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從客觀上來說，第一次月考的整體難度較低，英語試題也以考察基礎知識為主，想拿高分很簡單，拿初一四班舉例，考到一百四十分以上的都有十多個人。
但考滿分的畢竟是少數。
晚些時候，語文和數學的成績也出來了，林梢語文140，數學148，三科綜合下來，是年級千人榜單中的第一名。
年級排名一出來，班上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有了點改變，除了姚馨，姚馨對她是始終如一的。
中學階段，成績是一個重要的衡量學生的标準。基于這一份亮眼的成績單，四班的班主任提議讓林梢當班長或者學習委員，林梢拒絕了。
在林梢的認知裏，班幹部始終是要為班級做貢獻的，然而她對這個班集體沒有感情，不想為它做任何一點事。
這種嫌惡感是從何而來呢，一方面，是源自班上那一部分喜歡背地議論人、嘲諷人的讨厭鬼，另一方面，學校裏常有風言風語，議論着身邊校園霸淩的事件，這又是另一層陰霾。
這時候，正是貼吧流行的階段，學生們喜歡在校園貼吧裏交流新鮮事，課餘時間再口口相傳，一件事很快就全校皆知。
林梢沒有太多機會上網，但即使這樣，她也看到了一段校園霸淩的影像，那時候，大家還不會運用“校園霸淩”這樣意義明确的詞，議論起來也只是說“xx被打了”這一類含糊的描述。
那些影像往往是一群人圍毆一個女生，畫面抖動，背景陰沉，因為寫實而更加恐怖。
林梢本以為這些只是恐怖的傳說，從沒想過現實生活中也會遇到。
課餘十分鐘，班上幾個女生在過道處聊天，說的正是，“你聽說了嗎，隔壁班的xx要被打了。”
林梢和這幾個女生并不熟，此時卻忍不住問，“他為什麽要被打？”
對方面露不屑，仿佛林梢問的是個誰都知道答案的蠢問題，她說：“太拽了呗，還能是為什麽。”
林梢很不明白，這算什麽理由，一個人“太拽了”，就應該被一群人聯合欺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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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原因還可以規避，但這樣莫名其妙的理由，簡直無從防範。
新學校在林梢心裏的形象已經跌無可跌，徹底無法挽回。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四班還沒有發生過類似的惡性事件，勉強算是把危險隔絕在了教室門之外。
然而，某一天中午，四班門口忽然來了一個人，一個衣冠不整、吊兒郎當的男生，抓着人就問，“徐曼靜在不在？”
林梢側着耳朵聽，班上同學問那個外班男生，你找徐曼靜幹什麽？
那人說：“不在算了，你告訴她，放學別走，我們x哥找她有事。”
那男生說完就走了，四班卻是炸開了鍋，有人說：“徐曼靜怎麽惹到他們了？”又有另一個人說：“你搞錯了，你不知道嗎，那個x哥喜歡徐曼靜，聽說他要向她表白。”
一堆議論聲中，徐曼靜從教室後門走進來，本就白皙的臉龐此時更是毫無血色。
這天是周五，不用上晚自習，六點半放學，下課鈴還沒響完，教室裏已經空了一大半。
林梢刻意放慢了收拾書包的動作，看向徐曼靜的方向，她手上動作也慢，時不時看一眼窗外，想走又不敢走的樣子。
林梢和姚馨對了個眼神，彼此會意，決定邀請徐曼靜和她們一起走。
徐曼靜一怔，很快答應了。
三人一起走去自行車庫，姚馨推着自行車出來，讓徐曼靜走在她的另一側，林梢則站在徐曼靜的另一邊，兩人一車把徐曼靜擋在了中間。
從自行車庫到校門口的這一段路，旁邊栽着許多銀杏樹，時不時就有淺黃色的葉子飄下來，飄在車筐裏。
徐曼靜是一貫的沉默，林梢和姚馨各有各的緊張，這一段路走得是忐忑無比。
眼看快要走到校門口，預想中的場景卻并沒有發生，并沒有什麽奇形怪狀的人突然跳出來攔路。林梢稍微有點放下心來。
事實證明，什麽事都不要高興得太早，勝利在即，眼前就是孔子雕像，再往前兩百米就是随時有保安站崗的學校大門，偏偏在這時候，三三兩兩的歪瓜裂棗的男生出現了。
那幾個人也不說話，甩着肩膀走過來，排成一排擋在路中間，時不時伸腿來踢自行車的車輪子。
姚馨牢牢握着車把，才能讓自行車不至于東倒西歪，林梢把徐曼靜擋在身後，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那些人往左，她就往右，他們往右，她就往左，弄得和傳球過人似的。
害怕嗎，當然是害怕的，但林梢在小學時和同學打架打出了經驗，那就是——越害怕越不能表現出來，你越是表現得毫不在乎，對面才會忌憚，然後畏手畏腳。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群人離開了，徐曼靜終于擡起頭來，她從兜裏掏出帶着香氣的小包紙巾，遞給林梢和姚馨，讓她們擦擦手心裏的汗。
這天之後，不再有人來糾纏徐曼靜，可見惡勢力只是紙老虎，虛張聲勢，一戳就破。
林梢和姚馨的二人組合也正式變更成為三人組合。三人一起吃飯，一起結伴去廁所，一起在午休時間溜出教室，藏在校園裏的各個角落。
*
初中的第一個寒假很快到來，這也是林梢一家在省城過的第一個新年。聽說搬新家的第一年，一定要一家人聚齊，在新居裏過年。
雖然這只是一個合租的地方，但也是概念上的“新居”，因此，這一年的寒假，林梢沒能回到老家。
寒假有二十多天，除了在圖書館裏看書做作業，她偶爾也會去找于雅倩玩。
于雅倩和林梢不在同一所初中，自從開學以來，兩人的聯系也少了，兩人再見面時，有種淡淡的生疏。
林梢主動問起于雅倩的學校，于雅倩卻并不想多談校園生活，林梢便又說回自己。
“我好想回老家。”林梢說。
于雅倩問：“為什麽，你不是說老家很遠，而你又暈車，每次都很難受嗎？”
林梢也說不清，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在這裏沒有歸屬感，她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我覺得……老家的房子才是我真正的家。”
不過，這并不是說新城市一無是處，至少這裏有圖書館，圖書館也像是她的另一個家，每次待在裏面，她總能感到一種安定。
某一次，她還在圖書館碰見了葉老師，葉老師來圖書館還書，林梢正在等待借書，兩人在隊伍裏碰了個正着，都忍不住笑了。
葉老師笑起來很好看，林梢卻是有點尴尬，在學校裏她面對老師總是态度自然、落落大方，但到了學校外面，脫離師生身份，沒有了行為标準，她有點無所适從，便羞澀起來。
好在葉老師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叮囑她要愛護眼睛，看書的同時要多看看窗外，回去路上慢行，注意安全。
*
新學期，林梢騎着她的第三輛自行車去上學，鄭鴻在付錢之前向她叮囑，“你要把它保管好，要是再丢了，媽媽就不會再給你買了。”
然而，小區的倉庫實在沒有任何保障，林梢決定把自行車放在家裏保管，家住在四樓，老式居民樓沒有電梯，林梢每次都是扛着自行車上上下下。
過程有點艱難，她總是一級階梯一級階梯地挪步子，但等到自行車重新立在平地，她又感到一種滿足，這個過程也可以視作每天日常之外的一次冒險。
這天早晨，小雨淅淅瀝瀝，林梢騎着車緩慢前行，成功避開所有水坑，但背後被淋濕，校服外套從淺藍變成了深藍。
上午第三節課是音樂課，學習委員帶來一個好消息：這節課可以去音樂教室上課啦！
教室裏響起歡呼，音樂教室在另一棟教學樓裏，裏面有鋼琴、架子鼓，手風琴，上樓途中還要經過一道旋轉樓梯，儀式感十足。
林梢和姚馨、徐曼靜一起走在隊伍後面，音樂教室可以打亂座位随便坐，待會兒她們三個人可以坐在一起。
這節課，教的是發音技巧，老師示範了幾遍，學生們都吵鬧不休，根本沒記住任何知識。
音樂老師無奈之下，幹脆放棄了原本的教學任務，在鋼琴凳上坐下，彈奏一首班得瑞樂團的《清晨》。
教室裏慢慢靜下來，在琴聲之外，窗外的雨聲也越敲越響，早上的雨越下越大，現在還沒有停。
在這一片寂靜中，林梢又一次想起了老家，她想念老家的一切，狹窄的路，光線昏暗的房子，還有住在老房子裏的爺爺、外婆，和外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