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雲弄晚(五)
第23章 雲弄晚(五)
連歧也站起來,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出聲。他的眉頭皺起,大概正在思考要拿什麽來等量交換。遲佑庭只等了半分鐘就失去了耐心,他把連歧推到窗邊,一把将人抱起,擠上狹窄的窗臺,視線從玻璃上再次變大的雨珠上掃過,看着連歧的臉,說:“我不要等了。”
他已經等了連歧四個小時十八分鐘,他不想再等了。
貼近連歧的時候,遲佑庭聞到了還沒散幹淨的消毒水味。
一般情況下,出于社交禮儀的考慮,連歧都會用其他味道蓋住消毒水的味道,顯然,他這次并沒有這麽做。遲佑庭便知道,連歧自己不說,這股味道已經幫他解釋了。
離得很近的時候,遲佑庭刻意停了停,等連歧把他推開,或者罵他。連歧也許不會罵人,可能會有一堆比罵人還讓他讨厭的話分析他的行為的錯誤性和無意義,但這些連歧都沒有做。遲佑庭的心裏便生出一些惡劣的念頭,近乎得意地想,我給過你機會了。
遲佑庭又說了什麽,含糊不清的一句,連歧沒聽清,正要追問,就被遲佑庭封住了唇。
他淋了雨,身上還是涼的,遲佑庭的體溫就顯得燙,嘴唇相貼了半秒,很快便換成了牙齒,遲佑庭克制着力道,輕輕地咬了咬,又挑開他沒怎麽用力的牙關抵了進去,一股葡萄酒的味道彌漫開來,連歧就想,遲佑庭可能是喝了酒,有點醉了。
但遲佑庭不是。他很冷靜地退開一些,垂眼看着連歧紅潤的唇,眼裏有細微水光,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又問:“你為什麽抱我。”
連歧和他對視了片刻,遲鈍的大腦這才反應過來,瞬時收回了搭在遲佑庭背上的手,被對方捉住。遲佑庭仿佛抓住了他的把柄,狡黠地笑:“連歧,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連歧混亂地想,這又是什麽邏輯。
他不小心抱了遲佑庭,沒有因為遲佑庭強吻自己而推開他,就是也喜歡遲佑庭了。
他想要否認,準備好的措辭卡在喉嚨裏,被遲佑庭斷續的、不成樣的吻打碎。
遲佑庭一下一下地吻他,都是蜻蜓點水的一觸即放,像故意試探他的底線一樣,連歧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越久,他的笑意就越濃,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幾分鐘,遲佑庭停下來,環住了連歧的脖子,像樹袋熊一樣把自己挂上去,臉埋進脖頸,聲音很低:“連歧。”
連歧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如果要拒絕我,再等五分鐘吧。”遲佑庭說,“我只需要五分鐘,就可以原諒你遲到了快五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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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問:“是不是很劃算?”
連歧想,這是一個失敗的等量代換。
他垂下眼,看着遲佑庭發梢微卷的頭發,覺得他還是發脾氣的樣子比較符合形象,但遲佑庭只是抱一抱他就可以消氣的樣子也并沒有讓他感到不舒适,反而有一些細微的、緩慢從心髒向四處游移的松弛感,這種松弛使他一度無色無光的視野突然有了清晰的顏色,讓他在盤根錯節又層級分明的歧路中,找到了一條可以肆無忌憚地歇息的、屬于自己的路*。
莊珮之說:“連歧,別這麽淺薄。”
連歧無聲地罵,去他媽的淺薄。
他按着遲佑庭的後頸把人拔了出來,看着他顯出幾分忐忑的臉,偏頭吻了上去。
“對我自己而言,”連歧思考了幾秒,擡起頭,一字一頓地說,“不合理。”
他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因為所有興趣愛好都在剛剛萌芽時就已經被生生掐斷,但不管是什麽,都不會是醫學,不會是父母希望他喜歡的東西。
遲佑庭的手指關節碰到了連歧的耳側,很快上移,落在了腦後,強硬地将這個吻加深,連歧幾乎無法喘上氣,好半天才能恢複正常的呼吸,而遲佑庭又更用力地抱緊了他。
連歧想告訴遲佑庭一個常識,這種力道容易造成皮下出血,嚴重還會窒息,但來自遲佑庭的體溫包裹住了他,他不想從中離開,也就沒有開口,任憑遲佑庭用力把他往懷裏按。
連歧想,他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讨厭什麽,但他知道,他喜歡遲佑庭的擁抱,喜歡遲佑庭的吻,喜歡遲佑庭不合理的等量代換。
他喜歡遲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