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送她
送她
琥珀色液體入喉。
微涼,辛辣,逐漸變得綿軟,帶些檸檬香氣,細品之下,竟又有些苦澀。
燈光調得很暗,梁以植低下頭,喉結滾了滾。
他正色道:“別胡說。”
他和孟西洲從初中開始認識,後來都考到明大計算機系。
孟西洲有多愛喻笙,他比誰都清楚。
孟西洲是富二代,但并不花心。
大學和喻笙在一起後,他深情,專一,為了喻笙跟家裏鬧得很不愉快。
喻笙低他們兩屆。
孟西洲曾經說過,等喻笙畢業,他就向她求婚,給她一個浪漫而隆重的求婚儀式。
向全世界宣告。
當初,如果不是孟母反對,強硬地送孟西洲出國,兩人不會被迫分手,孟西洲和喻笙也一定會走到最後。
而現在,孟西洲在海外漸漸有所成就,他努力擺脫孟母的掌控,執意要回來。
大概是因為喻笙。
但梁以植沒問過,他沒有立場,沒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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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植放低杯沿,碰了碰趙銘凱的酒杯。
趙銘凱聳肩,攤手一笑:“當我沒說。”
頓了頓,他挑眉道:“他們分手都五六年了,再深的感情也早放下咯。”
梁以植觑他一眼。
趙銘凱瞬間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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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笙又要了一杯果酒。
青梅口味,酸酸甜甜,果香微微,口感極好,她小口啜飲着。
“神經病。”
聽喻笙說完,方寧看向卡座那邊,瞪了那人一眼。
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姐妹有難,她都和姐妹站在一起。
說話那個人她知道。
計算機學院學生會主席,和陳嶼是同學,專業成績一般,但心思活絡,會來事。
據說人不錯,但上學時就愛拍孟西洲馬屁,不過孟西洲不怎麽搭理他。
畢業後和陳嶼又做了同事,去年跳槽到孟氏科技,最近可能要升職。
多半故意的。
“不說他了,掃興。”
喻笙端起青梅果酒,向方寧推薦。
她已經喝了兩杯。
“你喝了兩杯?”方寧提高聲音。
不怪她擔憂,喻笙是典型的一杯倒選手,醉了之後會安靜睡覺,可偶爾也有過撒酒瘋的時候。
果酒雖然度數低,不醉人,但誰知道喝多了會不會上頭。
“我沒事,”喻笙擺手,眼睛亮亮的:“真的很好喝,調酒師說這是老板自己泡的青梅酒,很獨特。”
方寧眼睛在喻笙臉上看來看去,見她确實不像有事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說話間,剛剛提起孟西洲那人也到了吧臺,在隔壁幾個位置坐下來。
他和另一個男人聊天。
“你知道柏海科技嗎?”
“知道,做智能家居的。”
他嗤了一聲,“梁以植厲害,和他們團隊一起,做了最初的系統,聽說現在每年拿分紅。”
他們聲音很大,離得又近,喻笙不想聽也得聽。
“這麽厲害?”
那人明顯不服氣,“梁以植實習時,柏海老板帶過他,後來柏海老板創業,成立柏海,把梁以植也拉了進去。”
另一個男人附和道:“以柏海現在的市值,梁以植應該不愁錢了吧。”
“何止,據說梁和其他公司也有合作,說不定都財富自由了。”
吧臺這邊。
無意探聽別人消息的方寧和喻笙也被迫聽了幾耳朵。
方寧轉着高腳凳,笑眯眯地看着喻笙。
“笙笙,聽到了嗎?梁以植師兄好厲害。我剛剛也聽師姐說了,她們還想準備梁以植的專訪呢。”
喻笙點頭,支着腦袋回她:“很厲害,然後呢?”
她可沒忘記方寧在車上說的話,也沒忽略她的表情。
“人帥,單身,能掙錢,還是大學教授。”
“笙笙,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方寧敢肯定,她沒有看錯,當時她不經意間回頭,确認梁以植在看她家笙笙。
喻笙聽了,覺得難以置信,微笑盯住她:“方寧,這不是我要不要考慮的問題,是你想太多的問題。”
就算梁以植看了她一眼,又能代表什麽。
她哪有那麽自戀噢。
方寧:“我沒有想太多,這是我作為記者的敏銳。”
喻笙:“我也做過記者,以我作為記者的敏銳t,這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方寧哼了一聲,拍着胸脯,自信滿滿:“我相信我的直覺。”
喻笙分手後再也沒有談過戀愛,追求喻笙的人有很多,可她全都拒絕了。
孟西洲不值得。
作為朋友,方寧希望她向前看,不要困在過去。
喻笙戳了戳她的手臂,“不要亂說,就算我肯,梁以植也不肯的。”
梁以植人品端方,喜歡上好兄弟前女友這種事,怎麽樣都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喻笙正想要繼續解釋,方寧的手機鈴聲卻響起來。
喻笙看到方寧深呼一口氣,瞬間帶上職業化微笑。
“主編晚上好。”
“嗯,嗯,現在就要嗎?”
“有空的,編~”
“好嘞,我現在回去改可以嗎?保證十二點前發給您。”
對面方寧挂了電話,認命地朝喻笙嘆氣:“要改篇稿子。”
她拿起手機,開始打車。
喻笙愛憐地摸了摸方寧的頭。
兩人大學讀的傳播學專業,畢業後,方寧去了一家報社做記者,經常加班趕稿。
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點鐘,她住得遠,也該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
和周婧打過招呼,兩人往外走去。
明城的夜晚,燈光璀璨,今天周末,但明城CBD在附近,加班的人多,叫車的人自然也多。
喻笙晚了幾分鐘打車,前面已經有三十多人在排隊。
風有些大,兩人站在路邊,默默等待。
等了一會兒,方寧的車到了。
“笙笙,你也先去我家吧?”方寧不放心喻笙一個人在這裏等車。
“不用啦,明天我還有事。”
喻笙擺手,讓她放心。
“遇見”是清吧,來消遣放松的都是工作黨,治安很好,她沒喝醉,周婧他們也在裏面。
方寧還在猶豫。
“快回去吧,只剩下兩個小時了哦。”
喻笙推着她肩膀,送她上車。
“喻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
喻笙回頭,看向來人。
是梁以植。
“怎麽站在這裏?”
梁以植走過來,朝正要上車的方寧點了點頭。
“師兄,我們在等車。”喻笙回答,她站得端正。
方寧突然開口:“她要一個人等車,不安全,師兄有事嗎?要是不忙,能不能陪她一起等?”
喻笙訝然,急忙打斷她:“不用……”
梁以植望了眼局促的喻笙,思考片刻後說道:“正好,我也要走了,我送她。”
方寧瞬間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太好了,那我可以放心回去了。”
喻笙拿眼瞪她。
方寧自動忽略,她揮揮手,利落地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喻笙瞠目,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方寧走了,她和梁以植之間那道無形的屏障又豎起來。
又想到今晚方寧說的話,喻笙有些不自在。
梁以植打破沉默:“師妹住在哪裏?”
“明大附近的柏華府。”喻笙想了想,問道:“順路嗎?會不會不方便?”
前面還有十個人,等一會兒就好。
梁以植:“很巧,我也住在那裏,正好順路。”
喻笙瞪大眼睛,驚喜道:“這麽巧嗎?”
柏華府是多年前的老式花園洋房。
樓層低,樓棟多,步行即可到明大,住在那裏的基本都是明大的工作人員。
考上明大那年,父母要獎勵她一套房子,挑來選去,喻笙選了柏華府。
小區綠化做得好,到了春天,滿園嫣紅,她很喜歡。
梁以植點頭,和她解釋:“我父親以前是明城大學的老師,小時候我住過那裏。”
喻笙反應過來。
大學時有一位老教授喜歡拿梁以植舉例,教導他們什麽是不墜青雲之志。
梁以植的父親本是年輕有為的大學講師,前途一片光明。
在梁以植還小的時候,他父親路過江邊,救不慎落水的學生,水深天寒,最終體力不支,自己沒能上來。
他父母感情深厚,父親去世後,母親郁郁成疾,沒過幾年病逝。
從那時起,梁以植就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想起梁以植的家事,喻笙懊惱起來,她不該問的。
“師兄,不好意思啊,我……”
“沒事,”已過去數年,再次提起,梁以植心中已經沒有起伏,他朝停車的方向歪了歪頭,“走吧。”
梁以植叫了代駕,兩人上車,分坐在後排兩側。
車子平穩朝前行駛,一路無話。
喻笙一共喝了三杯果酒。
或許是吹了風,或許是酒勁才上來,路程還有一半,她腦袋開始暈乎起來。
方寧的話像經文一樣在她耳邊萦繞。
“他在看你哎。”
“我相信我的直覺。”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喻笙靠在椅背上,偏過頭,打量起身旁的梁以植。
他坐在那裏,襯衫平整,袖子挽起,手臂青筋明顯。
眉眼微垂,鼻梁高挺,金絲框眼鏡恰如其分,襯得他愈發斯文俊秀。
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整個人看起來沉穩持重。
喻笙忽然想到一款香水名字——銀色山泉。
少年人戴着金絲眼鏡,穿着白襯衫,神色清冷,站在樹下,或許在等人,或許在看書。
你忍不住靠近,打量。
他猝不及防轉身。
猶如猝不及防轉身的少年,梁以植忽然偏過頭來,喻笙愣在那裏。
金絲框眼鏡下的黑眸深邃,他問她:“在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