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頑石入紅塵
風塵紅衣
在上古時期蠻荒之中一個頑石屹立在渤海之濱,每天日曬雨淋海浪拍打,周圍飛翔的小鳥,海鷗在石頭上築巢,休息,太陽祥和的灑在海面上,照得周圍暖陽陽的。
這塊石頭高三百六十五寸,周圍闊十二寸,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二月。形狀四方合四季。
忽然有一日,一只鳳凰飛來站立石上休息,天空中一道閃電劈下,剛好把鳳凰之頭劈破,頓時血流在石頭上,鳳凰死後靈魂進入石中,與石頭混為一體,朝餐日光,暮食殘陽,夜吸月光,早飲晨露,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又經過了百萬年。
自經修煉之後,靈性漸通,來來去去,可大可小。常常變換飛鳥,或變走獸,或變人,游戲世間, 一日正玩耍之際,俄見一道長遠遠而來,
生得骨格不凡,豐神迥異,來到這海邊遇到一老農,席地坐談。見大石現出本像立在岸邊。
那道長笑道:“你看那個大石,好個靈物,若得我教它三卷天書。修煉些時日,定能上天入地。成無上正果。”
實在是妙哉。須得再镌上個名字,使大家見了便知你是件靈物,等你練至三花聚頂五氣朝元,有些道行,那時在去
昌明隆盛之處、詩禮簪纓之幫、煙塵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家去走一遭。”石頭
聽了大喜,問道:“不知可镌何名字攜到何方望乞明示。”道人笑道:“你且莫問,
日後自然明白。”說畢,便拿起寶劍在石頭上刻下三個大字,風塵石,然後給石頭講了三卷天書,讓它好生修煉。道人飄然而去,竟不知投向何方。
又不知過了幾百年幾度春秋,因有個道人訪道求仙,從這大海邊風塵石下
經過。見石頭上寫着風塵石,猛然想起,這是自己數百年之前曾,刻字,授予三卷天書。就喚風塵石道:“又修煉了這數百年,你可與我去人間走一走了,”
風塵石道:“好呢好呢,我正想去人間走走。”說完變做一個小童兒,随着道人一起走了。
幻人形入世,被那茫茫、渺渺真人攜入紅塵中、引登彼岸的一塊頑石
進入堕落之鄉、投胎之家,共寫一段閨閣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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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偈雲:
頑石本自天地生,鳳凰栖息被雷劈。
魂入石中再修煉,今得人身戲世間。
有個開州城,城中東門,最是紅塵中富貴風流之地
城中大南街,街內有個好吃巷,巷內有個古廟,因地方寬闊來往鬧熱,人都叫做
“大覺寺”。寺旁住着一家官宦,姓張名家福,妻羅氏,性情溫柔賢淑,深
明禮義。家中雖然不算富貴,然而當地也推他為尊了。因這張家福禀性恬淡虛無,不争強好勝。不以功名為念,每日只以觀花種草、酌酒吟詩,彈琴畫畫,倒是過的逍遙快活賽神仙。只是一件不稱心滿意:
年過四十,膝下無子,只有一女名叫張小翠,年方五歲。
炎炎夏日,張家福于書房閑坐,困倦抛書于地,伏案盹睡,朦胧中走到一處地方,
不辨是何方勝景。忽見那邊來了一道長和一個童兒,且行且談。只聽道人問道:“你欲往何處投胎去來”。
那童兒就是紅塵石道:“只去那紅顏,美女雲集之地,好好快活一番,也不枉為人一世了。”
那道人道:“正該你有此紅塵劫難,難滿方得成正果。”
那道人随把紅塵石帶到閻王殿,給他著名。竟去投胎去了。
卻說張家福聽得明白,遂上前施禮,笑問道:“二位仙師請進屋喝茶。”那道長
也忙答禮。張家福說道:“适聞仙師所說之事,實在世間罕聞,但弟子愚笨,
不能明白。希望道長給我講講,備細一聽,弟子洗耳,
。”道人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洩漏。”張家福,不好再問,笑道:“天機固不可洩露,說說又有何妨。”
”那道人說:
紅塵俗世多煩惱,偏偏俗人往裏跳。
一朝閻君來索命,才知皮囊不夠硬。
張家福意欲也跟着過去,剛擡步時,忽聽一聲霹靂響好似山崩地裂,張家福大叫一聲,飒然驚覺。
揉目看時,只見烈日炎炎地生煙,芭蕉冉冉把頭點,夢中之事便忘了。又見奶媽抱着小翠,在屋裏吃奶。張家福抱過小翠,
見女兒越發生得粉膚玉質,乖巧可愛,和女兒玩耍了一會。
又帶至街前,看那過會的熱鬧。方欲進來時,只見從那邊來了一道,一童子。那道長頭戴道冠,身着灰布道袍。腰挎一把太啊寶劍,後面跟着個眉清目秀,頭挽發髻,指如青蔥,穿一件白色衣衫。好道童
那道人,走至近前,說道:“把你女兒與我做個徒弟吧。”
張家福聽了,十分生氣,也不理睬他。那道人又說:“把你女兒給我罷!給我罷!”張家福十分惱怒,便抱着女兒轉身。才要進去,那道人指着他大笑,口內念了四句言詞,道
是:
紅顏生來多薄命,可笑癡人不聽訓。
元宵佳節親情斷,父女相見再也難。
張家福聽得明白,心裏十分猶豫,意欲問他個破解之法。只聽道人說道:“你我就此別過”,童兒道:“最好最好”
說畢,二人一去,再不見個影子。
張家福心中此時自思:這兩個人必有來頭,很該問他一問,如今後悔卻已晚了。
張家福正在癡想,忽見隔壁大覺寺廟內寄居的一個窮儒,姓鄭名開
鄭開原系成都人氏,也是詩書仕宦之家。因他家逐漸衰敗,父母祖
宗家業弄得磬盡,人口衰喪,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鄉無益,因無錢進京求取功名,所以流落到了開州大覺寺。自去年來此,又淹蹇住了,暫寄廟中安身,每日賣文作字為生,故與張家福交往甚密。
鄭開見了張家福,忙施禮陪笑道:“老先生倚門伫望,敢街市上有甚新
聞麽?”張家福笑道:“沒有。适因小女啼哭,抱她出來玩耍,正是無聊的很。鄭兄來得正好,請入寒舍,正好敘話。”說着便令人送女兒進去,自攜了鄭開
來至書房,丫鬟奉茶。方談了一會話,忽家人飛報:“趙老爺來拜。”張家福慌忙起身謝道:“恕罪恕罪,且請略坐,弟即來奉陪”。鄭開起身也讓道:“老先生請便。晚生乃常造之客,稍候無妨。”張家福随到前廳去了。
這裏鄭開且翻弄詩籍解悶,忽聽得窗外有女子嗑嗽聲。鄭開站起身往外一看,原來是一個丫鬟在那裏洗衣服,生的儀容秀麗,眉目清純,雖無十分姿色,卻也動人心魄。鄭開不覺看得呆呆傻傻。那丫鬟洗完衣服正欲走時,擡頭看見窗內有人:黃敝巾黑舊服,雖是貧窘,卻然生得腰圓背厚,面闊口方,更兼劍眉星眼,直鼻方腮。這丫鬟忙轉身回避,心下自想:“這人生的這樣雄壯,卻又這樣褴褛,我家并無這樣
貧窘親友。想他定是主人常說的什麽鄭開了,怪道又說他‘必非久困之人,每每
有意幫助周濟他,只是沒什麽機會。’”如此一想,不免又回頭看了一兩次。鄭開見她回
頭,便以為這女子心中對他有那個意思,心裏狂喜不已,自謂此女子必是個有眼光的、紅塵中之知己。丫鬟進來,鄭開打聽得前面留飯趙老爺,一時半會完不了呢,遂從後門出去了。張家福待客既散,知鄭開已去,便也不去再邀請。
到了中秋佳節,張家福家宴已畢,又另擺一席于書房,自己步至廟中來邀
鄭開。原來鄭開自那日見了張家丫鬟曾回顧他兩次,自以為是個知己,便時刻放在心上。今又正值中秋,不免對月有感,因而口裏作詩一首:
孤身一人栖廟舍,舉杯把酒勸明月。
常思紅顏成伉俪,功名富貴沒有戲。
鄭偉吟罷,因又思及平生抱負,苦未逢時,又對天長嘆,複又作一聯雲:
金在泥中光難閃,龍困井中雨難行。
張家福走來聽見,笑道:“鄭開兄真抱負不凡呢!”鄭開忙笑道:“不敢,不敢。胡作兩首打油詩而已,兄過譽了。”随問:“兄何興至此?”張家福笑道:“今夜中秋,團圓之節日,想尊兄旅寄寺院,不無寂寥之感。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齋一飲,不知可納情意否?”鄭開聽了,并不推辭,便笑道:“既蒙謬愛,何敢拂此盛情。”說着便同張家福過這邊書院中來了。
須臾茶畢,早已設下杯盤,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說。二人歸坐,先是款酌慢飲,
漸次談至興濃,不覺飛觥獻悠鹄礎5筆苯址簧霞壹殷锕埽戶戶笙歌,當頭一輪明月,飛彩凝輝。二人愈添豪興,酒到杯幹。鄭開此時已有七八分酒意,狂興不禁,乃對月寓懷,口作一詩雲:
一輪明月挂倉穹,街市人家燈籠紅。
與兄共飲團圓酒,且把他鄉作故鄉。
張家福聽了大叫道:“妙極妙極!弟每謂兄必非久居人下,今所作之詩句,真是才高八鬥。不日定可高中狀元之才。可賀可賀!”乃親斟一杯酒為賀。鄭偉飲幹酒,嘆道:“非弟酒後狂言,若論時今之學識,晚生也或可去充數做個縣令。只是如今行禮路費一概無有,舉步為艱。
京師路遠,非賴賣字撰文即能到得。”張家福不待說完,便道:“兄何不早言!弟已久有此意思,但每遇兄長時并未談及,故未敢唐突。今既如此說,弟雖不才:‘義氣’二字卻還知道;且喜明年正當大比之期,兄宜作速入京,春闱一捷,方不負兄之所學。其盤費馀事弟自代為處置,亦不枉兄之謬識矣。”當下即命丫鬟進去速封一百兩銀子。兩套棉衣,又道:“十九日乃黃道吉日,兄可即買舟東上。待高中狀元,明冬再會。
豈非大快人心之事!”鄭開收了銀子棉衣,不過略謝一語,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談笑。那天已交二鼓,兩人方散去。
張家福送鄭開去後,回房一覺,直睡至日上三竿方醒。因思昨夜之事,意欲寫薦書兩封與鄭開帶至京中去,使鄭開投谒個仕宦之家為寄身之地。因使人過去請時,那家人回來說:“和尚說,鄭爺今日五鼓已進京去了,也曾留下話與和尚轉達老爺,
說:‘讀書人不在黃道黑道,總以事理為要,不及面辭了。’”張家福聽了,也只得罷了。
正是閑處光陰易得過,轉眼又是一年元宵佳節。張家福令家人元讓抱了小翠,去看社火花燈。半夜中元讓因要小解,便将小翠放在廁所門口站着。待他小解完了來抱時,那有小翠的蹤影急的元讓直尋了半夜。至天明不見,那元讓也不敢回來見主人,便逃往他鄉去了。張家福夫婦見女兒一夜不歸,便知有些不好;再使幾人去找尋,
回來皆雲影響全無。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失去,何等煩惱,因此晝夜啼哭,
幾乎不顧性命。
看看一月,張家福已先得病,夫人羅氏也因思女成疾,日日請醫問卦。不想這日
三月十五,大覺寺廟中炸供,那和尚不小心,油鍋火逸,便燒着窗紙。此方人家俱用竹籬木壁,也是劫數應當如此,于是接二連三牽五挂四,将一條街燒得如火焰山一般。彼時雖有軍民來救,那火已成了勢了,如何救得下直燒了一夜方息,也不知燒了多少人家。只可憐張家在隔壁,早成了一堆瓦礫場了,只有他夫婦并幾個家人的性命不曾傷了。急的張家福惟跌足長嘆而已。與妻子商議,且到田莊上去住。偏值近年水旱不收,賊盜蜂起,官兵剿捕,田莊上又難以安身,只得将田地都折變了,
攜了妻子與兩個丫鬟投他岳丈家去。
他岳丈名喚趙彪,本貫重慶人氏,雖是務農,家中卻還殷實。今見女婿這等
狼狽而來,心中便有些不樂。幸而張家福還有折變田産的銀子在身邊,拿出來托他随便置買些房地,以為後日衣食之計,那趙彪便半用半賺的,略與他些薄田破屋。張家福乃讀書之人,不慣生理稼穑等事,勉強支持了一二年,越發窮了。趙彪見面時,便說些現成話;且人前人後又怨他不會過,只一味好吃懶做。張家福知道了,心中未免悔恨,再兼上年驚唬,急忿怨痛,暮年之人,那禁得貧病交攻,竟漸漸的露出了那下世的光景來。
可巧這日拄了拐紮掙到街前散散心時,忽見那邊來了一個道人,身着灰布道袍,口內念着幾句言詞道:
人人都道神仙好,卻把名利忘不了。
古今帝王将相家,一樣黃土荒草下。
若是都把身修道,跳出輪回逍遙笑。
兒女情長夫婦伴,無償來時魂夢牽。
男女情濃恩斷時,方知歲月催人老。
生時具說恩情濃,死時各自把命送。
兒孫自有兒孫福,累己操勞死不知。
張家福聽了,便迎接上來道:“你滿口說些麽子哦”
道人笑道:“你若果聽見,還算你明白:可知世上萬般具是如此。
張家福一聞此言,心中早已悟徹,因笑道:“且讓我作一頌去:“
昔日富貴榮華嬌妻伴,小女卻被販子賺。拐賣人口真可恨,千刀萬刮未解憤,防火防盜很重要,一朝大火把家燒,所有家産全燒掉。今日看透紅塵事,跳出五行脫輪回。
那道人聽了,拍掌大笑道:“說得好,說的好”張家福便說一聲“走罷”,竟不回家,同着道人飄飄而去。當下哄動街坊,衆人當作一件新聞傳說。羅氏聞知此信,哭個死去活來。只得與父親商議,遣人各處訪尋,那讨音信無奈何,只得依靠着他父母度日。幸而身邊還有兩個舊日的丫鬟
伏侍,主仆三人,日夜作些針線,幫着父親用度。那趙彪雖然每日抱怨,也無可奈何了。
這日那張家的大丫鬟在門前買布,忽聽得街上喝道之聲。衆人都說:“新太爺到任了!”丫鬟隐在門內看時,只見軍牢快手一對一對過去,俄而大轎內擡着一個身穿官服的大漢來了。那丫鬟倒發了個怔,自思:“這官兒好面熟倒像在那裏見過的。”于是進入房中,也就丢過不在心上。至晚間正待歇息之時,忽聽一片聲打的門響,許多人亂嚷,說:“本縣太爺的差人來傳人問話!”趙彪聽了,唬得目瞪口呆。
不知有何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