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狗毫不愧疚地把宮無後推給光使飲歲後,人就消失了。飲歲一臉果然如此的鄙薄表情,再看宮無後這個意外訪客的時候就有點遷怒的意味,說話的口氣也像古陵逝煙曾經欠了他情,到死都沒有還一樣,很是惡劣:“你來找我們城主有什麽事?”
可惜宮無後不吃他這套,依舊冷淡,即便從他踏入這片神秘城池的開始,他胸腔中的心早已亂了頻率,甚至有那麽幾息的時刻他想後退。
他不該這麽做,理智這樣告訴他。如果他真的成功了,曾經的自己就成了笑話。多少個暗無天日的夜晚,他獨自守着桌上的燭火,徹夜無眠。幾千個冰冷黑夜,一人一燭,絕望又希冀地等待天亮。這些痛苦的過往都是古陵逝煙一手施予,他死了,自己才是真正活了。
遭遇了劫難的人生不複勃勃生機,即便開雲見日,它的土地上仍是荒蕪凄涼,但是比之過去的暗無天日,寸草不生,至少它能孕育屬于自己意願的種子,縱然生長緩慢,終能開花結果。
宮無後的心亂了,矛盾之下形成兩方割據交鋒。
如果我成功了,我就是個笑話,螢姐姐、緣分淺薄的父親,還有死于我手的朱寒都成了笑話。
我這樣做,對嗎?
正在他猶豫不決,天人交戰的時候,飲歲為他做了選擇,只聽他恨恨道:“到了,城主就在裏面,你進去吧。”
時間城主心情似乎很不錯,他請宮無後入座,并為他斟了一杯茶。
“時間城已經很久沒有貴客到訪了,你來是為了什麽?”
宮無後飲一口茶水,也不知裏面添了什麽,竟有安撫人心的奇效,他放下茶盞道:“據聞時間城司掌天下時間,我想問城主,人能否回到過去,翻牌再來過?”
“理論上可以,但不能夠。”
宮無後見他面上不似玩笑,問:“為何?”
時間城主笑,有些高深莫測的意味:“進入時間洪流就是亂了時間天定的秩序。我城中的日晷,無時無刻不在轉動,自有它的方向和規律,一旦錯亂或者停止,天下就會大亂,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數年前逆海崇帆造成的那場災難想必你也清楚。時間無時無刻不在運轉變動,進入其中重回過去,我需令整條時間長河停止,在從對應的時間點進入。而我不會因為你一人意願,令日晷停止,你明白嗎?”
宮無後冷笑不語,卻也不再提及所求。
時間城主又道:“我很好奇你想回到過去的目的,能和我說說嗎?苦境有句話——世上沒有後悔藥賣。想要重新來過不外乎為了彌補遺憾,你的遺憾又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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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城主的聲音悠揚而知性,很能令人打開心扉,他溫柔的臉有種長輩式的慈愛,叫人想一訴衷腸。
“我并不想說,城主也不必問。”
“看來我應該教你怎樣去滿足你所求之人的好奇心,“時間城主也不惱,“你告訴我,作為交換,也許我有另外一條可行的路能指給你。”
宮無後驚詫:“你有其他辦法?”
時間城主一副魚兒上鈎的表情,道:“現在你願意把你的遺憾告訴我了嗎?”
宮無後沉默,他微垂的眼簾上纖細的睫毛微微顫動,良久才道:“我想要尋回一具遺體。”這是他第一次向人坦白自己想要找回那人屍身的意願,也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卻像耗費了他大半精力,吐露最後一個字後,他又恢複沉默。
“哦?遺體?”時間城主更加好奇了,他一臉饒有興味的樣子,等待宮無後的後話。
又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期間倆人誰都沒有說話,宮無後需要這段空白來緩解訴說實情的心情。
“我殺了一個人,他的屍體沉入了海裏,我需要尋回他。”
“是要安葬他?”
宮無後搖搖頭:“我想令他生。”
時間城主抿一口茶道:“那你何不直接說你要回到殺他之前,豈不省事?”
“我必須殺他,我殺,他死,是命定的過程。”
“你殺了他卻又後悔,或許你明知後悔但必須殺他,真是複雜。聽飲歲說你是煙都之人?”
“是。”
“那你要複生之人也是煙都的人?”
“沒錯。”
時間城主微晃杯中茶水,沉吟片刻,道:“四奇觀之人都是依靠各自所需的元素得以維生存活,你煙都憑借的就是煙元。現在我教你一法,此法能彙聚亡者散去的魂魄,你再輔以煙元,興許能送那人去轉生。”
“轉生?”
時間城主點頭,繼續道:“你是要他活,應該不會介意他是以何種方式活。若是你等得起,不妨一試。只是,亡者的魂魄并非不會消弭,能否成功彙聚,就看天意了。”
宮無後聞言過了好一會兒,才真正了悟,原來真的有方法能令那人複生。他不知道該喜該悲,只感到一顆早已冷透的心越跳越快,掌心都密布了層細密的汗。
他聽到自己口中發出帶着顫音的話;“多謝城主。”
“你不必謝我,權當我還你方才那個有趣的故事。”
宮無後走了,飲歲站在花園門口踱步。
“飲歲,你似乎有什麽話要說。”
光使甩了甩披風,走進來語氣抱怨:“城主,您還真是會耍人。說什麽回到過去就要停止日晷運作,當初素還真接受時間懲罰,也不見您停了日晷讓他鑽。”
“我不同意他的請求自有我的理由,時間城有時間城的規矩,不能打破。況且,我已指給他另一條出路。”
飲歲撇嘴:“切,誰知道靠不靠譜。”
“飲歲啊飲歲,你是還在為當初我讓你兩次推日晷一事怨憤,罷了,看來你那時沒有體悟到我的好意,反正你現在也無事,就去再推上幾日日晷吧。”
“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