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淩小白的手心發燙,他攥住池歸舟的手腕,劉海随着仰頭的動作向側面偏移,露出澄澈的寶藍色眼眸。他吸氣呼氣間都帶着股熱氣,身軀微微打顫,整張臉紅通通的。
淩小白是異獸和人類的混血,算作半個異獸,因此也受外面聲波的影響,陷入野獸的發情狀态。
面前人這幅狀态,不知怎麽的,讓池歸舟回想起之前星雲比賽當天蘇爾若的樣子——那時候,蘇小少爺似乎也是類似的樣子。
池歸舟知道淩小白此刻的狀态是因為異獸發情,那麽蘇爾若又是什麽情況?
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他內心感到些許愕然。
要知道,蘇爾若可沒有異獸血脈,不可能如同野獸一樣發春。但是正常人為什麽會發情?難不成當時蘇小少爺被下的藥真的是春藥??
異世界還真有春藥這種東西嗎,他一直以為這種物品只存在于小說裏……話又說回來,當時的蘇小少爺為何要讓自己咬他?他們又不是野獸,要叼着脖頸做那種事。
池歸舟心緒稍頓,眉頭蹙起。
當時的蘇爾若言語裏充滿了屏蔽詞、酒店裏的混亂與蘇大哥的态度,也都透露着古怪。但池歸舟忙着照料、也忙着預備後面的星雲比賽,沒有細想什麽。
現下回憶起來,如果蘇小少爺被下的藥真的是春藥,話語裏的內容八成也是這檔子事相關。也就是說,世界意識給自己屏蔽的關鍵詞,竟然是這種事情相關的?!
池歸舟:“……”難不成我的腦子裏存在一個掃黃打非的口口屏蔽器。
可他轉念一想,又記起自己翻閱精神力書籍時,視線中也滿是屏蔽的馬賽克——總不能精神力也與這種事情相關吧,那就太離譜了!這又不是什麽黃油世界。
未解的困惑充斥在腦海中,池歸舟不免有些思維發散。
說到底,都是世界意識屏蔽詞的錯。如果沒有屏蔽,沒有看不清內容的馬賽克,他早早就能搞清楚這些了。
什麽時候才能沒有這種非自然力量的屏蔽?
池歸舟之前猜測,是自己還沒有充分融入這個世界才會如此。身為亂入的地球人bug,世界沒有完全接納自己,才會導致語言系統加載不全。
那到底什麽才算融入?自己穿越到異世界,也有半年的時間了吧。
池歸舟思緒沒有繼續深入下去,很快又被面前的笑聲拉回。
他視線聚焦,看見淩小白正咧嘴露着寬大笑容——近距離之下能夠看清,在類似人類的牙齒之後,還緊密生長着一圈小尖牙。
淩小白口腔裏有兩排牙齒,從隐藏狀态下顯露的內圈尖牙看起來非常掉san,這是屬于異獸的特征。之前的淩小白并沒有內環尖牙,此時狀态的他比日常更趨向于獸類。
他臉上揚起模糊的笑容,聲音黏連:“來和我玩吧?”
池歸舟眉頭稍蹙,平靜道:“松手。”
淩小白比常人身形要瘦小一些,似乎是混血的緣故,他人類形态骨架格外瘦。淩小白的武器從來不是身軀武力值,而是言語催眠,因此從未特別鍛煉過身體。
但池歸舟完全無視所有的魔法攻擊,不受鲛人精神波的影響,淩小白最厲害的武器是無效的。所以,實際上,池歸舟可以反制淩小白。
池歸舟原本想和當初在自家科考飛船裏面一樣,照着對方的左臉或者右臉來一拳,讓這發春的家夥清醒些。
但考慮到此處到底是海盜們的地盤,而且淩小白也還沒真的動手,為了避免那群家夥們找到借口找自己麻煩,他還是暫且忍了。
“有事自己解決、或者去找你情我願的人,我沒有義務也不想幫你。”池歸舟如此說,“為什麽要找我?”
淩小白蒼白面頰紅潤無比,像是半透明的桃皮。他向前湊近了些,歪着頭貼過去,五指用力攥住面前人手腕,神智不太清醒地笑起來:“因為你是我、是我喜歡的玩具呀。好久好久之前,我就看好你了。你不想和我一起玩嗎?”
池歸舟覺得有點起雞皮疙瘩。怪不得最近金價漲了,原來挖不到的神金都在你這裏!
“你要再靠近,我就不客氣了。”池歸舟擡起手,不容拒絕地擋在前面,推着淩小白的胸膛,讓他和自己隔着一段距離,言語間攜裹警告意味。
淩小白依然挂着笑容,聲線柔柔的:“不客氣?怎麽個不客氣法?”
他寶藍色眼眸眨動,身形像是一條順滑的魚,無比自然地擠過來。
池歸舟靈活地向旁邊一避,另只手抓住淩小白的頭發,毫不客氣地将他往星艦內部的牆壁上按去!
淩小白磕在金屬制的牆壁上,額頭頓時紅了一塊!他似乎沒料到池歸舟真的動手,一時之間有些被磕懵了,原本熱潮洶湧的發情似乎也頓了兩三秒。
清醒了沒啊,這家夥。池歸舟淺灰色眼眸注視過去。
淩小白松開攥住池歸舟手腕的五指,兩手摸向自己的額頭,他身軀仍舊打着顫,皮膚泛着紅。緊接着他眼尾一濕,就掉下大滴大滴眼淚來:“好疼、你磕得我好痛……”
池歸舟嘴角抽了下,但是他沒有被這一表象蒙蔽。盡管淩小白哭得像是濕漉漉的小獸,他也保持着最初的冷靜回答:“所以我提前和你說了,松手、以及別再靠近。你自己不聽。”
“你真的對我動手?你還砸我的頭?”異獸發情期普遍都有情緒脆弱敏感的症狀,淩小白也不例外,所以這次他是真哭,而不是假哭。
他一邊哭,一邊抽噎說着,“我要把你吊起來,挑斷你的腳筋,割了你的舌頭……讓你做最最聽話的洋娃娃……”
池歸舟沒有被吓到,他坦然回望:“如果你真的能,你早就這麽做了。”
他一點也不意外淩小白的變态,早在最一開始的千奇交易市場,他就看出這人清純外表下掩蓋的真實陰暗。現在淩小白不裝了,也省了一層。
“你是不是以為、以為船長能一直護着你?我才是極東海盜團真正的一份子,你只不過是被船長看好的新人罷了。”淩小白抹着眼淚,呼氣說,“的确,因為老大的命令,我們都不對你動手。但你真以為我們都是好脾氣的?”
池歸舟沒覺得他們是好脾氣的,只是清楚自己伏低做小也沒有用,幹脆就順從本心活了。就算結局不盡人意,至少中間沒受委屈。
“不過是因為老大信奉神母教,而神母的主張是[仁慈寬厚。決絕果斷]。老大目前把你當未來的同伴,态度自然是前者。”
神母教?還仁慈寬厚?池歸舟覺得非常好笑。不知道殘害多少無辜人命的海盜,頭目竟然還好意思說出這樣的信奉主張?哪裏來的仁慈呢?
聽起來完全是區別對待啊。但是,這項情報信息,也讓池歸舟明曉為何他們沒有熱暴力——因為海盜頭目金芋的特殊信仰。
面對未來可能是同伴的人,會用所謂的‘仁慈寬厚’的态度對待。
“不過你以為你就能百分百安全了?對待非同伴,老大自然就是另一個态度了。”淩小白喘着氣慢慢說,“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加入我們——你還對我動手!”
“我對你動手,是因為你騷擾我。”池歸舟冷靜回複,“怎麽,難不成面對不情願的事情不抵抗,是你們海盜團成員的行為規則?”
淩小白仍在抹淚哭泣,他看起來還處于神智不清醒的狀态,不然根本不會說那麽多。要知道,說的也多,透露的東西也就越多,這不符合他陰暗謹慎的性格。
而且這些話語組織未免顯得過于幼稚,和淩小白之前的說話方式并不相同。池歸舟都覺得對方像是小孩子哭鬧。
骨子裏的發情因子在蓬勃跳動,淩小白有些焦慮地咬着指甲,裏側的細密尖牙充滿叼住血肉的渴望。
他呼氣說:“我是海盜團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你不能不聽我的,大家都寵我。你打了我,我要告狀,你不是我們的一份子……!”
池歸舟一開始還用看神金的眼神看他,後來則慢慢眯起眼眸,凝聚起思考。
淩小白有這個話語權嗎?如果淩小白向金芋控訴他,金芋會改變之前的看法,最終決定放棄自己,任由自己被壓抑着本性的海盜團撕碎嗎?
自己當然可以解釋,說淩小白要強迫自己、但是自己不做非自願的事情。只是這樣的回話,做事出發立場是自我。
如果想要說服海盜頭目金芋,必須要有更多的立場才行,比如說,自己揍他是為了制止他的發情期過激行為危害周圍。
思緒百般流轉,池歸舟一改剛才打算甩身就走的想法。他調動腦海中所學過的知識,在這短暫瞬間快速回憶腦海儲備裏的異獸知識。
異獸的發情期通常是有規律的,除了交配這個解決方法,還有其他的手段。不同異獸的解決方式并不相同。
鲛人,實際上是偏向于群體性冷淡的異獸群體。真正純血的鲛人其實很少發情,只有混血,才會因血統不純而受異獸發情影響。
只有讓混血表現出更多鲛人特征,讓血脈裏真正的鲛人因素起效、而不是單純的獸類基因波動,才能某種程度上消解被勾起的發情激素。
幾個呼吸間,池歸舟腦海中制定出規劃。他視線落過去,自然道:“我打你,是為了你好,你事後盡管告狀吧。”
這樣的回話,讓淩小白為之一愣。他澄澈藍眸挂着淚珠,飽滿透明的淚珠恍若珍珠。
“讓我幫忙解決,可以。”池歸舟沒有再多言什麽,他內心打定主意,快步上前揪住淩小白,拉着他走向旁側的衛生間。
淩小白皮膚滾燙,接觸到另一人的溫涼時,他不禁渾身打哆嗦。他眨巴着眼睛,沒料到剛才還強勢抗拒的池歸舟,眼下既然如此主動。
……他害怕了?這家夥終于害怕了?
淩小白內心膨脹起洋溢的滿足和雀躍,細密尖牙微微發癢。
燒得糊塗的大腦有些呆呆的,他任由池歸舟拉着自己走進衛生間,看着黑發青年在洗手臺前打開水龍頭,接了一池子的水。
這是要做什麽?淩小白注視着水池。
下一刻,在淩小白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池歸舟忽地伸出手,按住他的頭,将他半張臉埋入水池中!
“!”淩小白猝不及防嗆了口水,他的口鼻都浸泡在水中,阻隔了呼吸!
這樣的溺水處境,讓淩小白下意識掙紮起來。但池歸舟此時的力度卻非常大,動作穩固地擒住淩小白的頭,死死按着對方埋入水池,就像是要将對方就這樣溺斃一樣。
水池裏冒出咕嚕咕嚕的氣泡,淩小白恍若抽搐般發着抖,但他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束縛。
慢慢的,淩小白的掙紮幅度逐漸小下去,似乎沒了氣力與呼吸。他整張臉泡在水池裏,水中不再有一連串的氣泡冒出。
“……混蛋、你真的敢!你在做什麽?!”
門口忽地傳來愕然喊聲,幾名海盜出現在門口。他們看着這恍若謀殺的一幕,個個臉上都騰升起殺意。
中年男人也恰巧站在幾名海盜身後,他目睹到洗手間的一幕,神色怔住,似乎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或者說,沒料到這種事的主人公竟然是池歸舟。
在海盜們襲上來之前,池歸舟終于将身軀發軟的淩小白拽出水池,他冷靜地先一步開口道:“我在幫他,看不出來?”
“外面發情期的麗斯噬鐵龍聲波會讓其他異獸進入發情期,淩小白是混血所以也會受影響,這麽基礎的常識你們不知道?純種鲛人自帶抵禦效果,所以我在幫他激發潛力,避免混亂。”
他提着淩小白,面向洗手間外的幾人。此時的淩小白頭發和臉上滿是水,蒸紅的皮膚平複下來,恢複成往日的蒼白。
淩小白半閉着眼睛,如果不是胸腔還在起伏,簡直就像是死了——但當然,鲛人的生命力非常頑強,可不會就這麽死掉。
但最令人矚目的,是淩小白臉頰上浮起的呼吸鰓,半透明的漂亮鱗片覆蓋在眼尾和面頰脖頸連接處。
此時的淩小白不再如剛才一樣焦躁不安,發情的打顫喘氣發燒症狀也全都消失,只餘下新鮮展露的呼吸鰓還在淺淺開合。
“你們看,”池歸舟淡定說,“現在他的發情症狀在我的及時治療下,已經完全好了。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