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燈下黑
燈下黑
南追嗓子眼兒裏迸發出一聲很絕望的哀嚎,“奶!我真服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平時少看點那種小說行不行。”
青春從來無關戀愛和堕胎,而是考試和作弊。
作弊就像是考試這個花花公子四處播撒出來的詭異畸胎,不剖開,皆大歡喜就生化了,剖開了,可以随時獲得一個完整的怪物:小考試生的小怪物,無非挨罵,大考試生的大怪物,直接社死。
為了阻止奶奶發展出更多荒謬的聯想,她只得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說了,當然,是偷工減料改良美化版。
她不會說自己也抄了別人的,只說她出于好心幫助同學,結果對方直接抄了她的。
跟親人,也沒法全說實話的。
“什麽?!那人是傻子嘛?這真是肚臍眼子放屁——咋想(響)的?”奶奶比她還生氣。
想了想,又忿忿說道:“那她抄你的,你和老師說啊。”
“哎,學校才不管是誰抄誰的,被發現了都是開除。”
“這樣不通情理?那……給你們教授送點禮?”
“那也絕對不行!我們老師不是內種人,您可千萬別亂來!”
奶奶想了想,斬釘截鐵道,“那就找校長。這種事兒,讓你爹和校長說,校長的話他總要聽嘛。”
“更不可以!!這事兒可千萬不能叫我爸媽知道!”南追尖叫起來。
被爸媽知道她就徹底完了!
“哦哦,好好,你小點聲,耳朵都給我霍霍聾了……不說就不說,那你說,奶奶怎麽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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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追萎靡下來:“可能需要請律師,可能需要很多錢。”
這是她想到的辦法,如果真的鬧得很大,很可能要上法庭。
“好呀好呀,要多少錢就說,可是……找律師就行麽?要不讓你爺去找教育局……”
“奶奶!我真的無語了。你到底是要幫我,還是想幹脆給我舉報了算了?一會兒跟這個說,一會兒跟那個說,您這是讓我光屁股拉磨,轉圈丢人啊……這事兒只能你自己知道,這是我們的秘密,好不好?”
“哦,好,好,你說啥就是啥,聽你的。”
有了奶奶的支持,她的情緒也平穩了一點,小聲抽泣。
奶奶不舍得她難過,安慰道:“沒事兒的追追,你別怕,不行咱們出國讀去,找個容易的專業,你年紀還小,咱們再讀一次就是了。”
南追才不想再浪費四年青春去重讀個本科。如今這個時代,年齡就是金錢!
君不見多少高校公司,視35歲以上的人為洪水猛獸,好像所有牛馬到了35就會自動嗝屁;還有多少酒吧夜店,30歲以上的人根本沒資格進入。
但是真走投無路的話,又好像也沒別的辦法……
請律師當然也是最壞的打算了,那可不是一筆小錢,她要是用自己的,難免要節衣縮食,用爹媽的,又會暴露這件事,想來想去,肯定是要靠最疼她的奶奶幫忙。
搞定了律師費的來源,她這才拖着死氣沉沉的身子坐到桌子前。
只是看着那道題,她的心梗都要發作了。
人看到不想面對的事情,總會有一種本能的抗拒。這是一種天然的感覺,像吃飯睡覺喝水一樣是人寫在基因裏的。
她現在渾身每個細胞都叫嚣着抗拒!多看一眼都是對大腦的淩遲。
可即便這麽難受,她還是得想辦法。
時間一分一秒溜過,期間,她的新手機也送到了,她去樓下換了卡,回來,繼續枯坐。
1個小時後,她癱倒在了座位上,狀若死狗。
沒有辦法,計算題,對一樣還好,錯一樣可怎麽解釋啊!
她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偏偏文淑又發信了:
「我和蘭漪想去找你,現在方便嗎?」
這簡直就像是兩個禮貌的女鬼在問,你覺得我們現在來取你狗命方便嗎?
你倆不如先去投胎吧,我随後就來……
南追活這麽大,從來沒有萎靡成過這副鬼樣子。
從昨天到今天,她只想到了一個糟糕的辦法,既然是開卷考試,她就把這道題做進她的筆記裏。
南追是個好學生,而且是筆記詳盡的好學生。
——課上手寫一份,課下總結電子版一份,到了期末總複習,她還要再查漏補缺一份。
為今之計,電子版肯定是行不通的了,文件都有創建時間和修改時間,所以她只能在手寫的筆記上添磚加瓦。
為了保險,當然不能直接往筆記上寫,她預先找了個別的本子打草稿,開始分析解題思路。
首先——最簡單的邏輯——她筆記上呈現出的答案,肯定不能和考試題一模一樣,那樣她豈不是成了周學禮肚子裏的蛔蟲?
其次,她需要一個普适的、弱智的版本。
因為周學禮肯定記得蘭漪這個學渣——她已經挂過一次了。
蘭漪之前說她知道這道題怎麽做,南追其實是相信的。
畢竟,傻子也有腦袋開光的時候、破船也有三斤釘,蘭漪就是散漫成性,但沒她自己想象得那麽不擅長學習。
但是蘭漪會不會做這道題,眼下都沒有意義了。
因為她抄了自己錯誤的那道題。
而且,一個挂科的學渣怎麽可能做得出來老師上課随口一提的題?
所以這個普适的版本,必須從蘭漪是個白癡這種角度來設計。這樣,筆記上的題向考試題轉化的過程中必須只需要運用到最簡單的乘或者除,旁邊備注一下解題思路,不能包含更複雜的邏輯了。
最後,1/7寫錯成1/6,也會出現在她的筆記上,最後解釋時第一條邏輯就是,她筆記上的變量就寫錯了,但是考試太緊張,喬文淑沒看出來,蘭漪沒能力看出來,自己則盲信筆記,也沒看出來。
這樣,似乎勉勉強強可以解釋一下?
她寫寫畫畫,撕了寫寫了撕,喬文淑又陰魂不散地發信來:
「大追……你在家嘛?我們能過來嗎?」
她煩躁地要死,回複道:
「來吧!」
五分鐘後,門鈴就被摁響了。
原來倆人早都在樓下了。
喬文淑和蘭漪先斬後奏,都是有備而來,帶了電腦。
南追也懶得糾結了,勒令道:“那剛好你倆來了,把試卷發我,我要看一下。”
兩人看她這副淩亂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有對策。
喬文淑立刻眉頭打結,如喪考妣。蘭漪則依舊懵懂,純屬被帶的那個。
她還發覺南追一臉憔悴,沒有化妝,嘴唇發白,一向水滑如玉的頭發也有點毛躁。
蘭漪在恐懼中沾沾自喜:今天我好像比南追好看一點。
南追心力交瘁,當然不知道都這種時候了蘭漪腦子裏還能在意這種屁事。
她用電腦打開兩人的卷子,只掃了一眼,腦溢血就就瀕臨發作了。
喬文淑還好,畢竟知道不能全然照抄,改了步驟,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但蘭漪這頭草履蟲很明顯是直接複制粘貼了。因為除開步驟一模一樣,南追用電腦打字時手抖,多打了一個空格,現在,同樣的空格也出現在了蘭漪的試卷上!
“蘭漪,你……你這是怎麽回事……”她聲音都顫了,不敢相信這個草履蟲在考試上也能如此草率,“你是直接複制了我這道題嗎?”
“沒、沒有吧……我記得我改了呀……”蘭漪一下子瞪大了眼。
喬文淑一個箭步竄了過去,只看了一眼就說道:“你就是純複制。”
“不,我,我……”
蘭漪臉色霎時慘白。
她想起來了,正是因為她只會這一道題,所以在它上面花的時間最少,最理直氣壯,在發現結果和南追的吻合不上時,散漫的她只是懷疑了一瞬,就直接貼了南追的答案,随即再也沒有多看一眼。
所謂燈下黑,不外乎如此。
現在,她對面的兩個女人看起來異常可怕,活脫兩只氣瘋了的母老虎要撲上來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