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畢業聚餐
畢業聚餐
貓中魁正在心裏惋惜着, 門裏又走出來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愣頭愣腦的,像頭神經錯亂的驢子, 又像只造型別致的鼹鼠, 一嘴亂牙胡亂支棱。
“哥, 這個我就都搬進去了。”
“哦哦,好。”
貓中魁揚揚下巴:“弟弟也一起來的?”
“哪呀, 小舅子。”
貓中魁點頭, 沒說啥, 晃悠下樓去了。
葛大壯抻頭看到他走出樓了, 這才把剩下東西搬進屋。
葛二驢有點不樂意, 說道:“哥,你搭理那人幹嘛?我看他賊眉鼠眼的, 不像個好人吶。”
他跟姐夫學了不少門道,也會看點人了。貓中魁的賊眼亂在他們的東西上瞄,肯定有鬼。
“你懂個屁。”葛大壯麻利地從軍用包裏掏出了一個望遠鏡來,“咱們做這個事兒, 見不得光,住在這裏了, 左鄰右舍做什麽的都得搞搞清楚比較好。”
“那你抽他一根煙,就搞清楚了?”
“你看你,還是差火候。那個人虛胖, 一看就四五天沒洗頭了,穿個睡衣拖鞋就出門,什麽都沒拿, 說明是去吃飯的。說明他是個死宅,平時應該基本都呆在家裏。我們是隔壁, 還不知道這個房子隔音咋樣,得小心一點說話。”
“哦……”葛二驢也知道什麽是死宅,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可是哥,這個房子租金好貴……”
這麽破的民宅,就因為在學校旁邊,一個月就要5000多,他心疼。
“這錢不用你出,強總給的錢,你自己收好。咱們在這将就一周,你先把東西歸攏歸攏,我看看這個望遠鏡好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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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已經架起望遠鏡來,在肮髒的窗簾之間向外窺視。
不是對着自由大學的大門,而是對着「強哥打印」。
葛二驢很聽話,勤勤懇懇地給東西都擺好,還學着鄭友軍每次開會的樣子,把周學禮的照片和強總要的東西都貼在了牆上——
目标:一臺筆記本電腦。
葛二驢傻傻盯着這張照片。
他雖然不算聰明,但也不傻,他心想,這個筆記本電腦裏,一定有對于強總來說十分需要的東西。強總肯花30萬,說明這個東西比30萬還要值錢很多。
也許,交貨的時候,要讓強總多給點錢才行……
~
一覺醒來,南追在晨光閃爍和春香浮動中下了決心。
不管之後和周學禮之間發生什麽,她絕對絕對不能坦白,死也不能。
既然她是王佳芝,那易先生必須死!而她,不但要做到組織的上層,還要用餘生來緬懷易先生為她的事業和理想做墊腳石!
目前令她為難的只是,知道了周學禮喜歡她後,她反而有點拿捏不好這個度了。裝糊塗的話,可能撐不了兩天……
不論如何,可以先借着論文的事開始接近周學禮,不要拖太久……
一邊想着,她一邊爬起來,饑腸辘辘地打開冰箱,這才發現自己早就彈盡糧絕了。
只好下樓去超市采買。
周末上午,超市裏人挺多,她一路推着小車,随手拿了幾個牛角面包扔在小車裏。
“诶?這不是我們南追大美女麽?!好巧啊!”
誇張的男聲惹得周圍的大爺大媽都轉頭看了過來。
南追循聲望去,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一個染着一頭黃色頭發的年輕男人朝她走了過來。
這不是大一的時候糾纏過她的廢柴二代衛濂嗎?
他不是去新西蘭了嗎?怎.麽會出現在她公寓門口的超市裏?
南追咬唇,感覺十分晦氣。
衛濂其人,當年在學校裏就是高太尉一樣的存在:
欺軟怕硬是常規操作,但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他當年因為打游戲,和一個男生起了口角。後來,他不知怎麽發現對方也是自由大學的同學,還知道了名字,就趁着對方下晚自習,一板磚拍在了對方後腦勺上,給男生拍成了植物人。
衛濂是新西蘭國籍,一出事就借□□流跑了。全靠衛爹留在國內為了兒子擦屁股,不但全包了那個男孩的醫療費用,還允諾給了男家人兩百萬賠償。
受害者的父親收了錢,但母親堅決拒絕和解,在檢察院門口舉了整整兩個月的牌子,希望能讓衛濂付出代價。這件事當地媒體都被壓着沒敢報道。
後來,這個母親病倒了,沒了苦主追讨,事情不了了之。如今,衛濂大約是覺得風頭過去了,又回來了。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痞痞走上前來,笑道:“驚喜,是不是?上周我回國的,聽說你住這,我就也住下了。好久不見,我們大美女還是這麽……”他的目光放肆地在她玲珑的身材上流連,小聲又輕佻地說道,“辣。”
南追的女王屬性滿格,攻擊性無限接近于一個悍匪,根本不能容忍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在她面前犯賤,遂笑眯眯回道:“你爸比我還辣,能辣得你皮燕子疼,乖,回家看他好不好?”
“哈哈哈哈,可是我就喜歡你,怎麽辦。”衛濂故作可憐地說着,擡手,想摸她的臉。
她狠狠打開了他的爪子,擡高了聲音,“衛濂,公共場合,你發情啊。”
衛濂微微側頭,眼角的餘光看到超市的保安正在往這裏走,于是笑笑,輕聲道:“算了,反正以後咱們住一起,有的是機會見面呢!”
南追罵了句“傻逼”,夢裏周學禮帶來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
火速結賬回家時,還屢屢回頭,生怕他跟上來。
小區了有了蟑螂,她想立刻搬家!
她只住高檔小區,可不住垃圾站。
氣憤地準備了早午飯後,群裏的土撥鼠們也陸續蘇醒了:
「鋼鐵也沒我頭鐵:今天什麽安排?」
「志赫:我今天可能走不開,班級畢業聚餐」
「猴子稱大王:我倆都得去……唉,一點心情也沒有」
三個女生的小群也來了消息:
「文淑:我給忘一精光!今天咱們兩個班也得聚餐!」
「蘭小草:對哦,在金月灣,啊啊,我不想去……」
「蘭小草:這種時候聚什麽餐啊!」
「文淑:不去不好吧……」
「蘭小草:人家是慶祝畢業,我們呢……」
「文淑:斷頭飯」
過了一晚上,衆人的士氣又格外低迷了。
南追咬咬牙,指甲“噠噠”在手機屏幕上敲擊:「必須得去,我們肯定能夠度過難關的。」
「你們也不想真的順利畢業了,卻沒有參加最後一次班級聚餐吧。」
有了女王蜂的信心與朝氣,群裏的人好像又活泛了一點。
「文淑:也是,反正我們想到辦法了嘛」
「蘭小草:[分享] 學校的公告說,今明兩天周老師都要陪同省軍區的領導視察實驗室」
「文淑:對,那他肯定沒空看卷子」
「追去南極洲:所以我們今天更要去了,你們別磨叽,快好好準備一下。」
~
金月灣飯店的地段好,但消費其實并不高,主打一個量大、實惠、中檔,服務的對象就是周圍幾個高校的學生。每年學校畢業聚餐,首選都是在這裏。
蘭漪正在門口愁眉苦臉的時候,南追到了。
她看到南追穿得很漂亮,裸色的吊帶包身長裙,腰上兩條緞帶貼着做成了s形,更顯得那纖腰不堪一握,屁股圓的像個蘋果。
但是她已經酸不動了,她甚至根本都忘記了在意這些。在蘭漪顏值至上的熱榜裏,畢業證首度現身就沖刺到了第一位,把顏值比拼的壓力遠遠甩在了後面。
她就算再漂亮又能怎樣?畢不了業,就是個錘子,黑粉會沖上來把她虐得骨頭都不剩。
“怎麽不進去?”南追走上前。
蘭漪今天當然也穿得典雅優美,但一臉悲涼。
“你和文淑都沒來,我不想自己進去。”蘭漪慘慘地向裏面看了看,凄婉地自傷,“他們都在聊畢業以後去哪,我想都不敢想……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廢物……”她眼圈一紅,顯然同學們的快樂給了她大刺激。
南追卻在低頭的時候,一眼瞄到蘭漪穿了一雙CL的紅底高跟鞋。
簇新,之前沒見她穿過。
“诶?這個牌子的鞋……”南追怪道。
“哦……有什麽問題嗎?”
她的語氣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
“你不覺得磨腳啊……”南追不理解。
蘭漪幹幹笑了:“是磨腳……但是好看啊。而且,好的鞋子能帶你去更好的地方嘛。”
“切——!你忘了文淑說的了?還不都是為了騙錢,這種詞兒我能給你寫一萬句。”南追笑了,“你能穿着走半個小時,我奉你為勇士。”
蘭漪一臉怔怔的,像個人偶,沒有捧哏。
南追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也忽地沒了吐槽的興致。
她還吐槽人家?她自己也沒少被騙。
那個愛馬斯的破球,她不就讓店員幫忙留着了?
嘆氣,又深吸了幾口氣,她手勁很大地抓住蘭漪的手,“振奮點,走,和我一起進去。”
蘭漪要哭不哭地被拉進去了。
兩大美女同時現身,效果就不僅僅是翻倍了。同學們熱情地圍攏上來,也問她倆的去處。
當然,南追嘛,大家都知道,肯定是要出國,給老外一點東亞卷王的震撼,但是蘭漪會去哪,也令衆人好奇。
“……嗯……我也許會去做模特……”
蘭漪的心理素質顯然不夠硬,這話說得心虛至極。
她現在理解南追的苦楚了,只是被同學詢問去向,她就已經精神接近崩潰邊緣,而南追可是要直面周學禮捋他的虎須啊!
這樣一想,蘭漪連嗑cp都覺得罪過了,只想跪下給南追磕個頭。
過了幾分鐘,喬文淑也趕來了。
“文淑在準備考公立學校的老師,還是預備做公務員?”同學們早就知道喬文淑的理想是進體制。
即将步入社會的他們把欲望淺顯地寫滿一臉,認為體制內的學霸顯然更加值得結交。
喬文淑也沒想到,剛進門就要接受心靈的拷問,瞬間喪得要死不活。
不是所有的蟲子都能在畢業後破繭成蝶的,因為有的他喵的是蛆。
現如今,熱鬧的畢業宴上,大家都活潑得像剛被大善人放生的鼈,唯有她們三個尚在甕中,甕下又有小火慢炖。
三個人愁雲慘淡地對飲,搞得周圍的同學都不明所以:
“真沒想到,南美女對我們的感情這麽深……”
“是真的很難過吧,啊,不行了,我也想哭了……”
“祝大家以後前途似錦……”
到了後面,班長又叫了白酒過來:“今天我們也得嘗嘗白的!”
大家都還是學生,從來沒有喝白酒的經驗,一人要了一小杯,還在品鑒:
“這個好沖啊,辣死了。”
“為什麽會有人喜歡喝酒?”
“來來,幹杯,幹杯~”
南追喝了兩口,覺得實在難以下咽,又叫了三瓶茅臺:“算我的,我請客。”
“哇!!”同學們都很震撼。
女王蜂大學四年的高光時刻太多了,已經多到她這個人往那一站就自動金光璀璨。但他們此刻仍然一臉崇拜——不愧是女王蜂,出手也太闊綽了。
可對于南追來說,她只想把自己灌醉。
她之前也沒喝過白酒,雖然辣,但是剛好可以緩解她心裏的苦。
“大追,你別喝了!”蘭漪奪她手裏的酒杯,“你都喝醉了!”
“我就是要喝醉啊。”她直接拿起酒瓶子來灌。
“哎呀!!!文淑!你快勸勸她!”
喬文淑凄涼地拭淚:“你讓她喝呗,我要不是酒精過敏,我也想喝……”
宴會到了最後,氣氛逐漸開始悲傷,大家突然開始追憶往昔:
“之前咱們班的那次優秀班級,真的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
“畢業了也要常聯系啊!”
“對了,你們記不記得咱們自由大學之前有個必吃排行榜?”
“記得,排名第一的是周學禮,第二是砂鍋牛肉。”
大家都惋惜,這自由大學必吃的No.1,終歸沒有一個人吃到。
大家又笑又哭,有南追的暗戀者借着酒勁勇敢地走上前來:“南追,其實有一句話,我憋在心裏很久了……我,我真的很喜歡你……但是你這麽優秀,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總之……我祝你畢業一切順利……”
南追望着他那卑微的樣子,就像望着曾經的自己。
哎……都是舔狗罷遼。
兩只舔狗氣氛友好地碰了碰杯。
酒精的催化下,失戀的痛苦又突然變得清晰了。
她靠在蘭漪身上,喋喋着,“蘭漪,你說,你是不是打心底裏覺得我舔?我真的,我之前還自我感覺挺良好的……我還覺得,自己是勇敢追愛呢……”她醉得低着頭,喃喃感慨:“這個年代,大家找伴侶都這麽現實,就像是title匹配一樣,像我這樣只看臉的戀愛腦,多麽珍稀啊……”
女王蜂哭了。
什麽玩意兒,活得像個笑話一樣。
就像這場考試,明明大家都是開卷,肯定很多人都作弊了,但好像只有她的隊員蠢到升天,做出這種事來。
愛情無疾而終,前途岌岌可危,所有的努力和追求,都在畢業的季節裏成了笑話。
可是南追知道自己的城府有多深,她就算是醉成一灘爛泥,就算是在手術臺上被全麻,也絕不會吐露一個關于作弊的字。
喬文淑和蘭漪也知道她實際上是在哭什麽,不過是借着康司平為由頭發洩罷了。
她們倆沒她喝得多,卻也跟着抱頭痛哭。
哭莫測的前途,哭沒有道理的命運,哭自己不該犯的錯誤。
同學們被感染了,都開始哭,為了不同的理由,在酒店裏嚎啕。
“你倆知道赫爾博斯嗎?他有一首詩很觸動我。”南追含混地朗誦着,“你怯懦地祈助,別人的著作救不了你;耶稣或者蘇格拉底,所經歷的磨難救不了你,佛法無邊的悉達多也與你無宜……”
蘭漪聽不懂,只是梨花帶雨地說:“你可別吐我裙子上,很貴的。”
暗戀她的男同學看不下去了,偷偷給康司平打了電話……
趁着畢業,他也敢對康司平這種冷臉帥哥說點重話了:“老康,同學一場,我真看不下去了,你這做得還叫人事嗎?南追喝多了,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哭,我們看了心裏都難受!”
“你們在哪!”
“金月灣二樓……”
電話被挂斷了。
“我,我得回家了……”南追站起身來,已經不哭了,又開始笑,搖搖晃晃的:“哈哈哈哈哈,我得找我媽,找我奶奶,我……我死前得好好和她們告別。”
“大追,你慢點,下雨了,我叫個車送你。”蘭漪和喬文淑不松開她。
飯店外,雨淅瀝瀝地下着,驅散着炎炎暑氣,偶爾一陣風吹過,還有點冷。
被風一激,酒勁徹底湧上,南追醉癱,大蛇似的盤在地上,抱着酒店門口的柱子,一副随時要龍盤柱的樣子,嘴巴裏還在喃喃說着什麽。
喬文淑才知道,醉成一灘的人能這麽死沉,她和蘭漪根本架不起來!
“她這樣,絕對不能一個人坐出租車!”喬文淑手忙腳亂為她拉住裙子。
“這我當然知道啦,關鍵是下雨,根本叫不到車嘛……”悲傷的後勁兒猶在,蘭漪鼻尖紅紅的,梨花帶雨,正要開口,眼睛卻微微睜圓:
“诶呀?周老師,你怎麽來了?”
喬文淑驚得猛一回頭,果然!周學禮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