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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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最說的沒錯,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
首先是小石頭,從學校回來他就十分興奮,回家的時候見到鐘媽便興沖沖地說,“我媽媽要搬回來住啦,爸爸媽媽住在一個房間,小櫻老師說我就是爸爸媽媽住在一個房間才出生的,那是不是以後就有妹妹了。”
小鬼頭揚着小脖子,鬼頭鬼腦的,機靈着呢,也不知道話裏的意思,學着大人的話就說。
陳最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面對鐘媽的視線求證,他指了一下身後無措的向栀,“你問她。”
向栀瞪他一眼,看向鐘媽只得笑了笑,硬着頭皮點頭。
而向栀回自己的公寓後,向立國假裝關心她的居住問題,又簡單表達她和陳最住一起的期望。
至于陳老太,又怎麽能按耐住,還要給他們辦一個居家宴,被陳最拒絕了。
“所以,現在什麽情況?”向栀欲哭無淚,她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最聳肩,攤手,“要麽繼續圓謊,要麽和大家說清楚。”
*
“所以你們又住一起了?”朱岐對此事十分八卦。
“嗯。”陳最冷淡地嗯了一聲。
朱岐一巴掌打在陳最肩膀上,“你別一副占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陳最啧了一聲,揉着肩膀,氣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得便宜賣乖了。”
不過,他一想到當時挂斷朱岐電話時,向栀的表情,有些愣,又有點可憐巴巴地望着他,還蠻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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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岐給了他一個,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你要不喜歡的事情,誰都強迫不了。我最近琢磨,你這個狗東西,不可能這麽随便就跟人一夜情,當初你和向栀陰差陽錯睡在一起,我就覺得有問題,還有現在,你倆分居多長時間了,因為一個烏龍又住在一起,我就不信這破烏龍能讓你屈服。”
陳最懶得理他。
朱岐看向對面打臺球的許嘉遇,“三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許嘉遇看了一眼陳最,點頭笑了一下。
朱岐晃着腦袋,陳最和許嘉遇都是有腹黑屬性那波的,要真是良善好拿捏的主,早就被家族産業踢出去了。
周舟雲裏霧裏看不明白,他歲數比朱岐他們要小,還沒經過社會捶打。
朱岐看向一旁宋楠,“楠姐,你是女生,你說說要是女生怎麽想。”
宋楠倒了杯酒,目光落在陳最身上,她柔和一笑,“像小陳總這麽優秀的男人,應該沒人不喜歡吧。”
朱岐一愣,尴尬地撓了撓頭。
陳最站起來,拿了球杆,掂了掂,他的手白皙勻稱,手指細長,左手無名指戒指有些顯眼。
他勾唇淺笑,似乎想到點什麽,“這句話可不能讓向栀聽到,她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麽嘲諷我呢。”
朱岐附和道,“還真是,楠姐你這話就不對了,向栀就不喜歡他。”
衆人大笑,陳最也無奈一笑。
而宋楠看着陳最,她清楚他的笑容裏包含了的是無奈,還有隐隐寵溺。
她這三年一直待在他們這個圈子裏,而向栀這個名字,是他們提起最多的,也是和陳最關聯最多的。
當年,向栀能走,也有一部分陳最推波助瀾,以至于當年大家都覺得是陳最厭煩了向栀。
她一直不明白,不相愛的兩個人,已經分居的人,為什麽還要這樣糾纏在一起。
現在突然清楚,一切都是表象,兩人之間之所以能夠糾纏,是有一個人不願放手。
宋楠跟着笑了笑,道:“你和向栀糾纏這麽久,難道不是因為某一個人不想放手嘛?”
陳最摸球杆的手一頓,目光落在某處,有些出神。
朱岐一拍大腿,“還是楠姐厲害,你還別說,還真有可能。”
朱岐說完,又欠欠地跑到陳最後面,“我總覺得那個不放手的人是你,向栀妹妹嗯……現在她對你應該完全沒有感覺。”
陳最回過神,懶得搭理他。
朱岐不依不饒,“其實向栀妹妹多漂亮啊,小時候可愛嘴甜,就是脾氣暴躁了點,不好哄。”
小時候他們一大幫人帶着向栀出去玩,把她當成吉祥物供着,哄着。
陳最最後随便拿了一個球杆,伏身開局,“漂亮嗎?”
他歪頭表示疑惑。
對面許嘉遇冷淡的臉上難得有了幾分笑意。
朱岐一掌拍在他的後背,“我靠,你在嘴硬什麽,以前你不是也誇過?”
“有嘛,不記得了。”
朱岐輕啧一聲,和許嘉遇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
晚上,陳最回家,鐘媽剛好收拾完屋子,碰到他詢問,“衣帽間已經收拾一半留給向小姐。”
陳最點頭,“把我的衣服搬出來,她一半不夠用,小石頭呢?”
鐘媽指了指樓上,悄聲說,“開心得不得了,一直t纏着向小姐視頻呢。向小姐要回來了,這個家終于不冷清了。”
“會吵得您頭疼。”
鐘媽笑了笑,“還不是怪你,遇到向小姐,兩人加起來的歲數超不過小石頭。”
陳最樂了,指控道:“是她纏着我吵。”
“是是是……”鐘媽笑着有些無奈地搖頭。
“鐘姨,你早點休息,我去看看石頭。”
鐘媽點頭,催促他趕緊上去。
陳最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這點她清楚,可就是親情緣薄。
陳最上樓哼着不知名的小調,他兩步并一步。
二樓右手邊的房間,單獨給小石頭準備的房間。
小石頭四歲開始獨立,屋子是提早就裝修好的,是向栀定下來的風格。
此刻,小石頭剛和向栀視頻完,小胖手指點開相冊找到視頻,一邊看一邊捂着小嘴偷偷樂。
兩條小腿晃晃悠悠的,手杵着臉,一下又一下地翻着。
陳最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他單手插兜,半倚靠着門框,因為喝了酒,白皙的臉微紅,眼尾濕潤,帶着一種松松懶懶的痞勁。
他敲了敲門,“幾點了。”
小石頭後背激靈了一下,小小的後背繃直,回頭,笑得像個小傻子,嘴角的梨渦和向栀的梨渦一模一樣。
這讓陳最想到小石頭剛出生的時候,那時候他和向栀期盼着這個孩子的到來。
他們當時也是惶恐的,但又期待着這個新生兒。
“爸爸,你吓我一跳!”小石頭撇嘴,先告狀。
陳最看着小石頭的那些小動作,他一心虛和向栀一樣。
“我站半天了,看什麽看這麽入迷?”陳最問。
小石頭雙手捂住ipad,“什麽也沒看。”
陳最走過來,移開桌面上的水杯。
小石頭緊張地盯着他。
“你爺爺過來了?”
小石頭搖頭,攤手嘆氣,“爸爸,你不要總惦記那點錢。”
陳最笑了,“我們是不是朋友,不是說過私底下兄弟相稱?”
小石頭點頭,“是說過。”
“那是不是要講義氣,兄弟相稱,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怎麽能談惦記,瞧你這話說的。”陳最開始耍無賴。
小石頭抿了抿嘴唇,“爸爸,你不要騙我了,你前幾天不是還說要界限分明嘛。”
陳最一愣,前幾天兩人因為分荔枝說過這話,這小子已經學了他的幾成功力,不是總被他坑的傻小子了。
陳最帶娃,很少用父親的身份強壓小石頭,他和向栀對小石頭的期許全在名字裏,快樂平安就好,只不過在教育上,他更想平等地去對待小石頭,更多在童年時期多陪他,讓他快樂自在。
而他在教育問題上,也主張和小石頭一起成長,一起玩。
陳最拍了拍小石頭的後腦勺,笑道,“哪有,我們的關系不是随時變換的嘛。”
小石頭懵懵懂懂地點頭。
陳最坐在他旁邊,誘哄道:“所以,告訴爸爸在看什麽?好兄弟一起分享嘛。”
小石頭嘆氣,還是被發現了。
“那你不能告訴媽媽,我偷偷給你看視頻。”
陳最疑惑,但還是點頭。
小石頭小手拿起ipad,解鎖遞給他,“這是媽媽偷偷發給我的,她說是專屬我一個人的視頻,只有我有。”
這是向栀去非洲後,不能随時回來的那一個時間段。
“這可是媽媽發給我的,你沒有看過的哦。”小石頭兩條小短腿晃晃悠悠的,表情超級得意。
“哦?”陳最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那今天我賺到了。”
小石頭點頭,視頻是向栀發給小石頭的,也是向栀特意為他拍的。
視頻的封面是向栀特意做的——給石頭小朋友。
上面還畫了小石頭的Q版畫。
點開視頻,先是風聲,戈壁的景色,向栀突然冒出來,她穿着沖鋒衣,戴帽子,頭發被風吹亂,圍巾下的唇一張一合,“小石頭,看看這裏,漂亮嗎,這是利迪亞最北部的沙漠,這邊有很多野生動物,媽媽帶你一起找小動物。”
視頻裏,她站在沙漠戈壁,笑容燦爛,如陽光般明媚,唇角的梨渦增添一抹亮色。
她的眼睛如清澈水潭,像寶石般,光彩奪目,一下子将人吸引過去。
那是自由帶有野性快樂的向栀。
像是在戈壁中綻放的野玫瑰,耀眼又堅韌。
只是短短幾秒,卻如羽毛般輕柔拂過他的胸腔一般。
陳最下意識摸了摸左胸,為什麽跳這麽快?
“爸爸,媽媽漂亮不?”
陳最緩過神,清了清嗓子,意識又再度停頓一下,“嗯……漂亮。”
很漂亮……
小石頭嘿嘿一笑,驕傲地揚着脖子,“我的媽媽最漂亮了。”
*
向栀沒想到這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搬家的日子定在下午。
那天還沒到晚上,周圍的親戚朋友便知道她和陳最“和好”的消息。
她的微信可熱鬧了,馮佳佳給她發了各個群的吃瓜截圖,有人還下賭注賭他們會不會再分居。
香林公館她來過很多次,新車車牌已經錄入,車停進車庫。
陳最和物業打了招呼,有人早早在門口侯着,幫忙将東西拎上去,向栀只背了一個小包進門。
陳最的家,她來過幾次,可這次心境卻不一樣。
“陳最!”
她站在客廳喊了一聲,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不爽。
陳最打着哈欠下樓,揉了揉雞窩頭,眯着眼睛,他停在最後一級臺階上,側過身,“去二樓。”
向栀撇撇嘴,是對他的态度不滿意。
到了二樓房間,保安放下行李走了。
陳最拿了兩件行李,向栀撇撇嘴,“你房間有什麽可看的?”
說完,她拿起黑色行李箱,拖了進去。
陳最挑眉,略微驚訝。
“有衣帽間嘛?”
“在裏面,鐘媽收拾好了。”
向栀拖着行李箱往裏面走,衣帽間很大,同她公寓的差不多,風格是她喜歡的,她掃了一眼,又走出來。
“這是我住的房間。”
“嗯。”
陳最懶得陪她動,他站在一旁,揉了揉脖子,他剛睡了一會兒,此刻疲懶地靠着牆,不是很精神。
“那你住哪?”
陳最擡下巴一指,“就這兒。”
“我們住一起?”向栀後退一步。
陳最看着她完全防守的模樣,有些想笑,他掐着嗓子,學着她的樣子,欠欠地:“我和我老公住一起,我們感情好着呢。是不是你說的。”
“我亂說的,這也算?”向栀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陳最哼笑,“小石頭聽到了,鐘媽也知道,做戲總要做全套。”
向栀盯着他看,“你不會故意的,想占我便宜。”
她可記得酒店的事情呢。
陳最嗤笑,直起身,雙手護在胸前,“我還怕你晚上撲我呢?”
向栀擺手,“no,你不要把自己的魅力看太高,你就算脫光了躺在我旁邊,我也提不起任何興趣。”
陳最呵了一聲,朝她走過來,一步步逼近,向栀被他逼得退到牆角,一步步後退,他俯身湊近,一雙桃花眼,滿目含情。
兩人挨得極近,向栀墊腳就能親到他。
陳最的長相是符合向栀的審美的。
高中的時候大家讨論理想型,她就偷偷和馮佳佳說過,陳最的長相和身材完全符合她的審美,可惜他是陳最,她的死對頭。
那時候陳最出國,朱岐去英國看他,在某個酒館拍了陳最的照片,發朋友圈。
配文:狗子帥氣的臉龐快要趕上我了。
照片裏,暗紅色的燈光下,陳最身穿黑襯衫,衣角整齊紮在西服褲裏,不再是白斬雞的身材,肩寬腰窄,結實的臂膀,依着衣服紋理能看到肌肉線條。
他看着鏡頭,淺笑,如冬日暖陽,少了幾分稚嫩,更成熟了。
“沒魅力,你耳朵紅什麽?”陳最挑釁似得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多了幾分狡黠。
如果這時候服輸,那就不是向栀了。
向栀抿唇,不甘示弱,在陳最得逞笑時,她突然踮腳湊近,兩人鼻尖相抵,紅唇緊緊差兩三厘米。
陳最被吓了一跳,瞳孔震顫,他下意識吞咽,用力地滾了一下喉結。
向栀陡然微笑,唇角兩個梨渦浮現,她拉開距離,洋洋得意,“陳最,你吞咽什麽,怕我親下去?”
陳最緩過神,忍着深呼吸,他心跳有些亂。
向栀小嘴依舊叭叭輸出,“就算你離我一毫米,我也不會親你……的。”
陳最覺得她此刻話太多,視線裏只有那一張一合的櫻桃唇,他咬了咬牙,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啵地一聲,親在她的側臉上。
陳最怎麽也想不到,他和向栀床都上過了,現在卻和自己的老婆玩純情。
不過,他還是不敢親她的唇,若是親了向栀估計會直接掐死他。
“你有病吧,陳最!”她無比嫌棄地抹了一下臉。
陳最退後一步,看着面前氣紅臉的向栀,他忍住笑,擡手一指,“小石頭回來了。”
向栀懶得搭理他,氣鼓鼓地背過身直接無視他,收拾東西。
陳最低頭輕笑,下意識搓了搓紅透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