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陳柳英聚完餐,喜滋滋地帶着陳灼給的學習資料回家,在走廊時就察覺到對門不太對勁,她早上挂在把手上馬拉糕還在。
那是李邈的家,兩人是打小的鄰居,他父母離異得早,是奶奶帶大的,爸爸則是個混不吝不常回家,這些年更是人影都沒出現過。
陳媽媽總是可憐這孩子,每次有啥好吃的都不忘讓她送點給李邈嘗嘗,她早上敲了門的,沒開,就給挂到了門上,給他發了信息。
他就算是賴床,也不至于這麽晚也不起,該不會是生病了吧。陳柳英靠近大門,漸漸聽到裏面傳來不甚清晰的響動,像是有人在大力掙紮。
“開門,給你的糕點都要發臭了,不要我可拿走了?”陳柳英給敲了幾下門,裏面的異樣聲響慢慢變小了,她攥緊資料在原地駐足。
仿佛察覺到她的停留,片刻後,大門忽然打開,露出一張沒見過的臉,粗犷硬朗,眼神淩厲,眉骨上還有一道由紅轉青的傷痕。
“進來。”
陳柳英還沒來得及問他是誰,就被拉了進去,進門後也看清了李邈此時正被五花大綁地綁在了一張椅子上,嘴上還被塞了一塊布。
剛剛聽到的異樣聲響就是他掙紮晃動椅腿擦過地板的響聲。
陳柳英驚恐地看着男人把手上的糕點放在桌上又拿了把刀出來,鋒利的邊緣向着李邈,仿佛下一刻就能——濺出西瓜汁。
“你,你要幹什麽?”
饒是平日裏再怎麽平穩,陳柳英此時也被吓出了冷汗,背脊一陣寒涼,她腦子裏只剩下,死了,要死了,李邈要死了的想象,報警也來不及了。
男人沒說話,小刀利落地揮下,割開李邈身上捆綁着的麻繩。
在雙手自由的那一瞬,李邈的拳頭就以雲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男人揮了過去,被對方利索地躲開反過來勾住他的腳,把他撩到在地。
李邈這時才拿開嘴裏的抹布,鼓動了下酸痛的頰肉,謾罵出聲,“你踏馬的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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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男人沒有惡意,陳柳英靠近李邈小聲地詢問,“他是誰?”
被女孩子看到他被人壓着打,李邈的自尊心受損,兇狠地盯着男人,壓下心裏的不甘,緩緩說道,“我爸,精神不太正常,你先回去,待會糕點我會吃的。”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對李邈他爸蠻好奇的,但陳柳英不想攪和進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
“喜歡的女孩?”李大志翹着個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問道。
喜歡?李邈不知道。
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花樣少女,時常在身邊轉悠,又噓寒問暖,确實偶有過幾分悸動。
但更多的是感激,在漫長的歲月裏,她們一家的相助,尤其是在奶奶病重時,她們給予的關照。
“奶奶喜歡。”
李奶奶确實很喜歡陳柳英,開朗活潑,在他們那個年代都是早早結了婚的,所以她也老是給李邈出馊主意追人。
知道陳柳英的自行車壞了要走路上學以後,逼他買了輛粉紅色的小電驢讓他送人。
還給他準備了一套哄女孩的話術,可惜沒等奶奶張羅實施好她的大計就突發惡疾走了。
李邈提起奶奶時眼神黯淡了下來,李大志亦如是。
他是警局安排潛伏在南城的卧底,但是後來為了救一個小女孩暴露了,沒有辦法,對方揚言要報複,他更是不敢回家,現下好不容易收集完證據将那群犯罪團夥一網打盡,他也終于可以回歸警隊,面臨着升遷,但兒子卻不肯跟他走。
“你怎麽可能是警察?”
李邈對他是一點也不信任,揪着他的衣領,臉上盡是兇狠。
“你有紋身?你天天髒話連篇,你還是個暴力狂,你甚至對你的父母妻兒不聞不問長達十年。”
李大志閉了閉眼,有時候他也在想,他當警察的初衷是什麽,到頭來妻離子散,甚至不能在父母健在時陪伴。
可你要讓敵人相信你是一個壞人,那你首先要騙過的就是自己人。
他在當卧底的這幾年染上了很多不好的習性,在每天生死追逐的環境下,稍有不慎,他就會粉身碎骨,甚至還有可能會連累家人。
哪怕經過專業訓練,每天面對鮮血、風暴以及誘惑,在各種強壓下,他的心性也難免有所扭曲,他再也不能說出一心為國的大話。
他想過反叛,想過逃避,但一想到兒子小時候拿着玩具槍指着他時,喊的,‘別動,再動打死你。’就又慶幸自己堅持了下來。
因為兒子說過,‘警察叔叔最帥了,我長大後也要當警察。’
母親給他取名叫大志,就是希望他胸懷大志,只是她可能到死都很失望,賣力工作供兒子讀了大學,出來人就變了樣,成了無所事事的混混,還常年不着家,就連兒媳也受不住離了婚,甚至臨死時也不能回來見她最後一面。
記了一等功,洗去了紋身,但洗不清他身上的罪孽。
“你為什麽不早點回來見奶奶最後一面?為什麽?”
奶奶臨走前一直和他強調說,“你爸爸他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我了解他,他肯定有苦衷,他會回來的,你不要記恨他。”
李邈含着淚答應,但怎麽可能不記恨,奶奶是抱着他的照片遺憾地走的。
聞言,李大志也是悲恸不已,他一開始是不能回來,後來是不敢回來。
等他可以身上挂滿榮耀,勝利歸來,他的母親已經死了,孩子也不認他,他甚至不知道該什麽樣的形式,什麽樣的身份出現。
所以面對李邈的質問,他甚至無法反駁,只能煩躁地抓了幾把頭發,發洩般一腳踹向身旁的沙發,不管不顧道,“那你告訴我,我能怎麽辦?你看我能綁你大半天,餓你大半天,他們也能,如果他們知道你是我的兒子,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你,切斷你的手指,剝皮碎骨,讓你咽下去,甚至剛才那個女孩,你其他的同學朋友,你想要吃他們的肉嗎?”
李邈如遭雷擊般,卓然的身子微微發顫,自從看到男人開始,他就有很多想問的,什麽時候回到淮州城的?這些年又去了哪裏?
但他沒追上,憤怒的想法日積月累,且難以抑制,但現在,他什麽也問不出來了。
——陳灼踏上學校的天臺,迎着徐徐吹來的冷風,蹿入鼻腔的還有一種苦淡的煙味。
前頭靠着欄杆的是一個高大的身影,腳下還有幾個煙蒂。
李邈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吐出煙霧缭繞,蔑視道,“好學生,要告狀嗎?”
“我又不是學生會,抓你做什麽?”
陳灼彈了彈指,李邈睨了他一眼,遞給他一根煙,嘲弄道,“這沒人就不裝了?”
陳灼沒有理他,拿過他口袋裏的打火機給自己點上,放進嘴裏吸了一口,再把打火機扔回來,這熟練的模樣讓李邈側目。
“你來這幹什麽?”
陳灼不答,反問,“怎麽?這是你的地盤?”
很少會有學生上天臺,因為這裏常年都被上了鎖,不過這可難不倒李邈,三兩下就給打開了,他時不時會跑上來吹吹風。
而學校上鎖的原因也很簡單,李邈右手邊的欄杆就立了個紅色廣告牌,上書幾個大字——禁止跳樓,違者全校通報批評。
神他媽通報批評,就是死了都要爬回來當反面教材是吧?
真要跳,什麽都攔不住,所以學校幹脆給天臺上了鎖。
兩人沉默着吞雲吐霧了一會兒,陳灼又緩緩開口,“聽說你要轉校?”
“關你p事?”
李邈的語氣頗為譏諷,陳灼也不生氣,手指彈了彈煙灰,将煙頭扔到地上碾了幾腳,走了。
天臺的門沉寂了一會又被打開,傳來吱呀的響聲。
是林也,剛才他值完日去陳灼班上找人,沒找到,王耀和他說,看見陳灼往樓頂上走了,所以林也跑了過來,只是沒想到見到的不是陳灼,而是李邈。
對方也不驚訝,只當這兩兄弟都是來要煙的,順手遞了根煙給他。
李邈見林也一臉懵地接過煙,然後就呆呆地看着他,幹脆拿過他手裏的煙給他點上塞他嘴巴裏頭。
林也趕緊用手接過,吸了一口,被嗆得咳嗽不止,彎着腰,眼淚都快咳出來了。
“你不會抽煙?”這是李邈沒有想到的事情,屬實是被陳灼給誤導了,看陳灼那熟練的逼樣還以為林也也差不多。
林也邊咳邊側着身子打量着李邈,身高就先不說了,這五官其實和照片裏還是有幾分像的,就是皮膚有點暗黃,從前雖算不上很白皙,但現在暗了可不止一個度。
“你是小喵嗎?”
一直都知道有一些男生在學校偷偷吸煙,廁所裏頭有時也會有一些煙蒂,教導主任每天都在抓人,林也看他老煙槍似的手法,思忖着,莫不是這幾年被煙給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