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誠
真誠
南追躺在床上, 很難想象自己和周學禮做飯的禁忌場景。
而一旦落下了這個火星,又有點收不住,輾轉反側間, 大火愈烈, 鍋裏的油噼啪作響……她只好拿出手機, 找了個相關類型的破文助興。
興盡之時,失落也起, 南追一邊沉浸在虛無的舒快裏, 一邊又覺得很罪惡。
她以為亡國了, 按照自己的氣節, 勢必要做崇祯的。結果, 是宋徽宗。
誠然,她沒必要真和周學禮怎麽樣, 因為土撥鼠們還算有良心,而且還相對單純,只想拍錯位照。
是她自己止不住思緒……
這樣胡思亂想着,康司平的事, 暫時也被她忘到九霄雲外了。
夜色愈深,南追已經墜入春意盎然的夢裏, 各大酒吧的生意卻才剛剛開始。
這個城市紙醉金迷,永遠不缺騙人的昂貴餐廳販賣噱頭,但「列國」這家清吧卻經住了5年的考驗, 一路靠着絕對高檔的酒水和裝飾名列全市10大酒吧之首,成為了品位的代名詞。
唐競則本來都要睡了,現在卻被「列國」老板一個電話拉來。
推門進來, 今天駐唱不在,只有唱片機在工作。托周老板的福, 他現在對各大黑膠也略知一二,聽出來這是Philip錄音室的d-moll KV 466,就連唱片機,也是老板親自調過音的精品。
徑自來到留好的私人卡座,周老板已經在那等他了——
不論何時見到周學禮,唐競則總會錯覺周遭的一切變得很貴很迷離,好似自己誤入了某個乙女游戲的霸總畫面。
“大教授,大忙人,今天不健康作息了?怎麽有空約我?”
他落座,看到周學禮手中的星芒杯裏,淡白色的液體已經少了一半。杯子折射着光,顯得那雙手好像也在發光,館藏藝術品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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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哉,雖然周學禮從小就愛板着臉,但唐競則還是能品出許多貓膩來,譬如此時,機器人深夜買醉又獨飲,肯定是有心事。
周學禮已經把酒水單向前一遞,沒什麽精神道:“随便點,今天算我的。”
唐競則挑眉。
哦莫,肯定是有事兒要求他了。
大事兒!
他也不客氣,直接就點了最貴的。
“說吧,找兄弟幹嘛?”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又偏要擡手止住他的話,“等下,先讓我猜猜,什麽能讓我們周教授深夜獨獨将我叫出來談心。”
周學禮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哦,猜吧。”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機——是南追的社交賬戶。
豐富多彩的生活照下面,最近多了很多人在鬼哭狼嚎地表白。只要看到這些讨厭的人,心情就會變得很糟,像是惡龍看中的珍寶也被別人觊觎了。
偏偏她還那麽溫柔地回複了其中幾個。
忍不住又啜了一口酒才能堪堪壓抑住煩躁的心情。
唐競則這廂沉思兩秒,問道:“是不是覺得高校沒意思,想離職,你爸不同意?”
周學禮挑眉:“我爸在你心裏這麽有威嚴。”
“那就是……”唐競則卡殼了。
他也沒想到才說了一條就卡殼了。
畢竟,周學禮是大家公認的老天奶的親兒子,有什麽可苦惱的?
“別猜了,叫你來,是想請教點問題。”周學禮收起手機,緩聲道,“我有一個朋友……”
唐競則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懂的都懂。
“我朋友喜歡一個女孩,嗯……暗戀吧,但是他不知道對方也暗戀他。結果,不小心被看到他和一個女性同事交談很密切的樣子,女孩就誤會了。可他自己根本不記得……這種情況下,怎麽才能重新獲得女孩的喜愛和信任呢?”
唐競則的眯眯眼逐漸瞪圓了,第一反應是:“你有暗戀的女孩了?!”
“我朋友……”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知道她暗戀是今天。”
“她以為你有了女朋友,就放棄了?”
“……”
“那她還單身嗎?”
“是單身……”他遲疑道,“現在……是個機會……”
“哇……”唐競則一臉看到鐵樹開花的亢奮,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先通知一下各大親朋,還是先幫周教授渡過面前這個難關。
暧昧的燈光下,發紅的耳廓出賣了周學禮僞裝的冷淡,“哇什麽?”
“不知道,就是很想哇……”
看到你臊了,還想「哈哈哈」。
畢竟當他們被感情折磨的時候,周學禮這個逼王是立過flag的,當時他怎麽說的來着?哦——
“我絕對不會把人生有限的時間浪費在談戀愛這種無意義的事上。”
他還一臉冷酷地說過:“包辦婚姻其實很适合我,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完成繁衍後代的任務。最好對方也是這樣想的人,雙方都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還說過:“人類對于異性的渴望源自于荷爾蒙的支配,如果知道了原理仍然控制不了,和狗又有什麽區別。”
strong,這是人話嗎?
此時唐競則忍不住要問了:“是包辦的戀愛嗎?”
“……不是。”
“不覺得沒有意義嗎?”
“但是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我朋友就沒辦法靜下心來做別的事。”
“哦~~~也是狗呗?舔科的?”
“……”
“啪!啪!啪!”唐競則用力鼓掌,好似在替周教授狠狠地抽那張帥臉,“你這個舔狗朋友啊,很有點人味兒,要不叫出來我們認識認識吧,我當面給他傾囊相授。”
“你和我說也是一樣的。”周學禮眯眼。
是要翻臉的前兆。
眼見小心眼兒的周教授被擠兌得急眼了,唐競則也是懂得見好就收的,這才笑道:
“姑娘什麽性格啊?”
“很聰明,很強勢。”又輕聲補充:“很完美。”
“嚯……”唐競則很意外。
多麽色令智昏的發言啊,卻是從周學禮嘴裏說出來的。
他好愛。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黑框眼鏡、西服套裝、半指手套、手攥皮鞭的冷酷女s的形象。
而且周學禮說她很完美,說明他純純就好這口……
“怎麽了?”周學禮問。
他趕緊搖頭:“沒什麽,沒料到你喜歡這一挂。”
你小子,長得像是Alpha裏的鋼鐵Alpha,誰知道,竟然是個喜歡被強制愛的Omega。
有點子刺激。
唐競則又問:“那你欣賞她的才華?”
幻想中女s的皮鞭變成了教鞭。
周學禮頓了兩秒才說,“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方面……”
懂了,還饞人家身子。
唐競則直笑,“不好搞哦,強勢的姑娘,都喜歡自己主動。主動權不在你手裏,玩兒法不傳統,還玩兒個屁。”
周學禮聞言,微微失神。
唐競則趕緊安慰:“當然,也有好處。你這個賽道挺小衆的,估計競争對手都很弱。但你要想更加脫穎而出,你就得端着,知道嗎?她要享受狩獵的快感,你就得以獵物的姿态出現,裝得呆一點,高冷一點……”
周學禮推了推眼鏡,“那我——朋友,高冷的話,又怎麽對她示好呢?”
“高冷也可以示好啊!多簡單,一叫你,你就出來,誰讓咱們要做狗呢;送禮吃飯什麽的都得安排,但是肢體接觸千萬別主動,讓她主動。人家姑娘要牽小手,你就糾結一下再給她牽,要親你,糾結一下再給她親,要上床,糾結一下再解褲帶。主打一個糾結的配合。”
周學禮皺眉,“為什麽要糾結?”
唐競則差點要幸災樂禍地爆笑出來:“因為如果你被得到的太過絲滑,狩獵者就不會珍惜,會踹了你,懂?”
雖然以老周這個皮相來說,被踹掉不大可能。
玩兒也得玩兒幾年的。
“當然你也別坐以待斃,你也要有策略,合理利用長處,來來來……”唐競則的手開始往他胸前伸。
周學禮一把鉗住他的祿山之爪,很警覺,“幹嘛?”
“襯衣扣子開兩顆啊!有美色幹嘛不用?”
“她不是那種膚淺的女孩。”
“哦,你試過?”
“……”
他慢慢松開了手。
唐競則順勢給他扣子一解,衣領向兩邊一扯。別說,這頭牌牛郎的氣質實在是要爆棚了……顯得好端端的酒吧都不正經了。
“靠,沒少健身嘛……”唐競則酸溜溜的。
“因為對着電腦久了肩頸疼……”
“……”
真是再實用不過的理由……
唐競則強調:“總之,下次你們見面,你就這樣,別捂那麽嚴實。”
他嚴肅地點頭:“好,我明白了,我試試,如果成功了,請你做伴郎。”
唐競則的眯眯眼又睜圓了:“哪跟哪啊,都伴郎了?”
“如果。”
“這麽認真嗎……”
“真誠嘛。”
唐競則被這份淳樸的真誠震撼得啞口無言。
他掏出手機來,默默宣布了這個喜訊:「老周說他要結婚。」
好半天,群裏才有一個朋友冷淡地回複道:「我懂,和他的左手。」
沒一個人當真。
而此時,酒吧外面的街道,一個胖胖的身影正在電線杆後面鬼頭鬼腦地窺視。
周學禮從土耳其回來,第一個發現的人,反而是貓中魁。因為周教授拿了雞湯後,還順路去了趟學校。
貓中魁這幾日,過得也極其充實,其忙碌程度,并不亞于暗自搞事的土撥鼠們。
自從上次發現了「禮」的蹤跡後,他就靠着死皮不要臉,又從妹妹那裏騙來了五萬塊錢。
當然,嘴上說的是借,還允諾以後賺了大錢加倍奉還。
貓茶山沒信他的鬼,但還是打了錢,揚言給他錢就跟給流浪貓捐絕育錢是一個道理,都是做慈善。
貓中魁為此又很不爽了一秒,但是他幻想了一下自己有了近億的資産後,妹妹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深刻反省的樣子,又爽了。
“哥,是我目光短淺,是我不懂科技,你原諒我好不好?從今往後,你就是家裏的頂梁柱、我的主心骨,我和爹媽,都唯你馬首是瞻。”
貓茶山必須要這樣說,他才會原諒她!
要是哄得他足夠高興,他還會淺淺入股一下家裏的茶葉事業。當然,再去談生意,就開私人飛機,那才夠範兒。
貓中魁的腦袋裏活生生演了一遍贅婿龍王的橋段,差點顱內高潮給自己爽死。
有這樣的動力,他當然幹勁十足:一腔雞血地買了一臺高倍望遠鏡,在學校正對面租了個房子;又買了一輛二手電瓶車和若幹喬裝的衣服,後面,還找了做假證的朋友,給自己弄了一張自由大學的學生證。
剛開始,周學禮去了土耳其,他守不到,急得抓耳撓腮要發瘋。昨天周學禮終于回來了,貓中魁也還魂了,跟蹤他去了白岸公館,又去了酒吧。第二天一大早,他又早早起來,架起高倍望遠鏡偷窺,還預備下午混進學校裏偷拍。
貓中魁很耐心。
在他手邊的本子上,完整地記錄着自由學校保安巡邏的換班時間,他需要熟記于心,然後一擊即中。
他好像變成了一只真正的餓貓,等待獵物的出籠。
但貓也不能無時無刻地蹲守獵物的。到了中午,貓中魁餓了,準備出去吃東西。一開門,正看到對門在搬家,門口摞了幾件雜物。
裏面的男人走出來搬東西,見到他,憨厚淳樸地一笑。
這個男人并不瘦,但是看上去莫名給人幹幹柴柴的感覺。白白胖胖的貓中魁心想,可能是因為他皮膚焦黃、又穿着黃灰色的T恤的緣故。尤其那T恤領子,都洩了,也不知道穿了多久,像是那種風裏來雨裏去的人。
也沒多想,他随口問道:“老哥,剛搬來?”
“是啊是啊……”黃臉男人笑着。
他遞上一根煙:“做什麽發財呢?”
“唉,發財談不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幹點零活呗。”男人笑眯眯地伸手接煙,貓中魁不免一下子注意到,這個滄桑幹黃的男人,一雙手竟然格外漂亮,不但白,指頭還長,像玉雕的竹子,又像戴了一雙雪白的手套。
這麽好看的一雙手,怎麽長在這麽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