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8
傍晚, 向栀擦了擦半幹的頭發,爬上床,她半靠着床頭, 拿出手機,再次翻看那條信息。
她沒回, 因為不知道怎麽回。
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會發個問號, 再說一句,幹嘛跟我說,你瘋了?
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呼出一口氣, 陳最一定是瘋了。
結果她又猛地起身, 懊惱地捶頭,她也是瘋了, 因為陳最一句報備,她怎麽生出這麽多想法,竟然還共情到他的身上。
陳最是漁夫,她是一條魚, 而這個魚餌簡單粗暴,只是一句報備,就輕易讓她咬了鈎子。
向栀哼了一聲, 好在她理性站上風,不至于被漁夫勾走,成了盤中菜。
她索性丢了手機,下床吹頭發, 吹頭發的時候,向栀視線總是落在手機上, 她覺得自己應該禮貌一點,至少要回複個哦,她一直都是挺禮貌的人,想到這裏,她關掉吹風機,挺了挺背,又是那個驕傲的小白天鵝。
她回:【哦。】
剛回複過去,陳最就立刻打電話過來。
向栀吓了一跳,她尖叫地啊了一聲,手機重重的掉在地上,依舊頑強地震動着。
她盯着手機看了幾秒,最後還是接通了,心髒卻嘭嘭地跳着,她擰眉,輕撫胸膛,一定是陳最吓得,語氣也不怎麽好。
“在家?”他聲音有些疲憊。
向栀看了一眼時間,哼了一聲,“幾點了,不回家幹嘛,我可不像某些人。”
話落,電話兩端的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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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栀懊惱地咬了咬下唇,在聽到陳最那聲輕笑,她直接挂斷電話,在床上扭成麻花,氣惱不已。
電話那頭,陳最聽着聽筒裏傳來的嘟嘟聲,嘴角的笑意越發深。
季霖看着他的笑,側頭,“小七?”
“嗯。”
“你沒有跟她說你跟我在一起吧?”季霖問。
陳最看了他一眼,微微皺眉,嘴角卻依舊帶笑,只是比剛剛淺了很多,是他獨有的社交面具,“沒有。”
他不動聲色移開杯子,手指慢慢摩挲着杯沿,他不太清楚這個姐夫叫他來到底要談什麽,單純的敘舊?又沒什麽舊可敘。
他以為是談177項目,可整個話題都是圍繞家庭。
季霖又叫了些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他給陳最添酒時,陳最蓋住杯口,“t我不能再喝了。”
他一貫堅定,不喝就不會喝。
季霖呵地一聲輕笑,“小七不讓喝?以前我也這樣,她二姐老是管着我,不讓我喝,不讓我出去,我啊每次應酬都會趕回來陪她散步,像是任務一樣。”
說完,看向陳最,他又哈哈一笑,“我喝多了,男人嘛總是會遇到一些問題。”他拍了拍陳最肩膀,“你懂的。”
陳最往後一靠,手指晃動着杯子,垂眸沉思,“我不懂。”
他笑了一下,帶着寒意。
季霖往後退了一步,醉意的眸子清明幾分,“我喝多了,你別介意。我和她二姐感情還是好着呢。小七呢,和她二姐有沒有聊過天?”
“這個我不清楚,想知道可以直接問她。”陳最說。
季霖哼笑一聲,“我不敢啊,小七性格敏銳,我問了,她亂想,最後去寧寧那告狀,我回去挨收拾。我這不是說她壞話,她心思敏銳,你們結婚後你應該接觸過,那時候她和寧寧哭過挺多次,都是因為你,那時候你能把她惹哭,我真挺想再好好認識你,你可真是勇士。”
陳最沒說話,神色有些疲憊,過去的那些事情,他都記得,但她在他面前只哭過那一次,她說,陳最我求你放我走吧。
他只見過她難過,每次都是憂愁地看向天空,時常坐在院子裏發呆。
他想那是因為方世安,每次她這樣,他都只會遠遠的看着她。
他從小到大沒缺過什麽,他對待任何事情都努力做好,這讓別人以為他很有天賦,随便做一件事都能成功,但其中的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在向栀面前,他體會到了挫敗和無奈。
明明他們更早認識。
季霖的一瓶酒喝完了,他打了一個酒嗝,像是真喝多了,眼神迷離恍惚,“告訴你個秘密……”
他笑嘻嘻地,嗝了一下,“小七這裏”,他指着胸膛,“有別人。我偷偷和你說,回去啊,加把勁,把那個人趕出去才行。”
不知季霖是真醉還是假醉,“我知道那個人的名字,要不要告訴你。”
陳最依舊在笑,他轉動杯子,“我需要知道?你喝多了。”
季霖即便喝醉了,依舊感受到他笑意裏的寒意,下意識縮了縮腦袋。
陳最看了一眼時間,想罵街,他浪費這麽多時間,就是陪一個醉鬼談論向栀心裏的秘密?
他的耐心不是要浪費在這種人身上的,就連出于禮貌送醉鬼回家,他都做不到,直接将季霖扔在酒吧。
就像朱岐說的那樣,陳最他妥妥的笑面虎,人們總是看到他笑面,就覺得老虎沒有危險。
到家的時候,一樓玄關處開着暗燈,餐廳的燈也開着,一個身影在忙碌着,還哼着小曲兒。
向栀準備睡覺,才發現忘記倒水,她晚上很容易口幹,總是要醒來喝兩口水才行,這才下樓倒水。
等她轉身的時候,才看到倚靠着吧臺的陳最,她吓了一跳,輕撫胸口,“你大晚上杵在這裏吓人啊?”
語氣不怎麽好,視線卻沒移開,她瞥了他一眼,輕輕嗅了嗅,“你喝酒了?”
“嗯。”他淡嗯一聲,下巴一擡,漫不經心微笑到,“給我準備的嗎?”
向栀順着他的視線看,是自己手中的水杯,她哼了一聲,“你想得美。”
她握緊水杯,從他身邊經過,淡淡的酒氣,混着他身上的後調的木質香一起鑽進她的鼻尖,只是剛剛經過,手腕突然被他攥住,她一陣恍惚,還沒反應過來,再回過神,已經被他圈在懷裏,後背抵着吧臺沿,沿壁凸起,硌得她後腰有些難受。
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綢緞吊帶,冰涼的面料與灼熱的肌膚相觸,她渾身顫抖,一擡頭與他灼熱的目光相觸,連心髒都跟着顫了顫,她下意識吞咽,顯然是有些慌亂。
陳最松開手,雙手撐着吧臺,将她圈住,含着醉意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
她眼裏有驚慌,黑色的瞳仁倒映着他的身影,就好像這樣,她的心裏只有他。
他映在她的眼裏,心上。
他出神的想,視線下移。
同一時間,兩人的視線聚焦在彼此的唇上。
餐廳裏靜得似乎能聽到吞咽的聲音。
冷白的燈光下,戴在無名指上的素戒閃着光。
向栀舔了一下唇,她是被他帶得有些微醺似得,沒有尖叫,沒有發怒,甚至想吻下去。
他的唇看起來很軟,應該很好吃。
她想去觸碰他結實的身體,身體裏最原始的欲望被勾起,像是一把火,将她點燃。
陳最低頭,尋她的唇。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眼睛上,她輕輕顫了顫睫毛,下意識跟随本能仰頭。
下一秒……
陳最錯開臉,沉重的呼吸,嗓音有些沙啞,突然問,“你有想起來什麽嗎?”
向栀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他這是幫她尋找記憶,她紅了臉,一時間沒了反應,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她看了一眼他的唇,竟然覺得可惜,沒有親上。
以前她都是牙尖嘴利的,什麽都要占上風,
而如今,她只顧着想自己是瘋了,左顧右盼,有些慌張地摸了摸後頸,“沒有。”
說完,不顧陳最的反應,快步往房間走。
陳最直起身,目光追随着她,以前也是如此。
差一點,差一點他又讓他們關系,變得和五年前一樣。
沒有确定的心意,僅僅靠着欲望去親近。
是錯誤的,無法愈合的傷口。
剩下的只是互相猜疑對方的心意。
他低頭認真思考,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他的腦子也漸漸清醒。
他接通電話,轉過身靠着吧臺,随意嗯了兩聲。
老太太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戳了戳拐杖,聲音都渾厚起來,“臭小子,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你是不是又想自己扛?一個生日而已,小七難道就不能去?你是想讓你爸氣死?”
陳最哼哼笑了兩聲,語氣散漫,“他可不會被我氣死。”
“他不氣死,我快被你氣死了,倔得跟驢似得,你個臭小子,你爸再生氣,你還想挨打?”
“您就有一個這麽乖的孫子,您忍心啊。這時間也不早了,您不睡啊。”
“別油嘴滑舌的,不就一個生日,小七去露個面……”
“我不想逼她,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陳最低頭,揉了揉發酸的脖子,“那是她的自由。”
*
早上,向栀像是沒事人一樣,起床洗漱。
昨晚她把事情梳理了一遍,陳最喝了酒,他耍流氓!
梳理清楚後,她很懊悔沒把水潑在他的臉上,可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唇,她清楚身體也在渴望。
他們做過,身體彼此吸引,這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然,小石頭可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她下樓,陳最在給小石頭剝雞蛋。
小石頭先看到她,小腦袋晃悠悠地,接過雞蛋遞到向栀的碗裏,“媽媽你吃,小櫻老師說了早上要吃雞蛋,補充蛋……蛋白質!”
小石頭是一個活潑的性子,又晃悠了兩下小短腿,被陳最按住,“好好吃飯。”
小石頭偷偷吐舌頭,向栀被他逗樂了,沒忍住笑了。
陳最擡眼看她,兩人對視上,向栀哼了一聲,撇過頭,仰起脖頸,高冷的很。
他竟然能和沒事人一樣,也是,他這個風流鬼,什麽沒幹過。
要不是她昨晚鬼迷心竅,她當場要和他算賬了。
陳最繼續給小石頭剝雞蛋,雞蛋剝好放在他的碗裏,呵了一聲,“拿我的勞動成果獻殷勤?”
小石頭舉起小手,捂住陳最的嘴,認真說,“爸爸,那可不是拿你的勞動成果,媽媽是你的老婆,小櫻老師說過,老公要疼老婆,爸爸要疼媽媽。”
小石頭的萌言萌語直接把在場的三人都逗笑了,鐘姨過來,“小石頭說的沒錯。”
向栀笑着掐了掐他的臉頰,“哎呦,真是機靈鬼!”
全然不知這話的意思。
陳最看了她一眼,她笑得亂顫,可愛極了。
向栀察覺到他的視線,輕輕瞥了一眼,收手,目不斜視,拿着筷子戳中雞蛋,吃了起來,她咬了一口,雞蛋是溏心的,她最喜歡吃的。
她喜歡吃溏心蛋,不喜歡煮熟的,覺得噎得慌。
鐘姨看着她,“好吃嗎?”
向栀毫無防備地點頭。
“是少爺做的,他做這個比我厲害。”
向栀機械地咀嚼了兩下,擡眸對上陳最的目光。
陳最思索片刻,t最終開口,“後天爸的生日,一起去嗎?”
“後天?你爸生日?”
“不是。”他說。
向栀反應了好一會兒,戳了戳盤子裏的雞蛋,“我爸找你了?”
“沒有。”
“那上趕着獻殷勤?”她說的這話有些刻薄,“我不去,你也不要去,他早……”
話還沒說完,向栀看了一眼正吃雞蛋的小石頭,圓咕嚕的大眼睛眨了眨,機靈的小孩,這是在聽他們說話呢。
最後批判向立國的話沒說,冷冷地撂下一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