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雲弄晚(二)
第20章 雲弄晚(二)
“嗨,我是連潮,找連歧要的你的號碼,麻煩通過一下哦。”
課間最後一分鐘遲佑庭才看到連潮發來的好友申請,點了通過後就沒再管,一直等到這節課下了才重新拿出手機,連潮幾乎是在他剛通過申請後就發了新消息過來:“上次真的很對不起,這周六有我的生日派對,就在學校辦,一起來玩吧?”
遲佑庭覺得連潮的活潑和連歧簡直風馬牛不相及,一時百感交集,沉吟着打下:“不了吧,我還要寫論文。”
“就晚上的幾個小時,不會耽誤很多事情的。”連潮說,“不用帶禮物哦,也別穿得太隆重,我的生日派對很随便的,大家都很好相處。”
“還是算了,提前祝你生日快樂。”遲佑庭頓了頓,又問,“連歧的生日和你是同一天嗎?”
“我們是隔了七年的同一天!”連潮發來一張小狗吐舌頭的表情包,“但是他從來不過生日,很無趣的,還是來我的派對吧,說不定你還能遇到有緣人。”
再推拒未免顯得有些過分了,更何況遲佑庭還想通過連潮了解一些連歧的事,思慮再三,欣然同意:“好吧,哪所學校?”
連潮秒回:“美院,坐地鐵7號線可以直達,我到時候在南門等你。”
雖然覺得不太可能,遲佑庭還是問了:“你邀請了連歧嗎?”
“開什麽玩笑,我唯一見過的一次連歧過生日就是他的成人宴了,被某人弄成了大型社交聚會,一塊蛋糕都沒見着。”連潮連發了五六條無語的表情包,又說,“他肯定不會來的,我才懶得看他的臉色。就這樣說定了,周六見!”
遲佑庭家是重組家庭,父親是一個喜歡全球各地旅行的冒險家,母親與他定居在國外,一年後生下遲佑庭,跟了母姓,因為和遲佑星差了八九歲,他幾乎得到了全家人的寵溺,從小到大的每一次生日無不是辦得熱鬧而隆重,雖可能不如連潮那樣誇張到開派對,但也不至于吃不上一塊蛋糕。
遲佑庭想了想,連歧可能在成人禮之前就已經長大,融入了大人們左右逢源的世界,所以十八歲生日當天沒有蛋糕可吃也不會生氣,沒有受到妹妹、父母和朋友的祝福也不會難過,因為連歧已經獲得了價值更高的人際關系網,甜膩的、讓人發胖的奶油就算被摒棄掉也無所謂。
可是七年後出生的連潮在和朋友們辦生日派對,而同一天生日的連歧不知道是在醫院、學校、宿舍還是某個燈火輝煌的酒樓,做別人的鑲邊色,說着奉承客套的違心話,聽一些沒有營養的吹噓,遲佑庭只是想象了一下,就覺得無法忍受。
他從教學樓走到食堂,吃完了元月份特供的新套餐,又走到二樓買了一杯咖啡,回到宿舍,思考了整整一個小時,還是沒忍住給連潮發了消息:“請你哥去吧,你們一起過。”
“他不會來的,說不定某人還要帶他出去應酬。”連潮隔了幾分鐘回他,但态度有所緩和,“不過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無所謂,你要是叫他來就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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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可以留一段時間給他嗎?”遲佑庭試探道,“給他慶祝一下。”
連潮直接發了語音過來,聲音很大:“随便!”
看這态度就是同意了,遲佑庭松了口氣,和連潮确認了時間,這才點開連歧的對話框,一時惴惴不安起來。他剛剛一股腦地說服連潮,卻連最根本的連歧會不會去都無法保證,實在是過于沖動。
遲佑庭深吸一口氣,和連歧發了今天食堂更新的菜單,說了咖啡漲價的事,又插科打诨扯了些有的沒的,最後才問他周六有沒有空,可不可以去參加連潮的生日派對。
發出消息後,遲佑庭沒再點開對話框,他握着手機,安靜地坐着,已經給自己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預設,五分鐘後,連歧的回複出現在鎖屏上。
連歧說:“好。”
遲佑庭給朋友挑禮物的方法很簡單,他在以前的學校訂了一年的學報,每個月都會附贈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是當月最流行的一些物品的介紹,從下裏巴人的廚房用具到陽高白雪的新版樂高模型,遲佑庭随手一翻,憑着對朋友喜好的了解挑上一兩個,連重新包裝都沒有,就着快遞箱一起送過去。
大家都清楚他的脾性,偶爾還會調侃他今年買的東西比去年貴雲雲,并不會介意禮物的內容和形式,但對象換成了連歧,遲佑庭就如履薄冰起來,在網站上翻了幾百頁,覺得所有的東西都大差不差,沒什麽特別之處,也好像都不太适合連歧。
他問連潮連歧喜歡什麽,連潮說他沒有不喜歡的東西,遲佑庭皺起眉,不相信會有人什麽都喜歡,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既然如此,就算他去問連歧本人,恐怕也得不到好的答案。遲佑庭扭過頭,看着玻璃窗上蜿蜒而下的水珠,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走進書店,挑了很多時尚雜志,一本本地翻,直到生日派對的前一天才挑好,是一顆很難定的青金石袖扣,他想起連歧滿櫃子的正裝,覺得他應該不會讨厭這個禮物。
連潮在門口接他,一身過膝的長裙,淺色的主調濃淡相宜地襯出了她的膚色,一把細腰淋漓勾出,顯出些恰到好處的風情來,遲佑庭看了,越發覺得她不像連歧,連歧永遠不會有這樣生動的一面。但連歧是冰面下的魚,浮在面上的是沉靜,底下的卻是靜水流深。
連潮的同學以組織社團活動為由租了一間活動室,把裏面的東西都堆在角落,到處張貼着氣球和貼紙,挂了一串的彩色燈泡,正中間拼了一排“生日快樂”的英文字母,遲佑庭被連潮推進去的時候,巨大的音響聲差點沒把他震聾。連潮先大大咧咧地跟幾個女生打過招呼,緊接着才把遲佑庭塞進沙發上,介紹道:“之前跟你們說過的,別欺負人。”
“嘿連潮,我看上去像是會欺負人的嗎?”一個女生笑了笑,給遲佑庭塞了杯酒,“你好,聽說你是連潮男——”
連潮怒氣沖沖地扔了個抱枕過去:“我操誰讓你亂說話!”
“行行行,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把起哄的朋友推開,連潮湊到遲佑庭旁邊,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幾次,等遲佑庭帶着詢問回過頭時,她才小聲問:“連歧呢?”
遲佑庭看了眼手機:“他說大概八點半。”
“哦,那還行。”連潮看上去有些別扭,說起話來道三不着兩的,“我訂了兩個蛋糕,等會兒大家一起吃三層的那個,剩下一個六寸的……我先把朋友送走了,再跟你一起等……唱歌嗎?”
遲佑庭聽出來她其實還是關心連歧的,貼心地沒拆穿,放下手裏的東西:“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