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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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立國的生日簡辦, 沒有邀請任何人,只有家裏幾個人一起吃頓飯。
他年齡大了,最近去醫院體檢, 身體出現一些毛病,雖然是小問題, 但他還是有些受傷,有些感慨。
年紀大了, 也想享受些天倫之樂,兒孫滿堂。更多的是,他開始回憶以前種種, 拿出以前的照片視頻, 睡不着的時候翻出來看一看。
所以, 這次才想讓向栀回來。
向栀是掐着點過來的。
一進門,向立國看向她, 再往後看,沖陳最一點頭,“小石頭呢?”
“去西園了。”向栀回,她直接進門。
向立國臉色一沉, 不怎麽好看。
向栀才不在乎,自從那次撕破臉後,她沒有再來這個家, 也沒有再見向立國,更別提葉秋和葉子蘭了。
客廳裏,葉秋和葉子蘭沒在,廚房裏廚師們在忙活着這場家宴。
向立國拍了拍陳最的後背, “進來吧。”
“是,爸。”
向立國一笑, 感慨道:“現在,也就你能叫我一聲爸了。”
陳最沒說話,他這人就是如此,保持着讓人舒服的态度,很少生氣,也很少讓人下不來臺。
向栀立在一旁,看陳最和向立國聊天,她也沒打擾,她盡量避免同向立國交談,以免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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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了一會兒,出了後門,去院子裏透氣,裏面的氛圍讓她有些胸悶。
後院已經有些荒蕪,看上去像是被人遺忘,樹上挂着的秋千也斷了線,她捏着那根斷了的繩子,有些失落。
以前都是母親打理這裏。
人總是這樣自我拉扯,童年美好的記憶,總是這樣拉扯着她。
她出神地想着,突然被一聲尖利的聲音打斷,是葉子蘭的聲音。
葉子蘭很少發出這種聲音,她柔弱的外表,人設,不允許她這樣。
葉秋壓着嗓子,“我看你是瘋了,因為一個男人,你想做什麽?啊?我好不容易将你培養出來,不是讓你去……去做小三的!”
“我已經說過,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你怎麽就不能聽我解釋。”葉子蘭有些生氣。
“趕緊分手,你知道那個男人的背景,如果他像陳最,許嘉遇那種家室,我同意你那麽做,但是他家就是個沒落戶,靠着他妻子支撐着公司,你跟他有什麽好處。”葉秋氣急敗壞。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他在京北拿下那個項目,就會翻身。”葉子蘭說完,吹了吹指甲,“況且,我沒陷那麽深。”
“最好是。”葉秋瞪了一眼葉子蘭,拽過她的手臂,“你爸生日,你給我好好表現。他這人越老越念舊。”
葉子蘭咧嘴一笑,有些陰沉,“我知道。”
向栀諷刺地笑了笑,這對母女可笑地讓她無話可說。
生日宴上,向立國的心情不錯,一直在誇陳最。
葉秋笑着附和,“是小七有福氣,找這樣的丈夫,子蘭不知道有沒有這種福氣呢?”
葉秋這幾年一直給葉子蘭物色結婚對象,她一直看好許嘉遇,可惜許嘉遇對葉子蘭半點想法都沒有。
而京北不錯的對象,不多,她又拿不定向立國的主意,耽誤了葉子蘭結婚的時間,好在葉子蘭也算是争氣,在電影圈混得不錯,有名氣,不少富家公子追求她。
向栀戳了一根春筍,擡眸輕笑,“俗話說有其母必有其女,葉阿姨這麽有福氣,那葉大美女福氣肯定不會差喽。”
她笑起來,嘴邊的兩個梨渦若隐若現,這讓人覺得她的話沒有惡意。
葉秋笑了笑,顯然是沒想到向栀會這麽說。
向立國挑了一下眉毛,看向向栀,有些震驚,向栀從來沒有這樣過。
他自然是滿意地點頭。
“爸爸,我交男朋友喽,我男朋友很愛我。”
“被狗仔拍到的那個?”向立國板着臉,他不太喜歡子女高調,尤其是不喜歡給他帶來不好的風評。
一個向栀已經夠讓他頭疼的。
“是那個,他很愛我。”話雖然是對向立國說,眼睛卻看着向栀,她眼裏厲色一閃而過,沖向栀笑了笑,像是挑釁。
向栀t微微挑眉,她一開始不太好奇葉子蘭男友的身份,可如今還真是被勾起了一些興趣。
馮佳佳給她發過照片,她沒打開看,這會兒好奇心驅使下,她點開手機,翻出那張照片。
照片裏很難看出主人公的長相,男生戴着鴨舌帽,兩人激吻時,葉子蘭擋住男生的臉,她點開放大,再放大。
男生穿着大領口的白t,彎腰時,露出鎖骨,鎖骨處紋着一串字母。
向栀的手有些抖,她放大那串字母,是西班牙語,是二姐西班牙留學用過的名字,很好辨認,紋身的尾巴處是隐藏的愛心。
那時候她還誇過季霖挺浪漫。
向栀再次确認,縮放圖片,已經百分之百确認這個男生是季霖。
她唇線緊繃,臉色鐵青,手指控制不住地發抖,再擡眼,目光銳利。
葉子蘭同向栀對視,她只覺得後背發涼。
向栀看向向立國,她極力克制自己的怒氣,但……這怎麽可能抑制住呢?
餐桌上,向立國在發表感慨,他今天心情很不錯,“我挺開心,你和小七能過來,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吃頓飯,比什麽都好……”
下一秒,向栀騰地站起來,走到葉子蘭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和你交往的人是季霖?”
葉子蘭微愣,只是這個表情,已經很明顯了。
向栀哈地冷笑一聲,目光冷冽,她猛地抓住葉子蘭寶貴頭的發,往後一拽,拖着她往後走。
葉子蘭尖叫着,反抗。
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
向立國的暴怒聲,葉秋的咆哮聲,葉子蘭的尖叫聲,這些通通被向栀屏蔽掉,她覺得心裏的一團火快要讓她自燃了。
憤怒,恨不得殺了眼前人。
最後,是陳最抱住她,将她從這場混亂裏脫離出來。
向栀已經不記得自己怎麽出來的,臉上火辣辣地,手裏還攥着一撮頭發,最後,她好像聽到向立國說,滾……永遠別再回來。
她怎麽回的,她說,你以為我願意來?我嫌你這裏惡心。
向立國揚起手,那一巴掌被陳最擋了回去。
她看向葉子蘭,葉子蘭柔弱地躲在向立國懷裏低低啜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冷冷一笑,是看着向立國的,“我說過的有其母必有其女,你這個好女兒和她的好媽媽一樣,喜歡破壞別人的家庭,做小三。”
向立國臉色鐵青,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可向栀同他們鬥了那麽久,早就摸透了她們的性子,包括向立國,她諷刺一笑,“不過,很可惜,讓她做三兒的人實在是沒什麽能力,外地人,在京北混不下去的,一個沒落戶,靠着媳婦家裏的權勢做到現在,依舊是一個小公司。
可真算不上績優股。”
向立國看向懷裏的葉子蘭,質問道:“她說的是真的?”
葉子蘭哭着搖頭,向栀笑了笑,她拿出手機,播放錄音。
葉子蘭母女的對話很清晰。
向立國眉頭皺得越來越深,臉色鐵青,脹得通紅,他推開葉子蘭,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葉子蘭捂着臉,痛哭。
向立國起身,有些頭暈,他盯着葉秋,手指顫顫抖抖,“你養的好女兒!”
葉秋抱着葉子蘭,“你打她做什麽,要打就打我,不,我要打你這個小賤蹄子。”
葉秋作勢要起來,向立國狠狠一推,“滾,都滾。”
他擺着手,撫着樓梯杆往二樓去了。
向栀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葉子蘭,“你記着,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從向家出來,向栀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她在發抖,整個人木木的。
陳最看着她,走上前只是抱着她。
他清楚知道,她的二姐對她意味着什麽,她二姐的幸福,一直治愈着她。
從她問葉子蘭的時候,他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向栀沒有反抗,任由他抱着,她現在需要一個支撐。
她最愛的人,又遭到了背叛。
她恨,恨不得殺了這些人。
“我要去找季霖。這個殺千刀,我一定要活剮了他!”
向栀掙脫陳最的束縛,她身體還在抖,憤怒的意志強撐着不讓她倒下。
“向栀,到我這來。”陳最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拉近懷裏。
“你放開我。”向栀指甲狠狠摳住他的手臂,很用力,她已經失去理智,冷冷地看向他,“原來男人都一個樣。”
他心裏一緊,她那冰冷的眼神,讓他透不過氣來。
她掙脫他的束縛,想去攔車,他追過去,将她拽到一旁,“你現在的樣子,哪個車敢載你?你知道他住哪裏?去了要說什麽?這件事二姐知道嗎?”
向栀低下頭,眨了眨眼睛,肩膀微微顫抖,是她的身體還在發抖,因為太過憤怒,身體的應激反應。
陳最托着她的手臂,給她一個支撐,滿眼心疼地看着她。
她的理智漸漸回籠,盛怒褪去,一股悲涼湧上心頭。
二姐很愛他,她為他放棄了熱愛的事業。
二姐會知道嘛?
知道了,會不會像她母親那樣,選擇隐忍,選擇原諒。
“我要去找他。”向栀仰頭,紅着眼眶,執拗到。
陳最看着她,“我帶你去。但你得答應我,你別動手。”
“不行!”向栀嘶了一聲,嘴角牽扯到了傷口,“我找他難道是跟他講道理?他背叛了我二姐。”
陳最皺眉,擡手掐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先把你的傷口處理了。”
“我不需要。”
“難道你想讓小石頭看見你這個樣子?”
向栀抿了抿唇,“我這傷很嚴重?”
她沒覺得多嚴重,除了嘴角有些疼,其他地方沒有感覺。
她從小就擅長打架,和葉子蘭對打,她也是處于上風的。
“嗯,快成豬頭了。”陳最松開手,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向栀看了一眼後視鏡,沒有特別多挂彩的地方,脖子上面被撓了幾下,嘴角有點血,哪裏腫成豬頭了。
她斜瞪了他一眼,“你才是豬頭,你知道他住哪?”
“嗯。”他平靜地開着車。
季霖和方世安合作177項目,已經開始布局,這時候季霖是住在盛華旗下的君玺酒店。
他們趕過去,人已經走了,向栀給季霖打電話也處于關機狀态。
“丫的,他肯定知道我要來。”向栀雙手叉腰,氣得想踹門。
“比起找到他,你應該和二姐談談。”
向栀看他,靜靜地看了幾秒,她沒有反駁。
她再怎麽憤怒,也要聽一聽二姐的想法,可她又怕,她怕二姐同她的母親一樣,選擇忍氣吞聲。
她看着陳最,莫名有種依賴感。
從君玺出來,她還是打了電話,電話嘟嘟兩聲,都像錘子敲擊着她的心髒,一下比一下重,那頭電話接通,“小七。”
聲音有些沙啞。
“你哭了?”向栀立刻聽出來了。
“沒有。”二姐還是那樣溫柔。
“怎麽可能,你聲音不是這樣的。”向栀不依不饒,“是不是季霖惹你生氣了?”
“你知道了?”吳優反問。
她們姐妹倆實在是太熟悉了,一句話便輕易察覺對方的情緒。
向栀抿了抿唇,沒出聲。
吳優了解向栀,“我早就察覺到了,小七,今天他和我說這事兒,是你發現了什麽吧。”
向栀嗯了一聲,“我不會放過他的。”
吳優嘆氣,“這件事我會解決,你別做違法的事情。”
向栀氣悶,“他應該受到懲罰。”
“你和誰在一起?”吳優問。
向栀看了一眼旁邊的陳最,悶聲道,“陳最。”
“把電話給他。”
向栀不情不願地遞過去,“二姐叫你接電話。”
陳最接過來,那邊吳優道:“陳最,小七性子烈,這事你別叫她摻和,我自己會解決。”
陳最看了一眼向栀,她氣得圓鼓鼓地,他走遠了幾步,“不讓她管,她做不到。二姐,這事你和她講清楚,我相信她會有分寸。”
吳優嘆氣,“你把電話給她吧。”
“好。”陳最停了幾秒,“二姐,這事她看得重。抱歉,說了一些不該說的。”
“我明白,你擔心她。”
陳最沒再說什麽,他不應該說的,但這事不說出來,吳優不會跟向栀深談,那向栀會鑽牛角尖。
向栀接過電話,那頭吳優道,“季霖去京北後,我就發現他不太一樣了,他很少和我視頻,每次我打過去,他都是在忙。
直覺告訴我,他出了問題。今天他才坦白,我以為他是想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沒想到他的事情是被你發現了。”
吳優笑了笑,“小七,謝謝你。t我想……我會和他好好談談離婚的事情。”
“二姐……”她聲音哽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吳優當斷則斷,“你二姐沒那麽脆弱,也沒有那麽善良。你好不容易回京北,好好陪陪小石頭,別操心這些爛事,不值得。”
“不行,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小七……”吳優有些無奈,她嘆了口氣,“他們不值得。”
“可你值得。”向栀抿了抿唇,帶着鼻音,“二姐,你做你該做的,我做我想做的,我不會惹事的,我都是當媽的人了,很穩重的。”
她笑了笑,語氣盡量輕松些。
“嗯,小七照顧好自己。”
聽着二姐疲憊的聲音,向栀咬了咬牙,二姐和季霖在一起十五年了,最後卻落得如此結果。挂斷電話,陳最走過來,向栀看着他,不免有些遷怒,“男人都一樣。”
陳最舉起雙手,笑着逗她,“別掃射啊。”
他想讓她緩和一下情緒,不要那麽緊繃,她現在就像一只豎着毛的貓,完全的攻擊狀态。
“難道不是?我回國的時候,就見過你和別的女人調情,這我不管,反正你有喜歡的人,你想和別人在一起,我們直接離婚,你要是出軌,我就廢了你。即便我們是協議結婚,沒有感情,我也不允許你背叛我。”
陳最氣笑了,“哪天?”
“在seven club 那天,我在走廊見過。”
陳最拿出手機,他真的有些生氣,又有些着急,他翻開朱岐的朋友圈,找到那天照片,遞給向栀,“那個女生是朱岐反串。”
向栀狐疑地看過去,照片裏朱岐的頭發衣服和那天的一樣。
“那只能證明,你那天沒有調情,不能證明其他的。”她別扭地說。
陳最抱着雙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所以,那天你要我的體檢報告,怕我是個髒的?”
向栀擡頭看他,他的眼神太過認真,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我得為我的健康着想。”
陳最向前一步,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彎腰與她平視,漂亮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他咧嘴一笑,眉眼微翹,欠嗖嗖地,故意地說,“你放心,睡過我的,只有你。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不久地……将來。”
後面的話,他一字一頓,像是要刻進她的心裏似得。
說完,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向栀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他便直起身,繞過車頭,“走吧,在小石頭回來前,你要換身衣服。”
待她反應過來,紅了臉,氣急敗壞大喊,“神經!下流!我就算再怎麽饑渴,我也不會想睡你啊!”
她氣得直跺腳,他可倒好,氣定神閑地坐進車裏,還沖她歪頭,示意她上車。
她咬牙切齒地罵道:“狗東西,臉皮夠厚的。”
她氣得圓鼓鼓地,坐在後面,抱着雙臂,頗為不滿地與他拉開距離。
陳最從後視鏡裏瞧着她氣鼓鼓的樣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溫柔的神色在他漂亮的桃花眼裏漾開,閃着星星點點的光芒。
回到家裏,二人在樓梯口分開,陳最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道:“二姐比我們想象的堅強,舅舅舅媽都在新加坡,他們會照顧好她。”
向栀站定,沒說話,她沉默地盯着某一個角落,她想陳最說的對,二姐不是母親,當初母親自怨自艾,帶給她的陰影,她總是下意識想二姐也會那樣。
但二姐本身就是一個清醒獨立的人。
向栀走了幾步,握住客房的門把手,她才擡頭,陳最已經轉身往主卧走。
他的身形挺拔,後背寬厚,這樣的背影莫名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今天,他給她支撐,故意逗她轉移注意力。
她抿了抿唇,沉默幾秒,“陳最,謝謝你。”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
陳最頓了一下,轉過頭,只聽到嘭地一聲,門快速的關上,他下意識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