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站在邵嘉哲面前的新鄰居們此時心态各異。
蘇曉智那激動萬分的樣子，讓徐岚有些疑惑：“曉智，你和鄰居認識？”
“認識啊！媽，他就是我師父呀。我跟你說過的！”
邵嘉哲舒展了眉目：“阿姨好，我是邵嘉珩。”
“你好你好。我可以叫你嘉珩嗎？謝謝你教曉智了。”徐岚眉開眼笑地問道，“你是在這租房？”
“買的房，阿姨。”邵嘉哲彬彬有禮。
“真是巧了。”徐岚忽然扯過蘇語喬手臂說，“我們這房主要是我家閨女住，業主是她，以後你們可以互相照應。”
徐岚話音剛落，蘇曉智快要憋不住笑了。
蘇語喬尴尬地瞪着眼，沒有作聲。
她剛才一直在腦補把面前的傻.逼當成人肉沙袋“蹂.躏”千百遍的畫面。
邵嘉哲勾勾唇，露出如沐春風的笑意，向徐岚颔首道：“沒問題。不過我只在這住到八月底，九月就出國了。”
徐岚“哦”了一聲，她瞅了眼神色冰涼的蘇語喬，似乎極其恨鐵不成鋼，便自顧自地向邵嘉哲熱情地介紹道：“曉智的姐姐有點害羞。她叫蘇語喬。”
蘇語喬此時已無力吐槽，既然那家夥裝作不認識她，那她也依葫蘆畫瓢好了。
蘇語喬敷衍地朝邵嘉哲點點頭，邵嘉哲的視線也如蜻蜓點水般在她面上拂過。
因徐岚對她的“貶損”，蘇語喬分明感受到，在她面前，“邵嘉珩”自我感覺良好極了。
他那平易近人的樣子裝得可真像那麽一回事。
“那……”蘇語喬剛想說“那我先去收拾了”。
話還沒出口，一個高調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蘇小姐，這麽巧。”
說話的正是蘇語喬前幾天見過的宋辭。
宋辭穿着TOO的最新款休閑襯衫和牛仔短褲，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他朝1501房敞着的大門瞅了眼，忙問道：“你不會也是今天搬到這來的吧？”
沒等蘇語喬說話，他又接着說：“我兄弟今天搬家，我過來看看。”
“宋辭。”邵嘉哲也看到了他。
“世界真小啊，珩哥的朋友認識我姐。”
蘇曉智脫口而出。
“珩哥？”宋辭臉上浮現一縷疑惑。
“邵嘉珩”拍拍蘇曉智的肩膀：“這是我的小兄弟。”
“哦哦哦，你是不是阿珩的網友？”宋辭恍然大悟。
見“邵嘉珩”的朋友也聽說過自己，蘇曉智面露喜色：“對，珩哥是我在網上認的大哥兼師父。”
徐岚在一旁聽着，目光已在宋辭身上流連數圈，她微笑着問：“小夥子和喬喬是工作認識的？”
蘇語喬早就渾身不自在，她眼疾手快地從背後搭上徐岚的肩膀，輕推着徐岚往自家走：“宋總是我們公司的合作夥伴，沒看到他們還有事嗎？回聊！”
她朝宋辭點點頭，也沒再看“邵嘉珩”一眼。
“珩哥，那我以後找你就方便了。你們先忙。”蘇曉智還沉浸在這意外之喜中，樂滋滋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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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辭進屋逛了一圈，忍不住感慨：“這布置一看就是阿珩的風格。”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轉向邵嘉哲：“這也太巧了吧？真這麽巧和阿珩的網友做了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難道以後你都要以阿珩的身份在那家人面前出現？”
邵嘉哲沉默數秒，似是思考再三，終于下定決心般說道：“我還是不住這了。”
邵嘉哲面上波瀾不驚，可“真這麽巧嗎”這個問題，早在他心裏千回百轉過了。
回想起那日，來這看房時他發現了蘇語喬的身影。
當時以為蘇語喬專程跟蹤自己到了這裏。礙于蘇曉智的情面，他努力按捺下心中的惱怒，特意在地下車庫跟她制造“偶遇”，還委婉地警告了她。
至于蘇語喬跟蹤他的原因，他那時想，如果她不是為了追查他的身份，那蘇曉智關于她對自己一見鐘情的推測，倒也不一定是瞎說。
畢竟他可是破天荒地做了次“英雄救美”的事，而被女人跟蹤這種事，他以前經歷得還少嗎。
現在想想，那時他還真是反應過度了。
往後再相見，也不知道是誰比誰更尴尬。
“別啊！就住一個多月而已，再搬就太折騰了！”宋辭阻撓的語氣竟帶了幾分急切。
“怎麽？”邵嘉哲疑惑。
“你貿貿然搬走，你那小兄弟該多失望啊！”宋辭嘴角扯了扯，又沒羞沒臊地笑了起來：“而且蘇語喬就住隔壁。你住在這，我以後就有理由常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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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家裏時，蘇語喬的臉色早已黑成鍋底。
徐岚權當沒看見，她對蘇曉智說：“我覺得你那網友相當不錯。他的朋友，也就是你姐認識的那男生也不錯。”
蘇曉智一時沒明白她是啥意思，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珩哥人很好。他朋友确實也挺帥的……”說着說着，他頓悟了。
“姐，你現在身邊也不缺男人了，近水樓臺，要把握住機會啊！”蘇曉智擠眉弄眼。
“我看上去像饑不擇食的樣子嗎？”蘇語喬完全不想再理這兩人，甩了句“我下樓洗車”，便冷着臉關門出去了。
“洗車也不帶工具？”蘇曉智問徐岚。
“讓她自己冷靜冷靜。”徐岚說，“不推你姐一把，她怎麽都不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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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語喬直接出了小區，在外圍底商找了家咖啡館，一邊吹着空調，一邊在手機上飛快地打着字。
沸騰知了：“B，你最近很忙吧，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跟你吐槽。”
BLUE：“？”
沸騰知了：“/發怒/怎麽回事？怎麽又發問號？你是被誰奪舍了嗎？”
BLUE：“？”
蘇語喬心裏窩着火，把不滿全都遷移到了蜜秘上。像她這麽喪的人，再沒個發洩渠道，她會瘋掉。
她在現實世界裏社恐，但在虛拟網絡裏，難得有個網友和她關系還不錯。很難得，她跟他吐槽時沒有心理負擔。
蜜秘APP是個有趣的應用，信息已讀後的第二天，所有信息都會消失，真正做到了“閱後即焚”。對蘇語喬來說，不留痕也少了很多心理負擔。
這個APP是被何佳多次安利後偶爾下載的。當時也許是因為手滑，蘇語喬莫名加上了這個通過“搖一搖”找到她的陌生人。
兩人本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直到有一天她發現BLUE在網上寫連載小說。
蘇語喬為數不多的興趣愛好是看小說，也因此和BLUE有了共同話題。
BLUE還是個優質的傾聽者，甚至欣然表示歡迎蘇語喬跟他吐槽，正好給他的網文提供素材。
因為各自都有事要忙，蘇語喬已經兩個月沒跟BLUE聯系了。最近還是她主動去找的BLUE。
她隐隐覺得BLUE的态度不像以前那麽随和了，甚至還有點不耐煩，不知是不是經歷了什麽事。她問過幾次，但他沒回答。
蘇語喬也不強人所難，依然像以前一樣跟BLUE吐露着自己的情緒。
沸騰知了：“我最近認識了個挺煩人的家夥，本來以為不會再有交集了，沒想到還成了鄰居。你說詭不詭異？這種橋段在電視劇裏都不常見了。/抓狂的表情/”
BLUE：“那就當陌生人對待。”
沸騰知了：“我也是這樣想的。煩的是我家人和對方在交往。”
BLUE：“不需要讨好所有人，做你自己就好。”
沸騰知了：“你這樣說，我好像稍微有被安慰到。對了，你的網文打算什麽時候更新？該不會挖了坑不打算填了吧？”
BLUE：“再說。也可能棄坑了。”
沸騰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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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嘉哲和宋辭在附近吃了個西餐。
和邵嘉珩的網友發了會兒信息，邵嘉哲擡頭跟宋辭說：“有個事拜托你。”
“你說。”
“阿珩那臺筆記本電腦不能用了，幫忙找信得過的人修修。”
“你是不是想查什麽？”
“才知道阿珩還寫網文，不過不清楚在什麽平臺用什麽筆名。”邵嘉哲抿了口紅酒，這款紅酒的口感意外的凜冽又酸澀，“我發現，我對他的了解，可能還比不上網友。”
宋辭沉默。頃刻他開口道：“正常，我和我姐也不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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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本來就累，“冤家路窄”的鄰裏關系又給蘇語喬心裏添了堵。
她也沒在咖啡館逗留太久，便回家繼續幹活。徐岚是晚上九點離開的。
住在新家的第一個晚上，本以為會認床睡不着，沒想到入睡居然很快。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蘇語喬腦子很清醒、精神很飽滿，但是心情卻很複雜。
她走進廚房，從櫥櫃裏端出兩個大海碗，用熱水泡了兩碗即食水果麥片。這是某個主動洽談合作的商家送來的産品。
蘇曉智邊刷牙邊湊到廚房來，想看看他住進新家的第一頓早餐是何種內容。果然不出所料，蘇語喬的早餐做得甚是敷衍。
蘇曉智含着牙刷，口中的話含糊不清。不用仔細聽，蘇語喬也知道那一定是吐槽。
“大少爺，好心做給你吃就不錯了，挑三揀四什麽？”蘇語喬睨了他一眼，“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她把兩碗熱氣騰騰的麥片端到大廳的飯桌上，準備坐下的瞬間，竟出現了一剎那的失神。蘇語喬嘆了口氣，重新走進廚房，又煎了兩個雞蛋。
蛋黃和蛋清在不粘鍋上迅速凝結，香氣随着“滋滋”聲一起擴散。眼前秀色可餐，蘇語喬卻感到無比煩躁。
這種感到無比荒唐的感覺，叫做認命。
截至目前有限的二十三歲生命裏，蘇語喬一直在“認命”和“不認命”之間搖擺。現在她又無端端地遇到了個新難題。
昨晚，蘇語喬又夢到了“邵嘉珩”！
她明明昨天只跟他對視了兩眼，時長加起來恐怕連一秒鐘都不到。
難道說，每天只要能和那煩人的鄰居對上一眼，就能保她一晚上不做噩夢？
确定他不是她的克星？
命運啊，怎麽就這麽喜歡搞她，果然煩死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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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指向早上八點，蘇語喬和蘇曉智一起出了門。
蘇曉智的補習班地址離這步行不到十分鐘。
周六那天從醫院回來後，蘇語喬就聯系了補習班的顧問，改報了SAT考試的培訓課程。
（注：SAT，也稱 “美國高考” ，其成績是世界各國高中畢業生申請美國高等教育院校入學資格及獎學金的重要學術能力參考指标。）
“姐，我自己知道怎麽去，不用送我了。”蘇曉智懶散地把挎包背上，“我說真的。”
“以為我想送你？我是替你的法定監護人履行義務而已。”蘇語喬回怼。
蘇曉智很快便表現出不耐煩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就得了。”
“媽說了，你今天第一天報到，我要給你拍照打卡。”蘇語喬臨走時瞅了一眼門邊的落地鏡。
今天她特地穿了學院風的飄帶襯衫，搭配闊腿褲和方頭中跟小皮鞋。帶小孩去學習，着裝以得體為主。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你要把蘇家的男丁養成巨嬰？”
“等上了大學再脫胎換骨吧。從現在開始，你的首要任務只有學習。細枝末節的事都不要管。”蘇語喬絲毫不為其所動。
“這哪裏是細枝末節了？你能不能設身處地考慮考慮我的感受？！你知道這個學期你接送我上下學，我有多沒面子嗎？”蘇曉智繼續不依不饒。
“沒面子？”蘇語喬神色一凜，重複了一遍。
“是的，很丢臉！就是因為你，連守校門的大叔都認識我了！”一邊等着電梯，蘇曉智一邊抖着腳，“我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憑什麽被一個女的天天護送？”
蘇語喬忍不住想敲他，他這副樣子哪點像大男人了？
這些年本是蘇秉傑開車接送蘇曉智上下學，但最近一個學期，蘇秉傑身體不太好，而蘇語喬工作時間相對自由，她就主動承擔起了接送任務。
蘇語喬知道蘇曉智不喜歡被她接送。
因為接送的緣故，蘇曉智的男同學們都認得蘇語喬。為了和她搭讪，他們會特意親近蘇曉智，這一度讓蘇曉智感到困擾，蘇語喬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看來，蘇曉智的自尊心還因此受到了不小打擊。
“今早我先送你去，下課我也顧不上接你。”蘇語喬壓抑心中的不快，冷聲說道。
“你不送我去，我也不會曠課偷懶！”說着說着，蘇曉智的眼眶竟有些發紅，“留學不要你的錢，補習班的錢以後還你行不行？”
蘇語喬語塞。蘇曉智見爸媽都不在，竟然開始跟他鬼扯什麽“自由意志”。這還是兄妹獨居的第一天！
電梯到了，充滿火藥味的兩人無言地走進了去。
轉身的一刻，他們都看到了“邵嘉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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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嘉哲也走進了電梯。
他穿着棉質的白襯衫和挺括的西裝褲。長身鶴立，拎着個黑色皮質的手提包，一副文氣彬彬的樣子。
和蘇曉智打過招呼，那張神色淺淡的臉轉向了蘇語喬：“我正好要去帝京大學，可以跟曉智一起走過去。”
男人的語氣疏離又淡漠。但他這話一出，蘇曉智眼中瞬間放光，郁氣似乎一掃而空。
蘇語喬看向邵嘉哲。那雙眼睛瞳色深深，無波無瀾，跟她對視時和看一個陌生人無異。
他的話明面上是幫劍拔弩張的姐弟兩人解了圍，蘇語喬卻聽出了其中的揶揄：“跟你比起來，他應該更想跟我走。”
“……”
片刻後，蘇語喬閉上眼，又掙紮着緩緩睜開，艱難地默許了他的提議。
這種丢臉和難堪，近似生無可戀。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一層也到了。
“那我直接下負一層取車。你到了給我發個信息，下課到家也是。”蘇語喬對蘇曉智說。
“好。”蘇曉智終于松了口氣。
蘇曉智和邵嘉哲先後走出電梯後，蘇語喬掙紮了數秒，又揿下開門鍵。
她按捺着內心的不快和不甘，心想，人家主動幫了忙，自己表面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但“麻煩了”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見邵嘉哲頭也不回地甩出了三個字：“不用謝。”
“……”
每次見到某個人，都想飙髒話該怎麽破？！在線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