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你一直沒回信息,我只能上門說了,公司那邊*日要召開董事大會,大姨讓你8號之前到。……”
“……別整事,搞多也是沒用的,很多事情可從來都由不得我們,告知你一句只是禮貌,真要你回你不回也得回。”
林也的房間離客廳比較近,迷迷糊糊地聽到人說話的聲音。
一直說一直說,吵死了。
對學生族來說,這周六的早上最适合睡懶覺了。
“你——”林也正打算出去說道說道的時候,一拉開門,就看見了蘭盈盈,大冬天的還穿着一條性感黑裙,只披了個披肩,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陳灼則坐在廚房門邊上的小矮凳上給林也愛吃的胡蘿蔔削皮,沒個待客的樣兒。
客廳還擺着不少盒禮品,看樣子也是蘭盈盈帶過來的,都堆得滿滿的,整張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不是楊琦,是別的客人?林也勃發的怒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蘭盈盈也注意到了他。
“上次不是說了嗎?喊表姐。”
“表姐。”
聽到林也乖乖地照着喊,蘭盈盈開懷笑了兩聲。
“真乖,這幾盒都是給你買的,這麽多年個都沒怎麽長,剩下四盒才是給琦姨的。”
可能是見楊琦不在,蘭盈盈有點過于放肆了,微微勾起的眉梢,溢出不少風情,見林也出來,便直接問道,“介意我抽根煙嗎?”
林也瞪大了眼睛,他以為女孩子是不會抽煙的,最起碼他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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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詫異的眼神太過,蘭盈盈咬着煙,掏出的打火機随便轉了個圈又收了回去。
算了。
“你應該聞不得煙味吧。”
跟上次來時的散發不同,這次她頭發有好好盤起,額間卻有幾縷不聽話的發絲耷拉在兩邊,有種淩亂美。
她朝陳灼揚了個眼神林也不知道陳灼是不是和她說了什麽。
本來馬上逸出口的沒有聞不得,眨眼又想到他那天陳灼旁敲側擊,他說的聞不得煙味,一點也不喜歡。
現在只能打落牙齒往下吞,“對,我不太喜歡。”
可能被她開懷的笑意所感染,林也感覺他也不是那麽讨厭她了,大着膽子問了一句,“一盒都不給陳灼嗎?”
他本意也不是想羞辱陳灼或者沾沾自喜,只是平日裏那些阿姨們都是送東西給陳灼,很少有說獨獨給他的東西,讓他很意外。
當然如果從蘭盈盈那裏得到确定答案,他會很開心。
“後天就要走了,回去什麽沒有?”
“這還沒到期末呢,東西也沒收拾。”
廚房裏削的胡蘿蔔随着猝不及防的對話滾到了地上,陳灼的指尖也見了紅。
感覺馬上是要闊步而來的姿勢,卻又佯裝淡定地撿起地上的蘿蔔,語氣頗有幾分不屑,“我才不要你的東西,說完話趕緊滾,沒打算做你的餐。”
蘭盈盈也不甘示弱,“誰稀罕吃你做的東西,看你悶聲幹活還挺像那麽回事的,也不用轉學了,後天回去就可以直接開幹了,陳家傭人工資也不低。”
陳灼放下削胡蘿蔔的工具,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壓抑着一場風暴。
“我說,回你的酒店去。”
轉學?回去?
蘭盈盈那随意的态度說出的話,讓林也瞬間揪緊了心房。
蘭盈盈這時也察覺到了氛圍的不同,眸光浮動,看着林也表情的轉換,換了話題,“淮州其實挺好玩的,這幾天我去了仙門頂、童子灣,還有幾個地方沒去呢,有時間再回來看看,到時林也你給我當個導游吧。”
接着又轉頭看了眼陳灼,落下一句,“自己早點做打算吧。”就離開了。
也不想留在這看陳灼這丫的癫公的臉色,雖然與大姨沒有血緣關系,但這喜怒無常的模樣,與大姨是如出一撤。
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一個在廚房門口,一個客廳沙發。
死一般的寂靜維持了兩分鐘,陳灼依然冷靜地削他的胡蘿蔔。
“飯已經好了,待會把菜炒了就能吃了,就回去給祖宗遷個墳,老一輩都比較迷信,注重兒孫滿堂之喜,這次期末就先不考了,讓姜逸也拿個第一試試。”
陳灼很會說謊,每次坑他坑別人常常都是臉不紅氣不喘的,林也也經常分不清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這一次,他好像感覺到了,陳柳英所說的那種第六感,一直到晚上,陳灼也并沒有收拾東西。
——到周一,還背着書包和他一起正常地去學校。
然後第二節課的課間操時間,就上次那個被陳柳英罵跑的女孩子跑過來問他,“聽說陳灼要轉校了,今天起就不來了是不是真的?”
她剛有看到陳灼去了趟校長室,然後又聽到主任說陳灼走了蠻可惜的,奈何是家庭原因,不然花錢也要挖回來。
其實早在她之前林也就有聽到其他人的讨論,只是她們都沒有上前問,但現在大家都在看着他,豎着耳朵在偷聽他的回答。
林也沒有說話,因為他壓根就不知道答案。
他從早上一直到放學,陳灼沒有來找他,他的教室裏也沒有人,家裏也是空蕩蕩的,一如三年前。
在這期間,他掏出過手機無數遍,一邊一邊地編輯,又一遍一遍地删掉。
憑什麽要他先問,陳灼自己有腳要走就走,而且到現在都沒有給他發過一條信息,如果沒走,那他他沒有必要問,如果走了他沒說,那他就更沒必要問了。
到了晚上,林也才終于從楊琦的嘴裏确認他走了。
“中午走的,這會兒估計也差不多到了,他到了會給你報平安的。”
不是回家過年,也不是回去給祖宗遷墳,而是他要回他自己的家了,可能以後也不會回來了。
家裏的什麽東西都沒有變,他什麽也沒帶走,昨天換洗的衣服也還晾着,牙盅牙刷拖鞋樣樣都成雙成對。
陳灼房間裏的東西一切如舊,唯一不同的是,從前放滿書籍的書桌擺滿了他們的照片還有一封信。
原來是真的走了。
早上還要假裝和他去學校。
騙子。
——陳灼。
在林也問他為什麽不能大學在一起住的時候,他就很想說他的幻想也是他的期許,只是很難實現。
并不僅僅是因為成績志願的問題,還有其他各種因素,他都必須回到陳家。
但他當時怎麽也無法說出口,也不知該如何述之于口,是說他要離開,要轉學,要去別的學校,以後也可能不怎麽回來了。
還是狠點心說他以為的恩也不過是自己自以為是的,這些年他也了解了更多關于林遠山的為人,蔣娟只是讓蘭盈盈将證據擺在他面前,那些曾做過的猜想就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林遠山是死有餘辜。
而他也從來不欠林也什麽,所以也無需愧疚,這一切都是林遠山自己造成的惡果,
但轉念一想林也又何其無辜,被親生父親卷入到那場風暴裏。
這幾年的感情也不是作假,在這個家裏的點點滴滴比他和媽媽在南城的那幾年更加幸福。
要走,還要走得那麽不幹脆,拖泥帶水的,這其實一點也不像他的個性。
他很想開誠布公地直接坦白,這樣可以給予林也緩沖的時刻,也許在他離開的時候不會那麽難過。
但他又極度地了解林也的性子,是進亦憂,退亦憂,只是時間的長短的不同罷了。
真要提前說了他也會提前一直郁郁寡歡,最後一刻說,他才會好受點,就像之前的中考,還沒開始呢,提前十來天就開始緊張。
還有初中第一次被抽中扮演舞臺劇,還是個小角色全程當背景板沒兩句話的那種,每天都想着怕演不好,尤其是演出前一天晚上壓根睡不好。
陳灼讓班長做了張假的截圖發給他,跟他說舞臺劇取消了,立馬就放松下來,“其實我也不是不想演,我只是不想演小矮人,我想演王子。”
陳灼沒戳穿他,“過兩年長高了再演王子。”
雖然第二天還是要演,但精神充足,臨上場時,他反而沒那麽緊張了,演得比彩排更自然些。
所以陳灼把轉學這事做得很隐蔽,臨到最後一天大家才知道風聲。
那封信的最後是,【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不要把誰當得太重要,朋友都是一邊走一邊丢的,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朋友,做你自己就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受衆,喜歡你的人自然會被你吸引。】
陳灼第一次見林也是在楊漫霏的葬禮上,縱使在世時與母親諸多分歧,人突然走了,楊琦還是帶着林也去了陳家。
因為大人間總有事情要忙碌,楊琦便讓他和大家一起玩,彼時的林也小小的,懵懵的,被介紹給大家時,揪着衣領一聲不吭。
在陳家四通八達早已熟悉的衆多親戚小孩堆裏,顯得格格不入,倒是樂觀開朗的陳爍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
主動開口說要帶着弟弟一起玩,沒兩天熟悉了以後,林也也就放開了,每天跟在陳爍身後,‘哥哥、哥哥’地叫。
兩人常常自己偷偷跑出去玩,陳灼本不想理會,但那次林也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一直在問陳爍,“哥哥,為什麽那個哥哥一直在看書。”
小小的陳爍也很有耐心,“大哥一直都不和我玩的,他喜歡一個人看書,他成績很好的,我們不要打擾他。”
因為陳灼的身份,加上大人的一些引導,哪怕陳爍沒有惡意,但他自以為的不打擾卻給了同齡人一種疏遠陳灼的暗示。
在他們眼中,陳灼只是個高冷疏離的私生子,成熟得不像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是無須讨好也無須理會的存在。
沒有人會主動搭理陳灼。
所以當林也喊起“哥哥,哥哥。”的時候陳灼根本沒有意識到是在叫他。
他緩過神捏緊了書頁,只見林也睜着圓圓的大眼睛又重複了一遍,“哥哥,我們要去街上買吃的,你要一起去嗎?”
陳灼也才是個十歲小孩,被林也懵懂期待的表情一晃,呆呆地回了一句,“好。”
陳爍沒有想到林也會邀請陳灼,因為陳灼長得比較像爺爺,不笑的時候就顯得有點兇。
而回到陳家的這兩年,他也有嘗試過和陳灼拉進距離,但每次他不是不理會,就是找借口搪塞推拒他的靠近。
久而久之陳爍就不想努力了,他不缺這一個玩伴。
本來蘭盈盈還說要一起,但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在學校偷偷談了戀愛,中途跑去約會了。
把他們扔在了一家餐廳,“錢我給你們報銷,你們吃就自己打車回去,或者叫李叔來接。”
畢竟也不是幼兒園小朋友了,蘭盈盈很是放心,陳爍更是舒心,“趕緊走。”
店裏恰逢活動滿**元一元再送一盤**,一上來店員就給隆重介紹了。
陳爍同意了,絕大部分人都會同意加一元送一盤菜,這樣比較劃算實惠,但他純屬順嘴,想讓店員別叽歪了。
但林也覺得菜很多了而且要送的還是他不喜歡吃的*菜,所以就說了不喜歡吃。
那個店員愣了愣,當時沒說什麽,轉頭就和同事吐槽起來,“他們是不是傻?**一元白送都不要。”
“小孩子嘛,很正常。”
估計把他們當小孩,又沒大人在,所以毫不避諱。
他們三人都聽到了,林也漲紅了臉,陳灼皺了皺眉,陳爍已經暴起了,“你罵誰傻呢?你當我們是聾子嗎?”
喊得很大聲,把餐廳經理都驚動了,給他們道了歉。
然後他們三個小孩一起在x城的大街小巷橫穿,趁着個小還鑽進別人家只有半門欄杆的大院,被狗叫聲給轟了出來。
還跑到郊外爬了小山坡,把想幹的事都幹了一遍,林也天生平衡能力不好還摔了跤渾身髒兮兮的,陳爍哈哈大笑,“你現在就像個煤球碳一樣又黑又醜。”
心裏則無比滿足,雖然蔣娟從來沒有拿他和陳灼比過,但每天都是學習,學校,少年宮,落下的還有家庭教師,各種課程,各種禮儀,這規規矩矩的被規劃好人生,他一點也不開心,但他連哭都不允許。
而這個本該讓人傷心難過的葬禮,卻為他争取了一絲喘息的機會,難得的假期,新鮮的沒有任何利益關系的朋友。
林也什麽也沒說,用手擦了下臉但他心眼小,這時候已經有點不開心了。
他看了眼陳灼,怕陳灼也跟着一起嘲笑他是小煤球。好在陳灼一路上都只是充當陪襯的角色,極有眼力勁地維持住了他的表情,還抓住了他把臉越擦越黑的手。
不知道不小心摸了什麽東西,林也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才是最黑的。
那廂陳爍還在笑話他,林也一生氣就說,“我不和你玩了。”
拉着陳灼就跑了,徒留陳爍在原地。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綁架,死亡,黑暗在悄無聲息地接近。
陳灼覺得不能就這麽抛下陳爍一個人,安撫好林也的情緒後叮囑他在廣場上等待,他回頭去把陳爍帶過來,可沒想到回來時林也卻不見了。
他們一開始只是以為林也賭氣藏起來了,又或是自己先回去了,錯過了最佳的報警時間,等到陳見之收到要贖金的短信大家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後來林也回來了,聽說他爸爸死了,死在了那場綁架裏,當陳灼看見警察叔叔把林也抱着回來時,整個人都呆呆的,不哭不笑也不說話。
後面更是發起了高燒去了醫院住了兩天然後就走了。
家裏沒人再提起過那起綁架事件,也沒有人怪他,但他內心一直不得安寧,想着在陳家生活也是如此,不如到林家去贖罪。
陳灼沒想到如此輕易地就達到了目的,蔣娟同意了他的請求,并聯系了楊琦,他花了一些時間,學會了淮州的方言,但他再見到林也時,林也已經不記得他了,并且堅定地認為自己從未出過省。
“我才不想去x城,太遠了,旅游的話,我想去雲城,近一點不用那麽暈。”
生命的脈絡歷歷可見,他的腦子獨獨把去x城的那段記憶給掐掉了。
本身就不是很開朗的性子,變得更加封閉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