信息,萬一打起來,不能讓小石頭看到。
陳最直起身,雙手插兜,将酒杯放在茶幾上,他目光冷冷地落在方世安身上。
有一種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他們很久沒有正面起過沖突。
不遠處,方世安冷臉看着陳最。他仍然記得第一次見陳最是什麽時候,在他上初中的時候,他騎自行車去國際學校,方莉要他在門口等她。
他到了國際學校門口,方莉指着陳最說,那是你哥哥,你們是一個父親,看到了嗎,他坐的車,你應該也是要上這個學校,坐那輛車,或是比那輛車更好。
方世安只是遠遠地看着這個素未謀面的哥哥,他們長相相似,卻身份懸殊,一個私生子,怎麽可能擁有陳家的身份。
方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悄聲說,“你們是一樣的。”
可他自己清楚,他們不一樣。
他們性格就大不相同,從國際學校出來的陳最,周圍圍着三四個人,男生們勾肩搭背,不知道聊着什麽興奮事。
陳最在中間,他穿着規整的校服,雙手插兜,不疾不徐地走下臺階。
有人拿出獎杯,舉起來,大喊,“操,我狗兒子牛逼!”
陳最笑着罵那個人,擡腿踢在那人屁股,笑着跳下最後三個臺階。
少年意氣風發,前途一片大好。
方世安收回視線,看着自己洗的發白的校服,他們可不一樣。
他就算怎麽努力,也不會越級到他們的階層。
因為方莉做小三,外公和外婆同方莉斷了聯系。
方世安一直被外公外婆撫養,到了初中才回到方莉身邊。
以前,他對于自己的身份是厭惡的,陳最擁有的,他從來不嫉妒,可現在不同了。
他憑什麽只能是私生子,如果他不是私生子,和向栀結婚的會是他,和向栀恩愛的也是他。
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幸福美滿的家庭不是嘛?
“你們不是已經分居了,難道不打算離婚?”方世安說。
陳最笑了,氣笑的。
方世安看着他,繼續說,“如果你和向栀離婚,我會退出繼承人的競争,也不會留在盛華。”
陳最的視線在他的臉上搜尋一圈,怒極反笑,“你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
捏着杯子的手背,青筋暴起,心裏的火噌噌往外冒,他努力壓制着。
他往前走了一步,臉色陰沉,黑眸愠怒漸濃,“向栀她是我的妻子,過去是,現在是,将來也是。方世安,別拿那個狗屁繼承權來威脅我,那東西我從來不在乎。”
方世安臉色不好,薄唇抿成一條線,下颌緊繃。
兩人冷冷地對視,有一種劍拔弩張之勢。
氛圍一下子沉壓壓的,像是黑雲壓城一般,壓的人透不過氣。
朱岐呆愣愣地,他很少看到陳最這個樣子,陳最這人把感情藏的深,情緒也很穩定,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發狠。
陳最是一個笑面虎,但也足夠善良,這也是他身邊朋友衆多的原因。
若是他真是個狠的,像三哥那樣,什麽破私生子,門都進不來,繼承權更是見鬼去吧。
朱岐微微嘆氣,就應該殺殺方世安的銳氣。
“爸爸!”小石頭的出現打破了僵硬的氣氛。
他看向方世安,一個個打招呼,“小叔,朱叔叔。”
朱岐哎呦一聲,“朱叔叔抱抱我的小寶貝。”
小石頭張開手臂,咯咯地笑着。
卓然看了一眼朱岐,朱岐睇過來一個眼神,趁着小石頭不注意,低聲說,“差點打起來。”
卓然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又不是沒打過。”
朱岐登時眼睛亮了,想罵一句,看了一眼小石頭,憋回去了,“還有我不知道的事?”
卓然抿唇微笑,急得朱岐抓耳撓腮。
“下課了?陳琪爾呢?”陳最問,他臉色還沒恢複過來。
卓然無奈地搖頭,“她想學畫畫,正研究呢,不走。”
二樓窗戶前,陳琪爾大喊,“大哥,我把這幅畫畫完再走,你們先走。”
說完還擠眉弄眼的。
陳最懶得拆穿她,看了一眼卓然,“走了。”
卓然笑了笑,“有時間和向栀過來。”
陳最嗯了一聲,抱着小石頭往外面走。
“爸爸,小叔不走嗎?”
方世安淡笑,“我也要學。”
他是來找卓然學畫的,這些日子,他晚上睡不着,心靜不下來,總想着學點什麽,集中精神。
小石頭乖乖點頭,晃着小手,“小叔再見!”
門吱呀一聲地關上,卻依舊能聽到裏面的聲音。
卓然說,“我家這棵柳樹是你的克星,你柳絮過敏還是少來的t好。”
只聽方世安冷淡嗯了一聲。
陳最上車的動作一頓,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柳樹條随風擺動,似乎是故意的,朝他挑釁似得。
他的心猛地墜了一下,喉嚨像是堵了一塊東西似得,上不去下不來。
他緩慢地轉過頭,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自嘲地笑。
原來柳絮過敏的人是方世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