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等走出卧室，杜迦意滿臉懊悔，覺得讓許逢和江回進屋就是一個錯誤。
從下班見到他們起，她就已經隐隐給自己挖了無數個坑。
每個坑都深得足夠把她埋掉。
杜迦意閉了閉眼睛，想直接跳進去，把自己埋了。
“怎麽站着啊。”見她一動不動，潘素心叫道，“過來吃飯啊。”
杜迦意深呼吸幾次，擡腳走過去。
“發燒了？”看到她臉色，潘素心擔心道，“你真的沒事？”
“沒有。”杜迦意坐下來，垂眸望着桌上的菜，嗡聲道，“就是有點熱。”
杜迦意這個狀态很反常。
潘素心怕她不舒服硬撐着，擡手把手背放到她的額頭上感受了一下溫度，見确實不燙，才放下心：“難受要說！”
“嗯。”杜迦意點點頭。
“身體第一，別的都是次要的。”江平威以為她是這段時間累的了，也叮囑道，“工作什麽的要往後排，不要仗着年輕硬撐。”
杜迦意：“……知道了。”
江回喝了口粥，視線不着痕跡往杜迦意卧室方向看了眼，不置一詞。
“好了。那都趕快吃，吃完不打擾迦意休息。”江平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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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迦意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要是早知道會造成如今的局面，她情願在公司多加幾個小時班。
既然都累，不如選一個最起碼心裏不煎熬的。
一晚上，杜迦意都埋着頭吃飯，一句話都不想說。
吃到最後，她少見吃得很撐。
潘素心自然也發現了，問道：“我怎麽覺得你這段時間沒好好吃飯？”
“公司裏的飯不好吃？”她說：“不好吃也不能挑食不吃啊。”
“沒有。”杜迦意把粥吃完，“就是太久沒吃你做的飯了，所以吃得多了點。”
“想吃還不容易。”聽她這麽說，潘素心稍稍放下心，臉上浮現抹笑意，拿起杜迦意的碗又給她盛了半碗，“去家裏，或者打電話說一聲，我過來給你做，多簡單的事情。”
“是啊。”江平威附和道，“想吃就給你媽打電話，不用忍着。”
杜迦意垂眸看着碗裏的紅豆粥，再次沉默。
下秒，從旁邊伸出只手把她的碗拿走。
杜迦意還沒反應過來，江平威拍了拍江回：“拿你姐的碗幹什麽？！”
江回連眼睛都沒擡：“又不着急這一頓。”
說完，江回把筷子放下，直接把碗筷摞在一起，連帶着那半碗粥一起端到廚房。
杜迦意的嘴角彎了彎，她“嗯”了聲，說：“明天回去吃飯。”
忙完這個項目，接下來的工作顯得輕松很多。
明天應該也不用加班，她可以買好東西直接過去。
說着，杜迦意起身把餐桌收拾幹淨。
過了一會兒，江回從廚房裏走出，他邊擦手上的水珠邊催道：“可以走了吧？”
他說：“累了，想早點睡。”
看到他臉上的創口貼，江叔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你累什麽？打架的時候怎麽不累？”
江回：“……就是打架累的！”
非常符合十七八歲的、偶爾叛逆的性格。
杜迦意把他們送到樓下。
由于小區比較老舊，院子裏沒有固定車位，導致停了很多小區外的車，把原本就不多的空位占了完全。
江平威來的時候直接把車停到了小區門口。
杜迦意原本想把他們送過去，但是被拒絕了：“你回去洗漱直接躺床上休息。”
沒辦法，她就站在那裏，目送他們走遠，直至經過拐角的大石塊，消失不見。
想到卧室裏的人，杜迦意下意識仰頭看向三樓，只能看見客廳裏的光從窗戶中透出來，昏黃柔和。
在這個方位，看不到她卧室。
杜迦意眨了眨眼睛，剛準備收回視線，三樓的窗戶忽然動了動。
透明窗戶被人打開，裏面的燈光直接照到外面，明明光線沒什麽變化，但就是給人一種錯覺——只是撤掉一塊透明的、沒有什麽作用的擋板——光線卻明亮很多。
杜迦意仰着頭，看着某個人影慢慢從窗戶口探出。
許逢胳膊搭在窗臺上，隔着三層樓的距離，和樓下的女生對視。
良久，許逢擡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停在半空中。
兩根指頭一前一後、很有規律地在空氣中前進了前進了幾厘米，就像是正在走路的火柴人。
——要不要散步。
曾經，許逢用這個動作問過杜迦意很多次。
曾經，杜迦意也會豎起食指和中指，不同的事，她只是彎彎指頭。
來回兩次，表示知道了。
但這次，杜迦意沒有伸手，她甚至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仰頭看着他。
“等我一下，馬上下去。”
等了幾秒，許逢卻這麽對她說。
即便隔着三層樓，但聲音比別的東西要輕很多，總是輕而易舉就飄到耳朵裏。
誰要等你。
杜迦意這麽想着。
很快，窗戶被重新關上。
不多時，從客廳中透出的微弱的光也消失。
過了幾秒，聽見了關門聲。
樓道裏的聲控燈亮起，三樓、二樓、一樓，每個拐角都能看到快速下樓的人影。
似乎在眨眼瞬間，他已經站在了杜迦意的面前。
許逢把手中的外套遞過去：“晚上溫度低。”
杜迦意眸子半垂，擡手接過去、穿上。
剛過八點，小區裏的住戶很多都亮起了燈。
屋內家人閑聊溫馨無比，屋外月亮斜挂，清冷靜谧。
杜迦意穿着居家舒适的毛衣和開衫，身旁的人西裝革履，穿得正式。
按理說，應該是有種違和感的，但事實是，毫無違和感。
他們安安靜靜地走着，讓人不忍心打擾。
從杜迦意家樓下的那條道到小區門口，一段不算遠的距離。
但在三月同學聚會前的那一天，她從樓下跑下來，怎麽也沒追上。
走到上次她停下腳步的路口時，杜迦意停住了腳步。
許逢原本已經擡起的步子重新落下，看向身旁的人，問道：“怎麽了？”
再次站在那個路口，杜迦意不用費什麽力氣就能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下着雨，她渾身濕透，去追一個打着傘的背影。
她用了最快的速度，還是沒有追上。
站在路燈下，燈光照在身上，在地上拉出很長的影子。
瘦高，就像踩着高跷。
杜迦意擡眸望着許逢，努力辨認着。但即便再像，即便她已經确認，沒有當事人的回答，那也只是主觀臆想，當不得真。
“你來過嗎？”于是，杜迦意問，“在同學聚會的前一天。”
聽到這句話，許逢明顯愣了瞬間。
似乎不用回答了。杜迦意想。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但她卻依舊靜靜等着，等着對面人的回答。
半晌，許逢喉嚨動了動，說道：“你看到了？”
是他。
杜迦意“嗯”了聲，重新擡腳，往前走的時候回道：“下來追了。”
她說：“不過沒追到。”
她的聲音平靜，卻聽得許逢僵了瞬間，擡起的腳步重新落下，他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背影，一動不動。
杜迦意停住，轉身看他。
良久，才聽到許逢的聲音，他艱難地說出幾個字：“我不知道。”
杜迦意明白。
要是許逢看到她追，他不會離開得那麽快。
這些杜迦意都明白。
只不過明白是一回事，心情氣和地接受又是一回事。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杜迦意輕聲說，“就像我不知道事情也很多一樣。”
隔着兩步遠，她看着許逢，問道：“不是嗎？”
燈光昏黃，許逢臉上的神情看得并不真切，隐在黑暗裏，像是蒙了層黑紗。
永遠讓人看不清。
許逢的下颌繃緊，他垂下的拳頭握緊、松開，來回重複幾次，聽見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閉了閉眼睛，往前走了一步，離杜迦意更近，終于開口：“迦意，我——"
“——咳！”還沒說完，就被道刻意的咳嗽聲打斷。
許逢眉頭皺着，他眸子擡了擡，向杜迦意身後看去。
不遠的拐角處，江回拎着西瓜正朝這邊來，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大人。
許逢所有的話頓時消散在舌尖，只是愣了幾秒很快就反應過來，小聲提醒杜迦意後，才往後退了一步，叫道：“叔叔阿姨好。”
反應瞬間，潘素心點點頭，回道：“你好。”
這才輪到杜迦意僵在那裏不敢動作，半晌，身體僵硬地轉過身，叫道：“媽媽，江叔。”
潘素心還沒反應過來，受到的驚吓不比杜迦意小，她一時沒想明白，應該在家裏休息的女兒怎麽會在下面遛彎、她身邊的人是誰、就這麽會兒時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無數的想法在潘素心的腦海裏亂撞，最後凝結成一句話：他們是什麽關系？
在場唯一淡定的江回拎着西瓜向杜迦意走近，解釋道：“小區門口有賣西瓜的，爸媽就說給你送過來一個。”
杜迦意愣愣應了聲，擡起僵硬的手準備接過。
江回往旁邊躲了躲，沒讓她拿走，而是遞給旁邊的許逢，說道：“既然還沒走，就幫忙拿上去。”
說完，他補充道：“反正我看你挺閑的，晚上應該也沒什麽事。”
這話意有所指，很難讓人懷疑不是故意的，只是還在狀況外的兩個大人沒有聽出來。
杜迦意也沒心情管江回暗戳戳的那些話，她想說點什麽解釋一下，但所有的字都連不成完整的句子。
這麽一來，讓許逢躲在卧室的意義在哪裏？
“媽媽，這是，”杜迦意指了指許逢，想找出合适的形容，“是……”
“——許逢。”許逢接過，自我介紹，“是迦意的高中同學。”
潘素心擠出笑容：“原來是高中同學啊，我說怎麽沒見過你。”
見過的。
開家長會的時候應該見過一面，不止他，還有李方昭和紀寧。
但次數太少，隔得時間太久，除了後來見過紀寧，媽媽可能已經把他們忘了。
杜迦意沒提及，許逢也沒解釋，就這麽聊了幾句。
“那你倆接着聊。”潘素心說，“我們就先回去了。”
這時，江平威拍了拍江回：“你去替你姐送樓上。”
江回拒絕：“不要。”
杜迦意連忙說：“沒事。我拎上去就行了。他……"
她看了眼許逢，補充說：“他馬上就要回家了。”
“是。”許逢點點頭，答得驢唇不對馬嘴：“我來就好。”
杜迦意：“？”
是你走。
我來。
等目送他們離開後，杜迦意伸手，道：“給我吧。”
許逢轉身，順着剛才來的路線，往回走。
杜迦意站在那裏沒動。
往前走了兩步，察覺到沒人跟着，許逢停住，轉身看她。
頓了下，認命地轉過身，重新走到杜迦意面前。
許逢低頭，把西瓜袋其中一側挂到杜迦意的手指上，他拎着另外一側，低聲商量道：“把你送到樓下就走。”
他問：“行不行？”
杜迦意沒有說話，只是手指勾起，把那側袋子圈外手心。
看到她的動作，許逢的嘴角向上揚了揚，說道：“走了。”
幸好袋子夠大，雖然有身高差，兩個人拎着也不顯得太過不平衡。
他們各自拎着一側，西瓜垂在中間，随着往前走的步伐來回晃動。
圓滾滾的，小幅度的晃動，很可愛。
這次許逢沒有食言，他站在樓下，看着杜迦意拎着西瓜走上去。
客廳的燈被打開，柔光重新透過玻璃傳出來。
下秒，本來就不算亮的光線暗了好幾度，幾乎看不到。
窗簾被拉上，隔光效果還挺好。
許逢笑了笑，這才轉身離開。
還沒回到家裏，手機振動了幾下。
以為是剛分別不久的人發來消息，連忙拿出手機，點開微信，但卻不是他想象的那個人。
李方昭：還沒從迦意家逃出來？
李方昭：能不能行了？
李方昭：用不用我去營救你，你從窗戶跳下來，我在下面給你充好救生氣墊。
許逢給他回了兩秒的語音：謝謝。用不着。
剛發過去，李方昭的語音通話下秒就撥過來。
街道兩側燈火通明，路邊小店裏還有零星的路人。
許逢随手按了接聽。
“出來了？”
許逢“嗯”了聲。
“我就不理解了，見到迦意媽媽就打招呼啊，你躲什麽啊？！”李方昭納悶，“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有怕生的屬性呢？！”
見他誤會，許逢也沒解釋。
“你是不是在國外學了什麽惡趣味？！”李方昭沉默幾秒，靈魂發問，“你知不知道你見到迦意家長躲起來的行為動作像什麽？”
戰術停頓幾秒，他道：“像偷情！”
許逢：“？”
安靜幾秒，許逢開口：“你這麽想也行。”
李方昭：“？”
求求你要點臉。
