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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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來, 向栀在客廳晃悠兩圈,從冰箱拿出鐘媽切好的水果,敷上面膜, 便坐在沙發上整理作品集。
家裏沒人,鐘媽送小石頭去上跆拳道課, 陳最不在家。
十分鐘後,有人敲門。
“來了。”
向栀咬着西瓜, 口齒不清,她放下電腦,跑出去。
房子隔音效果很好, 她這聲外面的人聽不到。
只不過外面的人還算禮貌, 按了兩下便沒有再按。
門外站着兩男人, 一個抱着禮品盒,有些滑稽。
“夫人, 小陳總讓我們把東西送過來。”丁助擡手,司機晃悠着進門。
“這是什麽?”
“小陳總沒說,就讓我們取了給您送過來。”丁助臉上有難色。
向栀随手指了一個地方,讓放在那。
門關上, 向栀轉身看着地上的幾個盒子,她抱着雙臂,擡腳踢了踢。
她開始腦洞大開, 定時炸彈?畢竟家裏就她一個人,毒氣彈?臭屁包?
但即便有這些想法,仍舊抵不住她的好奇心,她好奇陳最送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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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打開第一個的時候, 小小的驚訝一下,不是惡搞禮物, 是她的小粉。
是她遠在意大利的小粉,她上腳試了試,在客廳走了一圈,是合腳的也不磨腳。
她看不出鞋子做了什麽改動,但就是不磨腳了。
向栀跺了跺腳,笑了。
剩下的三個盒子拆開,也是高跟鞋,出手于意大利Alfredo的制作,她的第一雙高跟鞋就是Alfredo訂做的,外公和他有些交情。
除了她的小粉,有一雙墨綠色的高跟鞋,她特別喜歡,上腳後也合适。
不得不說陳最的審美還是頗為厲害的,不能愧對他風流鬼的名號。
向栀哼哼笑了兩聲,心情大好,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收禮物,如果這不能使她開心,那只能證明你送的不夠多,不夠令人滿意。
小時候向栀就深谙其道理。上小學的時候,那些接近她的男生,不是給她送禮物,就是替她寫作業。
那些男生有的實在是蠢笨,有的呢送的禮物倒是花了些心思。
不過,她那時候可不缺禮物,所以,有人能替她寫作業,她會更開心。
作業太多寫不完的時候,她就說誰幫我寫作業,我明天就和誰一起玩,有很多人幫她。
當然她不算有意識,也不算無意識的,她只知道那些人喜歡她,她想喜歡總要付出些什麽。她就讓他們幫她寫作業,不過那時候她有些笨,字跡不一樣,被老師發現,告家長。
媽媽那麽溫柔的人,還是狠狠把她批評一頓,爸爸照着她屁股狠狠打了她一下,特別疼。
向立國還問她長沒長記性,她哭着點頭,這事才算過去。
禮物收到,向栀開始思考陳最的用意。
他到底什麽意思,道歉?哄她?
只不過在她頭腦風暴的時候,陳最發來了微信。
陳最:【晚上奶奶讓去西園吃。】
原來是賄賂。
向栀嗤地一笑,收了鞋子,回:【。】
其實她特別讨厭別人給她回句號,但她這人确實小氣,仍然記得陳最那個哦。
不過陳最并沒有回複,她也沒再想。
收了鞋子,繼續整理作品集。
下午,陳最提早回來,一進門,小石頭撲過來,他穩妥地接住,抱着颠了颠。
“你媽媽呢?”
小石頭指了指上面,捂着小嘴笑了,他揪着陳最的耳朵,調皮得很,“爸爸,媽媽今天還是美。”
陳最睨了他一眼,笑着說,“你啊,馬屁精。”
小石頭騰地一下立直,“才不是,我說的是實話,爸爸你要是上一年級會被打屁股的。”
“為什麽?”陳最問。
小石頭鬼精鬼精地趴在陳最耳邊說,“小櫻老師說,撒謊的孩子上小學會被老師打屁股!”
陳最哼笑,“你喊她,不然遲到了。”
小石頭撇撇嘴,爸爸就愛轉移話題。
“媽媽,爸爸來啦,我t們要遲到啦!”
“來了。”
向栀換衣服的時候糾結了一陣,她想穿那雙墨綠色的高跟,可又怕陳最看見,他若是看見了肯定會覺得自己特別厲害,能拿捏住她的喜好。
她可不想讓他有這種感受。
下樓時,她掃了一眼陳最,他站在玄關處等着他們。
向栀發現陳最私下總會穿一些休閑的衣服,他很少私下穿西裝。
也許去西園吃飯,對他來說不是一個特別正式的事情,他穿着簡單,黑色連帽衛衣,黑色休閑褲,斜歪着靠着門,單手插兜,一手打字,不知道跟誰在聊天。
聽到聲音,他擡頭,目光落在向栀身上,愣了一瞬,才偏過頭,蹭了蹭鼻子。
向栀也不理他,玄關處的鞋架上拿出今天剛到的小粉,旁邊墨綠色的高跟她一眼沒看。
陳最倚着置物櫃,笑了笑。
向栀看了他一眼,低頭又看自己穿的小粉,他笑什麽?難道穿小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這樣想,又覺得不可能,想多了,這風流鬼哪有那麽多心思。
小石頭拽過他的手,星星眼一般看着向栀,“媽媽,你今天最漂亮了!”
向栀笑了,心裏美美的,才瞥了一眼陳最,她看着他,他同樣盯着她。
她豎眉瞪眼,意思明了,“看什麽看。”
陳最笑,摸着小石頭的後腦勺,他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一張嘴露出尖尖的虎牙,潑有些少年氣,眉眼生動,卻又有些潑皮無賴般,“看你……今天很漂亮。”
拖長音調,欠嗖嗖的。
他說完,抄起一旁的小石頭,笑着高喊,“走喽!”
向栀反應過來,翻了個白眼,“哪天都漂亮好嘛!”
去西園的路有些遠,小石頭上午練跆拳道又很累,上了車便靠在陳最身上睡着了,這也就導致車上兩人一路無話。
車停在正院門口,管家遞過來一個毯子披在小石頭身上,陳最抱着小石頭,停下來等向栀。
向栀下車,看到門口迎接的人,一下子就明白陳最等她的原因。
他們要時刻保持和諧的夫妻關系。
向栀拽住陳最的胳膊,陳最看她一眼,微微挑眉,小小的驚訝一下。
進入西園的正房門口,管家開門,做了請的手勢。
陳家的財力在京北确實是數一數二的,向家是無法比的,這一點向栀是知道的。
一進門,屋裏的人齊齊看過來,奶奶說是家宴,那除了他們,還有方莉和方世安在。
陳毅力合上報紙,站起來,先是看向小石頭,“怎麽蔫了?”
“在車上睡了一覺。”陳最脫手,讓陳毅力給小石頭抱過去。
陳最雖然和陳毅力關系僵硬,可在小石頭面前,陳毅力對他還算和藹。
小石頭乖巧可愛,被陳毅力抱過去,一手環抱住陳毅力的脖子,奶聲奶氣道:“爺爺我想你了。”
這話陳毅力愛聽,嚴肅的臉上,立刻換上和藹的笑容,對着孫子的臉親了親,抱着要帶他去看看新買的玩具。
向栀對陳毅力的印象一般,她不喜歡這位公公,她對公公的讨厭,和對父親的讨厭是一樣的。
她總覺得他們這樣的人,沒什麽責任感,尤其是對妻子和子女。
但與此同時她又怕這位公公,她見識過陳毅力打陳最,她總覺得他有家庭暴力傾向。
陳毅力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向栀攥緊陳最的胳膊,往他身側站了站。
“爸,小石頭上次說想看你那塊玉。向栀來了,奶奶在裏面吧?”
陳最稍稍側身擋住向栀。
陳毅力鷹一般的眼睛,看向陳最,沉着臉,嗯了一聲,便轉身逗着小石頭往裏走。
“你還有怕的?”陳最低聲嘲笑。
向栀松手,瞪了他一眼,“說的好像你不怕似的。小時候你挨打的時候也沒少哭。”
“我掉的眼淚,沒你掉的多。”陳最懶洋洋地回,“每次我被打,先哭的總是你。”
向栀啧了一聲,“你沒完了是吧,一共為你哭過兩次,你還覺得自己挺厲害。”
“有點。”陳最認真點頭,“你為誰還哭過?”
陳最這麽一問,向栀視線移向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身上。
細細數來,她哭的次數很少,小時候為陳最哭過兩次,那是真的害怕,被吓着了。
而大四那年,她也哭過一次,因為方世安。
順着向栀的視線看過去,陳最微揚的唇角壓平,抿成直線,目光冷了下來,只是一瞬,他擡手打在向栀的後腦勺,“奶奶等着你呢。”
向栀回頭瞪他,“你打我做什麽?”
“奶奶!”陳最不理她,快步走到老太太身邊。
向栀撇嘴,瞧着他的背影,他半蹲在陳老太身邊,笑着和陳老太鬥嘴。
陳最這人就是這樣,陳毅力總是說他沒大沒小,陳老太卻說這幾個孫子就數陳最孝順。
陳老太笑罵着,“氣着人的來了。”
“奶奶。”向栀跟過去,她站在沙發旁邊,正好在陳最後面。
陳老太笑着看向栀,“乖乖瘦了,是不是陳最沒把你養好。”
向栀笑着摸了摸臉,古靈精怪地眨了眨眼睛,“是啊,他整天氣我。”
陳最回頭仰視着看她,“你別又冤枉人啊。”
向栀踢了踢他的大腿,讓他靠邊,她攙扶着老太太,“奶奶我可沒冤枉他……”
陳老太笑着牽着她的手,聽她絮絮叨叨說着。
陳老太笑着跟趙媽說:“我就喜歡小七來,一下子就熱鬧了。”
向栀最會哄人,“那我常來看您。”
“那感情好。”陳老太笑着拍她的手,“不過,老太太我啊還得約麻将,可不能陪你。你來,這臭小子肯定也來,他就氣人在行。”
“奶奶我特同意你說的。”向栀告完狀,回頭看陳最,她沖他做了一個鬼臉,再收回視線的時候冷不丁對上方世安的視線,一愣,咬着了舌頭,疼得她眼淚直接湧了上來。
陳老太看她問:“怎麽了?”
向栀搖着頭,陳最雙手插兜,從後面走上來,偏頭看了一眼,正盯着向栀看的方世安,低頭半笑不笑地看着她,欠嗖嗖地,“遭報應了呗。”
氣得向栀想直接動手跟他打一架,他怎麽這麽賤呢!
晚飯在餐廳,一行人落座。
長長的餐桌,陳毅力旁邊坐着老太太,本來方莉要做陳毅力身邊,可陳毅力讓人填了兒童餐桌,放在旁邊讓小石頭坐。
大家都知道陳毅力對誰都嚴肅,唯獨對這一個孫子喜歡得緊。
還有傳言,陳最繼承盛華可能性更大,因為陳老爺子對陳最兒子寄予厚望。
方莉便坐在向栀對面。
現在僅有的記憶裏,向栀和方莉見過幾次,追方世安的時候,她和方莉保持着友好的關系。
第一次見方莉是意外,可現在想來,可能是方莉的有意為之。
方莉的手段比葉秋高明不少,葉秋也就會圍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轉悠,以為伺候好一個向立國就好,目光短淺。
可方莉不同,她在陳毅力身邊做了幾年的秘書,被陳老太打壓,最後還能回到陳毅力身邊,氣走陳最的母親,其手段可見一斑。
向栀對陳家的事情不怎麽關心,她對小石頭的期望如他的名字一樣,快樂平安就好,至于誰繼承盛華集團,她是沒興趣的。
但她看了一眼陳最,他們的境遇其實差不了多少,不過陳最有母親在,他要比她好一點,最起碼不是自己戰鬥。
可她就只剩自己喽。
晚飯結束,陳毅力叫了陳最和方世安去書房。
離席時,向栀低聲詢問,“你不會又被打吧?”
陳最看她,一副賴皮樣子,“我挨打你能來救我?”
向栀呵了一聲,“那我可要找一個好的地方當觀衆,拍手叫好。”
陳最沒生氣,笑着,欠嗖嗖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我怕你到時候哭。”
向栀踢他一腳,“你想得美。”
不過,沒想到兩人的鬥嘴,一語成谶。
小石頭已經睡着了,陳老太帶着向栀學刺繡。
外面正房的人跑過來,趙媽看到眼神淩厲叱責,那人吓得放輕腳步,“老太太,您快去瞧瞧,少爺又和老爺吵起來了。”
陳老太這次沉穩,問:“這次又因為什麽?”
“方夫人提的一個被開除的人,我也聽不明白,反正聊着聊着,少爺又嗆了老爺,老爺氣得要動家法。”
聽到家法二字,向栀心猛地一沉,他這又要挨打,她放下手裏的針線,“奶奶我過去看看吧。”
陳老太看她,笑着點頭,“去吧,你去沒準鬧不起來t。”
“好。”
向栀跟着來的人,往正房走。一路上,她總覺得陰涼涼地,風一吹,她搓了搓手臂,倒是有些害怕了。
書房裏,陳最悶聲不吭,陳毅力氣得指着他,手指都在顫,“李成,把藤條拿來。”
李成吓得一抖,看了一眼陳最,“少爺,你跟老爺認個錯,這事就過去了。”
陳最不吭聲,他也是一個倔脾氣,骨頭硬地彎不下去,別看他平時圓滑吊兒郎當的,一到和陳毅力吵架,一身反骨。
因為這個沒少挨打。
陳老太因為這個也沒少說他,陳老太讓他軟一點,別總跟陳毅力對着幹。
可他聽嗎?
不聽。
陳老太知道,陳最這是為母親,他是一個孝順的孩子。
“李成,藤條給我!”陳毅力一聲怒喝。
走到書房外的向栀一怔,心咚咚地狂跳。
她有些緊張,握住門把手,她深呼吸,最後咬了咬唇,心一橫,心想,陳最今天可是你欠我的。
她推開門,陳毅力手裏的藤條剛舉起,陳最站在那裏也不跑,也不躲。
她想到小時候,也是這樣,她哭着喊着,陳最你怎麽不跑啊,快跑啊。
可陳最就站在那裏,咬着牙,一動不動,藤條落下,他也只是顫了顫身子。
向栀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什麽,她就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人便沖上去,下意識抱住陳最。
陳最被撞得後退兩步,下意識抱住她,便看她害怕地閉着眼睛,手指緊緊攥着他的衣襟。
藤條沒落下,在場的人對于她的闖入都有些發怔。
向栀睜開眼睛,看了一下四周,她轉過身,護着陳最,目光炯炯,“您這是家庭暴力。”
這話是對陳毅力說的。
遠處一直處于觀察身份的方世安,看到向栀闖入,目光追随,卻露出一抹苦笑。
陳毅力扔了藤條,沉着臉,臉色鐵青,“滾,都滾。”
向栀拽着陳最,見他看着她不動,便瞪他,“站着幹嘛,等着挨打啊。”
她不卑不亢,倒是有些莽。
她拽着他往外面走,一路上嘀嘀咕咕,“吓死我了,我真以為那藤條抽我身上呢,要是抽一下肯定會留疤,難看死了。”
陳最任由她拽着,卻又怕她松開一樣,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緊緊地攥着。
院外羅漢松立在那,遠遠看着跟一個人影似得。
向栀拉着他停下來,不滿嘟囔,“你是傻子嗎,被打不會跑不會躲啊?就任由這麽被打?就算他是你的父親,你也不能任由他打你啊,該反抗就反抗,你生下來又不是被他打的,知不知道,嗯?”
見陳最一直沒說話,向栀擡頭與他四目相對,他目光熾熱,緊緊盯着她,“不是說要當觀衆拍手叫好嗎,為什麽插手?”
向栀微愣,擰眉,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她不知道,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陳毅力不會傷她,而這樣能保護他。
或許是因為他們處境相同,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情緒,讓她沖動了。
她再次看向陳最,他難得正經,這讓她有些害怕,舔了舔幹澀的唇。
許是看出她的緊張,陳最笑了一下,湊近,深邃的眼眸緊緊盯着她,戲谑道:“難道你喜歡我?”
他嘴角噙着笑,眼眸深沉,如墨如玉,如冬日暖陽,溫暖柔和。
他總是這樣,認真地,緊緊地盯着她,天生自帶情意的雙眼,像是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瞅準時機,便要将她牢牢抓住。
“你瘋了嗎?自戀狂嗎?誰……誰喜歡你啊。”
向栀抽出手,震驚地捂着嘴巴,“我……我只是想讓你看看,我們既然結婚就是一體的,應該站在一個立場,而不是像你似得,兩面三刀,懂不懂?”
陳最垂眸低笑,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失落。
向栀彎腰低頭,湊到他面前,眨了眨眼睛,“戳中你的小心思了吧,呵,所以說,人不能做雙面人,兩面都讨好,就是兩面都讨不好,知道嘛?”
陳最呵地一聲笑了,直起身,單手插兜,捋了捋頭發,他看着她,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謹記教誨,嗯,是我錯了。”
向栀打掉他的手,捋了捋頭發,瞪他,“別動手動腳的。”
她變臉速度快,又彎了彎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陳最彈開她的手,“別動手動腳的。”
向栀嘁了一聲,“稀罕。”
晚風一吹,遠處羅漢松沙沙作響。
一高一矮的身影,冷白的月光照耀下,向栀的影子和陳最的影子肩碰着肩,陳最看了一眼,微微彎唇,擡手指着夜空,“看到北鬥七星了嗎?”
向栀擡頭,“哪有?”
陳最看了一眼影子,“你往左邊歪頭,再看看。”
許是今晚氣氛輕松些,向栀照做歪頭。
陳最偏頭看着影子一笑,向栀的影子靠在他的肩膀。
他能得到的浪漫,只能出現在影子身上,他目光偏移,最後落在她的側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